42 護妻 此時朝堂之上,皇帝揉着……

此時朝堂之上, 皇帝揉着額角,心裏氣不打一處來。

堂堂上京,元宵之夜, 王府新婦, 未來太子妃的表姐,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叫人刺殺,他這個皇帝很沒面子的好嗎?

太子主動請纓要辦理此案, 他也就允了。

沒想到當初立下的軍令狀十日之期已過一半, 案件還是毫無頭緒。

太子向來做事謹慎,少有叫人抓住錯處之時。結果他沒出事, 那個不合适的太子妃家倒出了這麽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叫建王抓住把柄,開朝這幾日, 天天在朝堂上為了這事,兩派人馬鬧得不可開交,把政事都給耽誤了。今天更是鬧得空前白熱化,讓他忍不住後悔訂下了這門不般配的親事。

他正頭疼, 就聽一位禦史又開始破口大罵:“你們三法司個個屍位素餐!不好好正經辦案,反而派出官差挨家挨戶,防民之口, 此舉為何?可是為了掩蓋你們無能,方便制造冤假錯案, 敷衍了事麽!皇上,臣懇請徹查三法司渎職!”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這三法司的個個垂頭喪氣,面如土色。

又有一位禦史上前道:“其實臣想說句公道話。此事并不能全怪三法司。此案與未來太子妃有關,太子殿下親自過問,三法司的人自然要聽從殿下的指揮。”

話雖說得平淡, 可這是事态升級,直接把矛頭指向了太子楊陌。

不過倒也奇怪,太子一黨今天異常沉默,并不像前幾日那般積極反駁。

皇帝對太子這般沉穩十分滿意。

辦案需要時間,畢竟十日之期還有一半呢。

至于防民之口,他也覺得太子辦得極妥當。元宵命案未查清之前,如任由鬧得滿城風雨,于他這個皇帝也顏面無光啊。

建王一堂這般咄咄逼人,其實有點兒操之過急了。

他正想發言,就聽之前破口大罵的禦史又開了口:“你這叫公道話?我只問你,此案既與太子妃有關,怎麽倒叫太子殿下親自過問?若這事萬一是太子妃因愛生恨,恨柯氏搶了武安郡王府的親事,奪了母愛,這才指使人趁元宵夜裏的熱鬧殺了她,又當如何?難道殿下會将太子妃繩之以法!若是皇上或者建王殿下主理此事,才能說一聲公道。”

這話皇帝可不愛聽。

後悔訂親是一回事,可如今定都定下來,那就是皇家未來的兒媳婦,無證無據怎麽可以這樣憑空污蔑猜測?還重提她與武安郡王府的親事。這事,武安郡王府都臊得沒臉提,出了命案後,武安郡王更是連上朝的臉都沒了。

他挺直腰板,正要申斥,卻有人快了他一步。

“案發地脍魚居位于長興坊。安禦史家位于親平坊,只隔了一條街。安禦史對此案如此熱心,孤可不可以猜測,你那日出門看燈,見柯氏孤身一人,身帶財物,便殺人越貨呢?畢竟安禦史兩袖清風,家貧如洗。”

皇帝聞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兒子。這位安禦史今日雖然叫得兇,可平時在朝堂上也并不是多有存在感的角色。他一時也叫不出這人的姓名,更別說知道他家居何處,家境如何。兒子……這是對滿朝文武都已經了如指掌?!

朝堂裏幾百官員更是一片靜默。不知道安禦史是何人的大有人在,而就算知道他的,也沒幾個知道他家住何方,家境貧寒。

就連那個安禦史本人也如遭雷擊,半張着嘴,說不出半句話來。

太子卻似乎并不知道衆人已經震驚得無法思考,也許知道了也并不在意,他緩緩又道:“太子妃心底純善,曾将孤賞賜的手爐贈與柯氏,助她回王府安居。此案發後,她又主動提供破案之線索,豈容安禦史随意污蔑诋毀?”

皇帝:……原來這回立刻跳出來駁斥安禦史,是為了護着自個媳婦啊!

他往後靠了靠,坐得更穩當看戲。

就聽太子又道:“禦史一職,以小馭大,秩卑權重,彈糾之前,當需細查實據,慎之又慎。可安禦史恣意妄言,草率行事,溺職非法,還望父皇加以責罰,以免帶壞風氣,毀壞朝綱。”

皇帝也正看這安禦史不順眼,便問:“那依你之見,當如何處罰?”

這時建王回過神來,趕緊上前求情:“安禦史妄言太子妃,确實有錯。可他性廉直介,不畏貴戚,乃是大忠之人。若只因言語得罪太子妃便加責罰,不免有堵塞百官言路之虞。”

皇帝又覺得腦子發暈,左右為難。

這兩個兒子這回是頂上牛了。

“皇兄,安禦史該罰并非因為他诋毀的人是太子妃,而是因為身為禦史,他不該無憑無據诋毀任何人,失了本分。”太子淡淡一笑,又反問建王,“再則,皇家一體,若有人無據诋毀建王妃,孤頭一個便不會答應,難道皇兄不這麽想?”

建王:……。

皇帝在龍案後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裏一嘆,這兩個兒子,長相差距且不提,便是這智力差距,也實在太明顯。

他家這個皇位,繼承人沒有什麽懸念。

就聽太子又道:“父皇,以兒臣見,不如就罰他萬二千錢,以為警戒。”

皇帝更覺滿意,嘴角都忍不住翹起來。

安禦史年紀老大,打板子,打出個好歹未免顯得嚴苛。

罰他丢官,又未免叫人說皇家小氣。

他既沒錢,就叫他更沒錢,痛在心上,才知教訓。

安禦史這時才總算回過神來,腦子裏算了算萬二千錢是多少,咕咚一聲,暈倒在地。

三法司諸官雖仍是低頭垂耳,一副心虛的模樣,其實心裏早笑翻了。

被參的毫發無傷,參人的反而出了大血。

跟着太子殿下混,明顯比跟着建王混有前途啊。

*****

這邊盈兒想見見那位公子的打算卻遭到了強烈的反對。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筐兒:“姑娘!那位公子不知道是什麽來頭,您怎麽可以貿然相見?若叫有心人傳出去,還不知道成什麽樣子呢!”

葉菡自然也跟着反對:“這事不妥,不如我出去瞧瞧是什麽人,再做打算?”

盈兒正想找找理由說服二人,卻發現那個阿青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銀子,竟然已經手快腳快地将人領了進來。

那人一身柳綠錦衣,腥紅褲子,腰束墨玉帶,一雙桃花眼,兩道吊梢眉。因是一大清早,他看上去沒沾半點酒氣,又臉上嚴肅,把那輕佻纨绔之氣倒去了八分,竟顯得玉樹臨風,腹有錦秀。

盈兒真是萬分意外,不由怔了怔。

葉菡則直接責備道:“鐘公子,你既知是我們,便該懂得避嫌。你可是跟我們家姑娘議過親的人。如今她的親事已定,你怎麽能上趕着地來求面。”

盈兒聽了,有些不好意思。雖然這鐘成康猛浪慣了,可她要不說請,他也進不來。葉菡這是連她也一起罵了。

不過,世間待女子也實在不公。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不管訂沒訂親,連見外男一面,也要遭人诟病。

她想了想,道:“二嫂子,正是因訂了親,才要見一見呢。大家也算是半個親戚。”楊陌跟建王是親兄弟,鐘成康是她未來大嫂的親弟弟。在外頭遇見了,打聲招呼,又不是沒人其他人在場,也不算多失禮吧。

葉菡無言以對。

鐘成康挑眉一笑,頓時又顯得有幾分流氣。

“正是這個禮。只是說起來有趣,我兩次偶遇姑娘都在飯莊。莫非姑娘與我,其實食性相近?”

這話卻是頗有挑逗之意,十分不恰當了。

葉菡氣得紅了臉,怒沖沖要趕人:“招呼打過,鐘公子請自便吧。”

可鐘成康根本不理她,只拿一雙風流眼朝盈兒抛媚眼。

看得盈兒心裏直犯惡心,真想把剛才吃的牛肉面吐他一臉,不過在吐之前,她覺得自己得利用一下這死小子。

“鐘公子求見我,只是想打聲招呼而已麽?”她睜着黑瑩瑩地眸子,一臉天真,沖他笑問。

鐘成康頓時一副皮都酥破的模樣,殷勤道:“這自然不是。其實我剛才瞧見你那小丫頭在外頭鬼鬼祟祟,打聽元宵命案的消息,便想着姑娘此行,說不得是為了這事。我既然知道些消息,自當告知,不然也枉費了當初姑娘對我的青眼之誼。”

“鐘公子請慎言!”葉菡忍不可忍,搓了搓手腕,看上去只要鐘成康再敢不三不四,就會沖上去揍人的模樣。

盈兒忙在桌面下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襟,對鐘成康笑盈盈軟綿綿道:“公子不要诳我,趕緊說罷。”

鐘成康鞠了一躬,便笑道:“這事三法司沒日沒夜滿城在查,已經知道不少消息。據說當時,柯氏原在青雲峰的王府別院養胎,偶遇了太子府詹事林家的大姑娘,也就是日後要做太子良娣的林采之。柯氏怕王府害她,便求林姑娘幫忙逃走。林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姑娘你的面子上,便幫着她逃了出來,還在京裏找了個秘密小院給她藏身。元宵夜,柯氏想回喬家去見你母親,結果途中遇害。”

她見鐘成康一邊說,一邊還不住眼地打量自己,臉上便裝出一副呆傻的模樣,聽得入神。

心裏卻想,三法司果然厲害,幾天工夫就把她原先的懷疑給查清了,林家在青雲峰果然有別院。

便聽鐘成康接着道:“三法司一見這事牽連到了太子府詹事林家,自然不敢大意,立刻彙報給了殿下,想請林采之過堂查問。可殿下聽後,不但不準三法司捉人,更下令這事不許往外透露一星半點。這才有了官差挨戶封口的事情。”

說完,他搖了搖腦袋,嘆了一聲氣,“林家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林采之更是跟太子殿下青梅竹馬,如今又即将成為良娣,惹下這樣的潑天大禍,若真叫去過堂,日後還怎麽進得了東宮?殿下自然是要護着他們的。”

聽到這裏,盈兒臉上依然一副呆滞天真,心裏卻泛起一點酸澀。

果然是這個原因,她怎麽會以為是因為王府和喬家?

那天自己告訴楊陌兇手是林采之仇人的時候,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林采之卷入了此事?卻半個字都沒透露,虧他還好意思怪她不信他。不過,她也沒傻到看不出來鐘成康不懷好意,想故意挑撥自己跟楊陌的關系。

她見鐘成康似乎也沒別的消息了,便笑道:“你也知道我腦子不太好使。你告訴了我這麽多,我也記不清楚,回去便忘了。不如……”

“不如怎樣?”鐘成康笑得越來越猥瑣。

“筐兒,我瞧着這裏有紙筆,不如拿給鐘公子,請他寫下來。”

鐘成康一愣,卻旋即挑挑眉,接過紙筆,墨飛如雲,片刻工夫就寫好了。

盈兒接過一看,心裏暗暗罵了一句。這混賬還真有才,這麽會兒工夫,竟然将剛才說過的事情,寫得文采翩然,簡潔明了。

她把鐘成康寫好的東西揣在懷裏,這才招手叫了筥兒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這才道:“今日多謝公子了。公子請回罷。”

鐘成康躬身,正要退下,就聽門外腳步雜沓,片刻工夫,哐當一聲,門被踹開,連屏風架子也哄地一聲倒地,一群官差湧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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