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改弦
《紅樓夢》通行本一百二十回, 通常認為只有前八十回是原作者所做,後面四十回都是續書。
林棠看了整整三年《紅樓夢》,每次看都覺得後四十回和前八十回相比,差距确實有點大。[注1]
完整的結局不得而知, 林棠也不打算把虛假的結局給林如海看。連她都覺得王熙鳳不可能想出“掉包計”這種蠢毒的招數, 賈母也不可能同意,林如海又怎麽會信?
整本書的伏筆足夠多, 林棠相信就算只有前八十回, 林如海也能看出來賈史王薛的衰敗不可避免。林黛玉如果仍被送回榮國公府, 一旦賈家敗落, 她一個孤女如何能獨善其身?
把部分原書拿出來後, 看見林如海和林黛玉驚愕茫然的神情,林棠不是不緊張。
她其實沒想這麽早就把一切都說出來。
可林如海明天就要見賈琏,沒準他會對賈琏許下什麽, 比如他死後會将黛玉托付給榮國公府——林棠知道林如海并非病重将死, 可他身體虛弱是顯而易見的, 誰知他會不會如原書一樣, 沒過幾個月就身染重病?
如果等兩家商議好, 再拿出這些, 她怕就晚了。
林棠手中的這一疊也并不是完整的前八十回。她把諸如第一章開頭、第五章這些涉及“命運”“太虛幻境”的都挑出去了。再私心把涉及“晴雯”的重要情節拿出去,剩在她手裏的仍然有七十幾回。
看林如海似乎不那麽震驚了,她上前兩步,将這疊被她把頁碼邊角處都裁掉的紙呈在林如海面前。
“伯父請看這個。”她說,“不知從哪天起,我真的記不清了, 我心裏忽然就有了這麽一個故事。這幾年, 我每日在心裏看這故事, 和妹妹學讀書認字,也是想或許有一日能把它寫下來,告訴什麽人。”
林如海雙手微顫着擡起,十分恭敬的接過紙頁,又小心放在案上。
看說辭似是奏效了,林棠越發要顯出不安,低聲說:“聽說伯父要接妹妹回來,我想正是個機會,或許能把這事告訴伯父。可誰知我獨自在屋裏這麽想的時候,手裏忽然有了這些東西。就好似老天知道我空口無憑,不能讓人信服,所以特來幫我似的。”
“這紙非天下所能造出來的,上頭的字跡小若蚊蠅,我從沒見過有誰能印刷出這麽小的字,還這麽清楚……”林棠說着,對現代工業化的社會非常懷念,語氣也更輕。
林如海林黛玉看這紙張光潔如玉,觸手碰之,質地結實不易折又如此柔軟,再看上面字跡,其整齊劃一,精致仔細之處遠超于他們所見過的任何一本書!
多看幾眼,兩人才發覺,上面的字非是從上到下,從右至左而印,乃是從左至右,再一行一行向下,許多字竟是缺少部分,或似經過簡化的,還有許多不大看得懂的符號幫助閱讀。
“難道這便是天書?”還沒看故事具體寫的是什麽,只光看字跡,林如海已經相信這不是林棠故弄玄虛了。
林棠提醒林如海:“伯父,我覺得這裏面的內容不大适合給妹妹看。”
林黛玉一驚:“姐姐……”
“我那時說過,就算妹妹怨我,恨我瞞着你,我也是應該的。”林棠不敢看林黛玉了。
林如海問:“棠丫頭,這裏面寫的究竟是?”
“是賈史王薛的……衰敗消亡。”林棠盡量用最少的話把全書內容概括。
這話裏的信息量太大,林如海和林黛玉又是許久的愣怔。
“衰敗消亡,衰敗消亡……”再是天生的心多一竅,林黛玉終究還沒到十歲,不比林如海能穩得住,她後退幾步,幸而林棠扶住,才沒撞在哪裏。
“姐姐,你的意思是說,外祖家和史家、王家、薛家,将來都會?”
林棠把林黛玉扶在椅子上坐了,給她倒了一碗熱騰騰的牛乳塞在她手裏:“原本我以為天定之數不可更改,可如今的事已與這故事裏不同了。”
“本來還有半年到一年伯父才會把妹妹接回來,裏面也并沒有林茜棠這個人。可如今妹妹提前了這麽多回來,伯父身上還無重病,說明天生之數也未必不能更改,端看人是怎麽做的。”林棠斟酌着說。
林黛玉忙問:“姐姐,你是說,在這故事裏,爹爹把我接回來的時候,已經真的病重将……”
林棠輕輕點頭。
“所以我覺得這個故事妹妹最好還是不要看。”她說,“伯父年高識廣,看過岳家衰亡必能想出應對之法。但妹妹年紀尚幼,我怕妹妹驟然知道将來可能發生的事,移了性情,患得患失,便是我的罪過了。所以還請伯父看過後,若覺得适合妹妹知道什麽,再告知妹妹。”
“棠丫頭,你對玉兒如此盡心……”林如海的聲音格外沙啞。
林棠不敢應這話,低頭說:“如果不是知道了我是伯父的侄女,我并不敢現在就說出這些。神鬼之事惹人忌憚驚懼,我也怕一個不慎身首異處,再也沒有明日。”
她把私心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反讓林如海更加感慨,也信得更真。
看牆上挂着的時辰鐘已經指向晚上九點,林棠便道:“這故事內容甚多,還請伯父快些看,不然只怕來不及看完。”
林如海心中仍是翻江倒海,面上已大致冷靜下來。他想及林棠是問過他明日要見賈琏,才急着把這東西拿出來,便謹慎站在案前,開始看第一頁的內容。
不一樣的排版方式和被簡化過後的字讓林如海閱讀起來有些不适應。可沒過多久,這上面的內容就讓他無暇顧忌別的了。
把開頭“天塌地陷”“太虛幻境”等情節拿去,林如海一開始看到甄士隐故事,和尚道士要帶走甄家的三歲女兒,還以為是借甄家說林家。往下看,看到“賈雨村”的名姓,他便知這非是隐喻,而是真的故事。
甄士隐資助賈雨村,女兒走失,家中遭了火災,甄士隐離家跟了坡足道人去了,光這一節,就看得林如海連連哀嘆。他思及林棠走失時林溫夫婦是何等的着急,又想到他同甄士隐林溫一樣只有一個女兒,若知女兒被拐子拐走,不知受了多少苦楚,他又有和面目去見賈敏!
再往下,賈雨村成了林黛玉的先生,又與冷子興議論甄賈兩家,又是林如海主動資助提攜賈雨村入京投奔賈政,都與當年事實一般無二。
林黛玉進了榮國公府,處處小心,步步留意,讓林如海心酸不已。
她外祖母還罷了,她兩個舅母,一個似不知俗禮,苦留林黛玉吃晚飯,若非林黛玉機巧善變,只怕到榮國公府的頭一日就失了禮,另一個出身大族,竟也不大知禮,不說讓她家“魔王”遠着些林黛玉,倒讓林黛玉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遠着他!
林如海問林黛玉:“玉兒,你當年第一日進榮國公府,你二舅母可對你說讓你遠着賈寶玉了?”
爹爹是如何知道的這事!難道竟是那故事裏寫的?
林黛玉見林如海不過看了幾頁,神色就變幻數次,再聽他如此問,心中多少思索,口中答了是。
既然此事為真,那餘下的事也必然是真的。
這麽想着,林如海接着就看到了賈寶玉摔玉,賈母安排林黛玉的住處,和賈寶玉只隔了一扇碧紗櫥。林黛玉因賈寶玉摔玉之事驚惶到睡不着。
老天,老天!他只讓玉兒帶奶娘和雪雁兩個人去,本是怕得力的乳母丫頭轄制了玉兒,讓岳母不好安排人手,也讓玉兒融不進賈家,總覺得玉兒是客。誰知倒讓玉兒獨個在卧房裏哭,連個能寬慰的人都無,還得是賈寶玉的丫頭去寬她的心?
再往下看,林如海便看到薛蟠打死人,賈雨村媚上逢迎,胡亂判了案,不禁冷哼一聲。
林黛玉正時刻關注林如海的神色,手裏被林棠塞了點心都沒吃一口,忙問:“爹爹,你看到什麽了?”
林如海不答,問:“玉兒,薛家進京是什麽時候?”
“就在今年秋日,我想想……似乎是八月初五。”林黛玉說。
林如海為官近二十載,自然懂得若想在官場上走得更遠,必要适當的建立人脈,不可過于清高。
他乃上皇欽點的探花,得上皇看重,從翰林院編修到翰林院侍讀,因母親去世丁憂,起複後又為侍講學士,三年後外放,從浙江參政道升為山東按察使,便是新帝登基,将他調為兩淮巡鹽禦史,加都察院副都禦史。[注2]
按察使與都察院副都禦史同為正三品,不過兩淮巡鹽禦史不同于各省的按察布政,非是陛下親信不可擔任。他本以為是陛下也信重他,才将他調任此職。
他當日提攜賈雨村走岳家的門路,已提前探明賈雨村的履歷,知道他雖有貪酷之弊,卻不失才幹正直,算個人才。敏兒離世,他與岳家的聯系只剩玉兒。若想讓岳家一直盡心照顧玉兒,不能單憑情分,林家和賈家得有實際的利益糾葛才行。
所以他讓賈雨村與玉兒同行,一應打點費用都給他出了,只是給岳家送個人情,誰知賈雨村竟是這等的人。
但這也難怪賈雨村。誰叫賈雨村之官是二內兄從中出力,想必也是借了王家之勢。九省檢點王子騰位高權重,賈雨村曾掉下來過一回,自然要竭力往上攀爬。
算他識人不明。
林如海道:“玉兒,你帶棠兒先回去歇息罷。”
他有預感,這個“故事”裏還會有更多讓他心驚的事。
林黛玉不肯:“爹爹便不讓我知道,好歹讓我陪着。”
她說:“爹爹姐姐都覺得我小,要護着我,我明白。可爹爹身上本就不好,我不放心爹爹獨個熬夜。我去陪姐姐安歇,再回來陪爹爹罷。”
“我……”林棠一直在怕黛玉怪她恨她,現聽黛玉話裏并無怨她之意,便試探着說,“如果玉兒留在這兒,我也留下。只要……伯父和妹妹願意。”
林如海看明白了林棠在擔心什麽,他道:“棠丫頭,你放心,今日之事,只有你我和玉兒三個人知道,絕不會傳于第四人之耳。”
林黛玉也知此事的厲害,聽了忙道:“姐姐,我也可以發誓。”
其實林棠并不是太擔心林如海林黛玉把這事說出去,憑空“拿”出東西太過玄妙,不是親眼所見,說出去能有幾個人信?她是他們父女最親的親人了,她相信林黛玉的人品,也相信林如海對林黛玉的疼愛。
一個聰明人知曉“天機”“命運”後,不會吵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但林如海和林黛玉這麽爽快的承諾,林棠還是覺得有一種由被信賴,被保護,被接納而産生的喜悅纏上她的心頭。
“玉兒也不會因你先前的隐瞞怪你。”林如海道,“你一向一心待她,她都知道。不讓她看這個,也是為了她好。”
“妹妹……”林棠不确定的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雖然笑不出來,卻把手裏的茶杯、點心都放在幾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看着女兒和侄女這樣,林如海又欣慰,又更擔憂,他道:“玉兒,你還罷了,棠兒非我親女,再過兩日就十三歲,怎好整夜留在伯父屋內?你姐姐才認回來第一日,為父就把她交給你,你帶她去睡一晚,等到明日,我看完了這些,自有道理。”
林黛玉聽林如海說的是正理,再看林棠眼睛還腫得核桃一般,面色是從未有過的憔悴,甚是讓人可憐。
她不免思及姐姐幼年被拐,受了多少苦楚,又為奴為婢,如今好容易找回身份,偏叔叔嬸子都已離世,再想到她不過喪母寄居外祖家中,有親人關懷,尚覺得心裏有多少委屈煩難,聽得父親病了接她回來,一路上多少擔驚受怕,便知她所受的委屈不足姐姐的幾中之一而已。
姐姐做丫頭的時候都盡力護着她,現在姐姐回來了,該是她護着姐姐,照顧姐姐了。
林黛玉這麽想着,拉着林棠的手站起來,對林如海一禮:“爹爹,我和姐姐這就走了。煩您把衛嬷嬷借我一晚上。”
林如海嘆道:“去罷,去罷。”
林棠林黛玉出了書房後,林如海獨個在書房內,一晚上三四個時辰,就把半寸厚的紙頁翻過一遍。
在這個故事裏,他今歲沒有接林黛玉,而是等到明歲病重不起,才寄信到京中,林黛玉由賈琏護送回來。
林黛玉因內心不安,對賈寶玉患得患失,以致生成情愫。
而賈寶玉十幾歲了還不學無術,只知風花雪月,調戲丫頭,結交契弟,已知人事了仍在省親別院裏與姑娘們閑混,還随意進林黛玉的屋子,與忠順親王的私寵不明不白。寧榮二府的下人都私下議論林黛玉以後是要配給賈寶玉的,可賈母和賈家就是不定準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婚事,連丫頭紫鵑都替林黛玉擔憂起出路。
林黛玉處處小心,吃個燕窩都不敢主動提起,生怕下人碎嘴議論。十幾歲的孩子,竟能做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注3]這等哀嘆,其餘詩句也盡顯哀愁,大有薄命之相。
林如海看得又氣又恨。
氣的是這故事裏的他好似全然不知寧榮二府規矩漸松,賈母年高糊塗,竟就撒手把女兒托付給了賈家,不但讓女兒以為賈寶玉是個好的,還讓女兒說出她是“無依無靠,一無所有,一草一紙都和他家的姑娘一樣”[注4]這樣的話。
恨的是,就算他這三年陸續知道了賈家的一些事,也不滿賈母對賈寶玉的教養,在今晚之前,他還是打算将女兒托付給榮國公府!
他真是糊塗透頂!
外面月漸沉落,林如海松開最後一頁紙。
就算這個故事——或者說殘書沒到結局,他也明白玉兒的結果必不會很好。
玉兒的詩裏有一句“質本潔來還潔去”,書裏處處都是伏筆,可能……玉兒還沒活到出閣成婚,就離世了。
寧榮二府內囊漸空,賢德妃省親更幾乎花光了兩家的錢。這裏面沒提他林家的財産怎麽樣了,但他知道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将家財以玉兒嫁妝的名義一同托付給岳母,将來玉兒出閣,能給她剩下足夠體面的嫁妝,就很好了。
如果他和這書裏一樣,不知道岳母溺愛孫子,賈寶玉這等不堪,想必也很願意讓玉兒嫁回岳家,不必到別家受委屈。
林如海回憶現實和書中的不同,發覺似乎是因林棠多勸林黛玉給她寫信,他才能從信裏和家下人的口中得知榮國公府現狀。
他原本怕玉兒過于想家,也怕岳母多想,并未給玉兒主動去信。若不是棠兒這孩子……
是棠兒救了他的玉兒,也讓他沒有白去填送了性命。
坐了一整個晚上,林如海身體僵硬。他站起來,覺得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案邊,才勉強站穩。
窗外現起了朦胧的白,林如海以為是天亮了。
走到門邊,他掀開門簾往外看,發現天上紛紛揚揚撒下雪花,地下已經厚厚積了一層雪。
林豐林茂曹華三人守在門外,誰也未曾離開。
“老爺!”見林如海出來,三人忙行禮。
“你們一夜辛苦了。”林如海低聲道,“林豐,等姑娘們起來,你去說,我因才認回侄女,情緒激動,犯了舊病,今日不能起來了,讓她們和管事們好生安排琏兒的衣食住行和過年之事。如果大姑娘不明白,就和棠姑娘說,她知道。若琏兒執意要見我,讓他今晚再來。”
林豐趕忙應下,又勸:“老爺,您确實身上不好,熬了這一晚上,若無要緊的事,還是請歇息罷。不然,姑娘才回來,棠姑娘也才尋着家,姑娘們都指望着您呢。”
“是啊……”林如海嘆道,“我得替孩子們打算。”
他讓林豐三人速去歇息,林豐道:“我們還是服侍老爺歇下再出去罷。”
林如海心中都是那本殘書,對這些事無可無不可,他先進去把殘書藏好,方命林豐幾人進來,服侍他更衣梳洗了,又喝下一碗補身的參湯。
“這參湯是棠姑娘說了,讓我們備下的。”聽林豐這麽說完,林如海瞬間把他還不太确定的念頭定了下來。
雖然可能有些對不起溫堂弟……
他只能這麽想,溫堂弟和弟妹當也希望棠丫頭過得更好。
不過棠丫頭是個有主意的,他雖有心,也要棠丫頭自己願意才行。
雪停了,雲散了,天邊泛起魚肚白。
林如海躺在枕上卻并未入睡,而是又找出殘書看了些細節。
寧榮二府男子一個賽一個的混賬不堪,賈寶玉竟就算最嫡支子弟裏最好的。
聚賭□□對賈家來說都是小事。寧國公府賈珍賈蓉父子聚麀,賈珍與兒媳秦氏爬灰,秦氏死得不明白,賈珍敢拿義忠親王定下的棺椁給秦氏用,還與小姨子通·奸,賈蓉也和繼母的妹子不清不白,還慫恿賈琏國孝家孝裏背親私娶二房。
賈琏竟也敢娶!
他想到才五六歲時雖然不愛讀書,卻聰明鬼主意多,招人喜歡的賈琏,再對照現在懷着私心來到這裏,還不算太出格的賈琏,殘書裏的這個賈琏,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大膽妄為的。
而賈琏和他包攬訴訟、高利放貸的妻子王熙鳳,也還算一直為賈氏一族考慮的“好人”。
賈雨村為賈赦想要幾把扇子逼死人命,賈赦心安理得,反還惱怒教訓勸說的賈琏。寧榮二府上上下下污糟一片,主子們各為其利,以賴家為首的奴才也變着法兒的挖空主家。賈家的二姑娘分明是賈赦的親女兒,卻連奶娘婆子都敢欺壓到她頭上,最後被賈赦幾乎賣給人家了事。賈赦還私下與平安州“節度使”常有往來,不知在圖謀什麽。他一向欣賞的二內兄賈政,雖無大惡,卻不通俗物,只知道與清客相公們閑談。二內嫂王氏,吃齋念佛,動就是雷霆之怒。
林如海不明白,怎麽會有當家的夫人,為了不知是誰的“繡春囊”就大張旗鼓抄檢自家姑娘們住的園子?她不怕壞了自家姑娘的名聲?榮國公府的下人一個比一個趁勢欺主,這就是積德積善之家?
這樣的人家,如何值得他葬送性命去維護?
連自家的女孩兒岳母都護不住,何況黛玉和棠兒。
況且,似乎因棠兒總攔着賈寶玉對玉兒無禮,岳母還對棠兒甚是不喜。
林如海收好殘書,長長一嘆。
他在這裏查了四年,查出來甄家——上皇的寵臣信臣——是兩淮私鹽猖獗的源頭。
陛下并非是信重他,才讓他來任兩淮巡鹽禦史,而是想讓上皇的人自相鬥起來。
甄家是賈家的老親,兩家關系甚密,不比賈王兩家差什麽。
若他順從陛下之意,找出甄家作亂之證,作為賈家的女婿,他再無法面對岳母內兄,若他不願意找出來,就只能“病死”任上,以對陛下謝罪,也算對得起上皇,對得起岳家和敏兒。
林如海本不願對賈敏的娘家、林黛玉的外祖家下手。
他自知這幾年身體失了調養越來越差,恐沒有幾年好活,他又無意續弦,不如護住岳家,讓岳家好生待玉兒,好歹能留下個忠義之名。
不然,他除掉甄家,必會成上皇的眼中釘,還因曾得上皇看重,不一定能被陛下信任。
林家人口稀少,族中無人能在朝上幫他,與權勢甚重的賈王兩家乃至四王八公徹底翻臉,可能他都不知道是怎麽被害的,就要和玉兒一起命喪黃泉了。
可既然明知道賈家會敗落,玉兒在榮國公府不會有好結果,他為什麽不搏上一搏!
上皇再貪戀權位,也已是垂暮之年,天下終究還是陛下的!
決定了要怎麽做,林如海又起身喚人,對林豐說:“看你棠姑娘得空,心情也好的時候,讓你家的私下問她,只問她一個人,就說我想收她為女兒,上我這一支的族譜,全當是我親女,她願不願意。讓她不必急着回話,就算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她。”
卻說賈琏想着林如海的身體究竟如何,翻來覆去半夜都沒睡着,最後還是灌了自己一壺酒,才酣然入夢。
他喝得有些多,第二日天光大明,小厮把他搖晃起來,他本還來氣,看周圍不是家中,也不是船上了,才忙跳下床穿鞋,問:“什麽時辰了?怎麽不早些叫我!姑父起了沒有?”
那小厮支支吾吾,半日才說:“二爺,您還不知道罷,林姑娘身邊那個叫青鷺的丫頭,是,是……”
“是什麽,快說!”賈琏不耐煩。
“她是林姑老爺的侄女!”
賈琏一驚:“你說什麽?誰是姑老爺的侄女?哪丫頭?怎麽回事?”
小厮也沒大打聽清楚,颠三倒四的一說,賈琏勉強把事兒聽明白了,納悶:“這……這也太離奇了!她真是林家的女兒?那可真是……”
“那姑父現在?”他忙問。
“林姑老爺身邊的管家說,因昨夜認回了棠姑娘,姑老爺心情大喜大悲,一夜沒睡好,今日身子不适,恐不能見二爺了。請二爺晚上再去罷。”小厮道。
賈琏被消息沖得頭昏腦漲,半日才抓住重點,心道林家不過是多了個侄女,他給老太太寫封信,把身契要來送給姑父就罷了。左右只是要出五服的堂侄女,對林家的家産應該沒有什麽影響。
作者有話說:
來啦!今天七千多了一千,算是晚更的補償,啾咪!謝謝大家的喜歡!
明天可能是下午六點更,可能是中午十二點更,看我啥時候寫完_(:зゝ∠)_
注1:不過我認為高鹗的續書已經是所有續書裏面水平最高的了……
林棠看的就是書店裏随便一買的通行本《紅樓夢》。
注2:林如海履歷是巫巫瞎編的。有說“前科探花”即三年前上一科得中的探花,巫覺得這種說法也有道理,但是巡鹽禦史這個職位似乎不太可能讓一個初入官場才從翰林院放出來的人擔任?所以我就自動把“前科探花”默認成以前好多科的探花了。包括後面一系列的陰謀啊,皇權鬥争啊,通通都是私設!
注3:引用自原文。
注4:根據原文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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