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20只小蘇 (4)

啓了陰陽眼。

她這次最多只有一分鐘開眼時間,要立刻找到不對勁。

晏螢視線先是落在洲洲身上,意外地發現,圍繞在他頭部周圍的黑氣居然又減輕了不少,顏色越來越淺淡。

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此時,一旁的李鶴拿出一張紙巾,給睡夢中的洲洲擦淚。

“……!”

順着他的動作,晏螢視線随意落在李鶴身上。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看到有一股黑氣從李鶴身上蔓延開來,散發着濃重的惡意。

晏螢震驚地倒吸一口涼氣:自己居然會犯這種錯誤?

她迅速回想起,在自己每次開啓陰陽眼的時候,洲洲和李鶴都站在一起。

之前由于洲洲身上黑氣太重,還隐約與晏小蘇有關,所以愛女心切的晏螢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洲洲身上。

這使得她并沒有留意到……

一直站在洲洲身旁的李鶴,身上居然也纏繞着淡淡的黑氣。

震驚之下,晏螢強行催動精神力,繼續提升陰陽眼的強度;無人注意之處,她的眼白突然暴起許多蛛網似的血絲。

一股腥甜的生鏽味道湧上喉嚨,但晏螢絲毫不為之所動,視線死死鎖定在李鶴身上。世界在晏螢眼中,迅速退化成了極致的黑與白、善與惡、光與暗。

數息過後後,晏螢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明白了。

細看下來,洲洲跟李鶴身上各自帶有的黑氣,看似同源,可又有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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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洲頭部濃郁的黑氣,深究起來,并不帶有明顯的惡意;那似乎只是某種屏障的具象化,與将死之人的死氣無關。

而真正的死氣,居然是來自——

洲洲的爸爸,李鶴。

在晏螢打探洲洲一家人的情況時,位于1號房內的晏小蘇在蘇時川的陪伴下,迷迷糊糊吃了晚飯。

“小蘇,晚上多少要吃一點。”蘇時川舀起一勺易于消化的小米粥,送到晏小蘇嘴邊。

晏小蘇眼睛都睜不開,只機械地張嘴吃飯。

在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小米粥後,她迷迷瞪瞪地用章魚寶寶睡衣袖子擦嘴,憑本能爬回了溫暖的床鋪上。

從背後看,晏小蘇身子圓滾滾、軟乎乎的,遲緩前行的動作像一只滾動的漏氣小球。

等晏小蘇像蠶蛹一樣重又在床上睡下後,蘇時川摸了摸她的額頭。

——不燙。

并不是發燒,只是單純地被黑影吓到。

他沉思半晌,定了定心神,對着虛空嘆了口氣。

作為身經百戰的無限流玩家,蘇時川早已練就一身無堅不摧的本領,哪怕面臨天大的危機都不會手忙腳亂。

但是,在監控室內看到晏小蘇抱膝蹲下的一剎那,蘇時川竟聽到了自己腦內名為“理智”的弦崩壞的聲音。

驚恐、擔憂、害怕,許久未曾冒頭的負面情緒在此刻全部湧現。

晏小蘇,這個上天以奇特方式送來的小天使,已經成為他跟晏螢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他們是一家人。

與自己前十八年可悲的家庭生活不同,他、晏螢跟晏小蘇在一起,是真正的家人。

就在蘇時川進行發散式胡思亂想之際,房間大門被人推開了。

“老婆?你回來啦!”見到來人,蘇時川一秒挂上熱情洋溢的笑臉,端起一盞茶杯,邀功似的跑到晏螢面前。

晏螢接過茶杯,問:“小蘇還在睡嗎?”

“是。但我剛剛給女兒喂了晚飯,她足足喝完了一碗粥,”蘇時川拍拍胸脯,“依我看,小蘇只要睡一覺,明天就能恢複!”

晏螢點點頭,将外套脫下。

她眼底充血、神情疲憊、腳步虛浮,簡直跟出門前判若兩人——這是過度使用陰陽眼的後遺症。

“老婆你……又開了眼?”蘇時川掃一眼她的模樣,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嗯。不過這次開眼很值得,”晏螢倚在牆邊,輕啜一口茶水,微微恢複了些元氣,“我在洲洲身上有了新發現。”

“你說的是他身上的死氣?”

“不止。我懷疑,洲洲身上的黑氣并不是死氣,而是一種屏障,”晏螢若有所思,“那些黑氣聚集在他的大腦附近,也許是在封印着什麽,也可能……”

是在保護着什麽。

但晏螢語氣一頓,并沒有将自己的猜測宣之于口。

蘇時川眉頭蹙起:“屏障?”

“沒錯。那并不是象征死亡的黑氣,在這層屏障後,或許封印的是某種記憶,也可能是某種思想,”晏螢緩緩開口,“有很多種可能。”

蘇時川思索半晌,指尖輕撫上晏螢卷起的發梢:“老婆,為什麽你敢斷定,洲洲大腦周圍的并不是死氣?”

晏螢聽憑他撫摸自己的頭發:“因為有對比。在洲洲身邊,我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了真正的死氣。”

“洲洲的爸爸李鶴,身上萦繞着的……”

“才是真正的死氣。”

晏小蘇做了個格外逼真的夢。

她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腳下是濕淋淋的水泥地,地上劃着白色跟黃色的交通指示線。

一滴重重的雨點從天空落下,打在晏小蘇額頭上。她不自覺擡頭望去,發現天空沒有太陽,一片灰蒙蒙的雨雲遮蔽大地。

“……寶栖路段突起大霧,發生發生車輛撞擊側翻事件,請求支援!”

“車頭變形太厲害,副駕駛已經沒救了……”

“快點救人,後車座還有個小孩子!”

警笛刺耳的警報聲與人們的疾聲大呼混雜在一起,将晏小蘇的記憶拉回了下午的地下通道:那時,令她不堪重負的吵嚷音,跟現今如出一轍。

晏小蘇嘗試捂上耳朵,卻沒有辦法隔絕外界的聲音。

雨天特有的潮濕味道,混合着車輛引擎的硝煙味,還有一股子血腥氣,直直往她鼻子裏鑽。

“是司機報的警?那司機人怎麽不見了?”

“肇事車輛逃竄,暫時未找到痕跡!監控被霧遮得嚴嚴實實……”

“後排的大人怎麽樣?”

按理說,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突然出現在這樣慘烈的車禍現場,是一件極詭異的事,然而,周圍穿着熒光色執勤服的協警卻像是沒看到她一樣,徑直快步從她身旁走過。

天空的雨下得更大了,噼裏啪啦砸在地上,偶爾會濺起幾處帶着泥花的小水坑;晏小蘇感知到雨滴落在身上的微涼感,低頭時卻驚異地發現,自己的章魚寶寶睡衣并未被打濕。

雨點穿過她的身體,砸在地面上。

“媽媽,快點救我媽媽!嗚嗚……爸爸,我的爸爸在前面……”

一道極其熟悉的哭喊聲從不遠處傳來,晏小蘇将捂着耳朵的雙手放下,愕然地看向不遠處側翻的純黑色車輛。

首先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一雙纖細的、沾血的、青筋畢露的手。

那雙手将一個小男孩艱難地從車內托舉出來,在移交給救援人員的一瞬間,便像是失去了所有氣力,軟綿綿地垂在車窗外。

晏小蘇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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