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僵持

岸上的無花看着楚留香被人抱着一路飛了過來，眼神略古怪。

楚留香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意思，一落地就郁悶地說：“你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無花微微一笑，說道：“沒想到繼中原一點紅之後，香帥又有了新目标啊。”

楚留香嘴角一抽，沒好氣地對黎含玉說：“你看你胡說八道都把我的名聲敗壞成什麽樣了。”

黎家阿哥滿不在乎地說：“名聲是什麽東西？”

然後他上前搭住了無花的肩膀，笑嘻嘻地問：“大師，又有好酒要請我喝了嗎？”

“是請我不是請你，”楚留香說，“剛才他只說了我一個人的名字。”

無花笑着說：“黎兄自然也是要請的。”

三人離開了湖邊，沿着垂柳掩映的小道走到了一座小亭，亭中的石桌上擺着酒菜，南宮靈已經坐在那裏了。

“楚兄，黎兄，兩位竟然半途把我丢在客棧，是不是兩人相約去做什麽不可告人的事了？”南宮靈對着他們舉杯，語氣暧昧地調笑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說道：“你以前可不會把我跟某個男人放到一起打趣，無花也不會的，你們這是怎麽了？”

南宮靈嘿嘿一笑，“因為我聽說你換口味了啊。”

“你聽誰說的？”

南宮靈的目光放到了黎含玉身上，意味深長地說：“當然是聽黎兄說的了，那天我們喝酒的時候，黎兄可是詳詳細細地說了你和中原一點紅惺惺相惜的事呢，你忘了嗎？”

楚留香惆悵地嘆了口氣，他已經懶得去跟黎含玉計較了，因為每次都是自己吃癟……

四個人坐下來喝了會兒酒，黎含玉終于說到了重點：“南宮兄，你知道我當時離開客棧是去幹什麽了嗎？”

南宮靈微微一笑，“願聞其詳。”

“唉，那天沒有見到任夫人的真面目我實在抓心撓肝得很，所以就偷偷跑回去看了，哎，你別瞪我啊，要是我告訴你了你還會讓我去嗎？”黎家阿哥無恥地說，“可是我離開客棧以後，竟然有三個蒙面人要殺我來着，我就奇怪了，我到中原來還沒多少天，誰也沒招惹過，怎麽會有人要殺我呢？南宮兄消息靈通，知不知道是為什麽？”

南宮靈一臉坦然地搖頭，“我怎麽會知道呢？我跟黎兄認識也沒多久啊。”

“可是那三個人自稱是丐幫弟子哦。”

南宮靈眉頭一皺，“難道是白長老對黎兄記恨在心？自從那天離開朱砂幫之後，白長老就沒出現過了……”

“大概吧，”黎家阿哥笑了笑，突然轉頭問無花，“大師，聽楚留香說你是閩南的南少林來的哦？”

無花點了點頭。

“那你在閩南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做天楓十四郎的東瀛人？”黎含玉在尼山上就已經聽秋靈素說過，天楓十四郎當初就是在閩南邊境和任慈決鬥的，“據說二十年前他在那個地方很有名呢。”

無花想了想，說道：“聽是聽過，但是聽到的并不多，只知道此人渡海而來是為了挑戰中原高手，有個外號叫做‘伊賀忍俠’。”他的表情十分真誠，讓人一點都懷疑不起來。

南宮靈的臉色卻已變了，他突然轉頭對着黑暗處喝道：“什麽人？”

一名丐幫弟子急匆匆地跑了出來，雙手呈上一封信給無花：“無花大師，有您的一封急信。”

無花拆開信封看了幾眼就皺起了眉，對三人道：“楚兄，黎兄，南宮兄，家師天峰大師有急事要我趕回閩南，恐怕我不得不告辭了。”

黎含玉眉毛一挑，“酒也不喝了？”

“算我欠黎兄一頓酒，”無花說着已經要走出亭子，“事情實在緊急，三位恕罪。”

楚留香擋在了他面前，臉色有些沉，“關于天楓十四郎，你不想再說什麽嗎？黎兄在尼山上，看到了他真正的臉。”

南宮靈臉色大變，突然喝道：“動手！”

十幾個黑衣蒙面人突然從周圍的柳樹上跳了下來，而且手裏全都拿着弓弩，弩上的箭矢寒光閃閃，紛紛對準了楚留香和黎含玉。

就在這時，無花也一掌劈向了楚留香，南宮靈則是就近一拳擊向黎含玉。

楚留香的輕功高明，黎含玉的身法也不差，兩人全都躲過了攻勢，但是他們卻沒有向外突破，因為他們都清楚，只要他們一離開無花和南宮靈的身邊，那些弩手就會毫不留情地把那些箭矢傾瀉到他們身上。

貼身纏鬥對黎含玉來說有點困難，因為他的武功大多是遠程攻擊，而且施展出來也需要時間，好在他還有一個瞬發的沒有冷卻時間的“蛇影”，但是這個技能發出來會有一道紫光射出，以無花和南宮靈的身手又怎麽會避不開？其他的瞬發技能也是一樣，畢竟無花和南宮靈不是不會動的，他在放技能的時候，這兩人也在攻擊他和楚留香，加上四人現在是在窄小的亭子裏纏鬥，黎家阿哥真的很難施展開來……

南宮靈能在二十多歲當上丐幫幫主雖然是因為毒死了任慈，但是他能把丐幫管理得連白玉魔都怕他，武功自然也是很高的，黎含玉現在就已經被他逼得有些左右支绌，而楚留香也沒有那麽容易擺脫無花，自然不可能過來幫他，更要命的是，阿青阿白已經被他留在船上保護蘇蓉蓉了。

楚留香明顯也看出了他的困境，于是便喝道：“慢着！無花，我能不能問問為什麽？”

無花停下了手，撣撣衣袖，給南宮靈使了個眼色。

南宮靈退開，口中呼嘯一聲，遠處的湖中突然冒出幾個人，跳到了蘇蓉蓉那艘船上，而且馬上就用手中的弓弩對準了蘇蓉蓉和黑珍珠。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無花揮手讓亭子周圍的弓弩手退到了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地方，又坐回了桌邊，倒了四杯酒，微笑道，“其實我也很想在你們死前把事情說一說的。”

“不然豈不是沒人為你的豐功偉績驚嘆是麽？”黎含玉冷笑。

“黎兄不用這麽生氣，”無花依然表情溫和，“能夠見證這樣一件大事，豈非也是一種榮幸？”

黎家阿哥一臉不爽地靠着亭子的柱子，一點坐下來的意思也沒有。

“其實在阿靈告訴我黎兄和楚兄離開客棧後，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從任夫人那裏得知一切了，所以這頓酒其實是我為你們準備的踐行酒，”無花慢條斯理地說，“要是你們知道，我和阿靈是親生兄弟，而我們的父親就是天楓十四郎的話，你們就會知道我們為什麽這麽做了。”

楚留香和黎含玉都驚了一下。

無花喝了一杯酒，淡淡道：“我們的父親不惜傷在天峰大師手下，又死于任慈手中，就是為了讓我和阿靈分別投入少林和丐幫門下，長大後接掌天下第一大派和天下第一大幫的門戶，進而君臨天下，這正是他一心想做，但是卻無力做到的事，我們身為人子，自然要幫他完成遺願的。”

二十多年前，天楓十四郎遇到了一個因為避禍到了東瀛的名叫李琦的中原姑娘，和她生了兩個孩子，後來李琦不知為何留了一封信就不告而別，天楓十四郎帶着兩個兒子到了中原找她，卻一無所獲。心灰意冷無意再活下去的天楓十四郎先是向天峰大師挑戰，故意傷在他手下，将年僅七歲的長子托付給了他，後來又帶着重傷挑戰任慈，把幼子也送了出去，最後含恨而終。

無花當時已經記事，除了學習少林武功之外，又暗中學習了父親留下的忍術和劍術秘籍——這就是為什麽在尼山上他能假扮天楓十四郎的原因。兄弟兩人長大後，果然開始逐步執掌門戶發展勢力，南宮靈成為了丐幫幫主，而無花也被南少林認定為下一任的主持。能做到這些，自然少不了資金的支持，所以他們對左又铮等人下了手，用的就是無花從神水宮盜來的天一神水，為的自然是嫁禍給神水宮。神水宮雖然不許男人進入，可是出家人自然不受這禁令限制，無花又有一副好皮相，引誘少女為自己盜來神水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楚留香聽完一陣苦笑，“我真的不敢相信，那個連琴聲都不願沾染殺氣的妙僧無花，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無花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本來可以繼續做朋友。”

黎家阿哥不爽地哼了一聲，“誰要跟你這種人做朋友，一個出家人竟然誘拐良家婦女還抛棄懷了身孕的女人，哼。”

無花看向了他，笑道：“其實我對黎兄很好奇，不知道黎兄能不能在死前為我解惑？據我所查，黎兄一出現就已經在楚兄身邊了，你的過去完全是一片空白，而你的武功又是如此怪異，我從未見過有誰能憑空召出那麽巨大的毒物，更沒見過有誰施展武功的時候，還會散發出那麽古怪的紫光，難道黎兄是什麽山精鬼怪不成？”

黎家阿哥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一點不客氣地說：“那是你孤陋寡聞，沒見識就不要裝出一副高人的樣子，我看了會忍不住想揍你的。”

無花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黎兄不說也沒關系，反正就算你是山精鬼怪，總也還是要死的。”

他轉了一下酒壺的壺蓋，又倒了兩杯酒，分別推向楚留香和黎含玉的方向，很客氣地問：“兩位是想死于亂箭穿心呢，還是想死于天一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