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塵埃落定

看到那兩杯酒，黎家阿哥眉毛一挑，“原來你這壺有機關？那你為什不在剛才就把我們毒死？”

無花微微一笑，道：“因為我還想跟兩位喝幾杯踐行酒啊。”

“但是你剛才為什麽又要走呢？難道給你送信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無花嘆了口氣，“自然不是，這封信确實是家師送來的，因為他已知道我要做什麽事，他老人家慈悲為懷，總要阻止我一下的，再說了，就算我走了也不妨礙你們去死不是麽？有阿靈在這裏我很放心，我總要給家師一個面子。”

楚留香冷笑，“我看你是要回去殺人滅口吧？我們死了，剩下的知情人就只有天峰大師一個人，你怎麽可能會放過他？無花，我對你真失望。”

“你何必要說出來呢？”無花搖頭，“直接這麽說出來很傷感情的。”

他又推了推那兩杯酒，“兩位還是快點做決定吧。”

黎含玉突然問道：“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讓我吹首曲子緬懷一下故鄉？放心，我肯定不會出招，如果我動手的話，你随時可以讓那些弓弩手殺了我。”

無花點了點頭，以手支颌看着他，“請便。”

黎家阿哥對着楚留香一笑，說道：“看來今天我們要同生共死了，你還沒有聽過我家鄉的曲子，吹給你聽聽。”

“好啊。”楚留香粲然一笑，坐在了他旁邊的亭子欄杆上。

黎含玉将蟲笛橫到唇邊，吹起了五毒教裏每個人都會吹的那首曲子——如果有玩家在這裏，就會知道是那首五毒村的場景音樂了。

清亮悠揚的笛聲遠遠地傳了出去，過了一會兒，笛音一變，遠處湖面上，蘇蓉蓉那條船上的幾個黑衣弓弩手突然驚叫起來，紛紛落入了水裏，無花和南宮靈下意識地朝那邊看去，就在這時，黎含玉終于朝無花丢了一個迷心蠱——距離拉開了，他就不用怕動作做到一半被打中了，這就是他為什麽不坐在桌邊而是站在離桌子有些距離的亭柱邊的原因。

無花立刻就暈了，楚留香默契地掠過去，一下子就點了他的穴道，南宮靈馬上也反應過來，從桌後躍起一掌擊向了黎含玉，可是黎含玉這時候已經朝他丢出了眠蠱，然後他也被楚留香點了穴。

亭子外的弓弩手正要動手，卻聽到黎含玉冷冷道：“你們主子的命不要了？”

一群弓弩手紛紛愣住。

說起來很長，實際上從無花和南宮靈的注意力被船上的人引開到他們倆被放到，也不過是一兩句話的時間而已。

楚留香點住了那兩人，終于松了一口氣，接着就看到黎家阿哥把尖銳的笛子尾部抵住了無花的喉嚨，喝令那些弓弩手退開。

那些弓弩手一動不動。

他嘆了一口氣，在無花和南宮靈身上點了幾下，讓他們醒了過來。

“你弄醒他們做什麽？”黎含玉皺眉道，“待會兒跑了怎麽辦？”

“我已經封住了他們的內力，他們就算要沖開穴道也要好幾個時辰，你放心吧，”楚留香轉頭對無花說，“讓你的人走吧，反正你們倆我是不會放的了。”

無花之前倒在地上，現在也沒能起來，就那樣躺着問他：“你打算把我們怎麽辦？殺了我們？”

楚留香搖頭：“你知道我是從不殺人的，所以我會将你們交到能制裁你們的人手上。”

無花大笑：“誰有資格制裁我？”

黎含玉冷冷道：“捕快。”

無花愣了。

“愣什麽？你殺了那麽多人，王法還管不了你了？”黎家阿哥又開始拉仇恨了，“以你的罪行，判個淩遲處死都嫌太輕呢，到時候在菜市口行刑，我一定會記得去看的。”

無花看向了楚留香，怒道：“你要把我交給那種人？”

“什麽叫那種人？”黎家阿哥繼續拉仇恨，“妙僧無花很了不起嗎？就可以藐視王法嗎？”

無花沉默了半晌，突然對楚留香說：“無論如何，你也休想讓那些卑賤的人碰我一根手指。”

南宮靈恨恨地看着黎含玉，仿佛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以洩心頭之恨的樣子。

“你瞪我幹什麽？做了壞事還不許別人說了？”黎家阿哥看他最不爽了，“等着吧，在把你們送交官府之前，你們還得見一見被你們坑害的苦主呢。”

“你休想！”南宮靈怒吼。

無花這時候卻冷靜下來了，轉頭問他：“阿靈，你怕不怕死？”

“一死而已有何可怕？”南宮靈高傲地說。

“很好，”無花突然微笑起來，“那我們走吧。”

楚留香臉色大變，吼道：“不要！”

可是南宮靈和無花已經齊齊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了鮮血。

無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定定地看着楚留香，斷斷續續地說：“你看……你還是沒辦法、把我交到那些人手上。”

楚留香整個人都呆住了，表情一片空白。

無花和南宮靈的眼睛漸漸合了起來。

那些弓弩手突然互相對視，然後全都倒了下去。

楚留香大驚，跑出去試他們的鼻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喃喃道：“這是死士……”那些人竟然已經咬破藏在牙齒裏的毒囊自盡了。

黎家阿哥蹲下檢查了一下無花和南宮靈的脈搏，嘟囔道：“你不是說你封住了無花和南宮靈的內力嗎？為什麽他們還能自斷經脈？”

楚留香苦笑，“沖破穴道不可能，可是要強行自斷經脈，還是沒問題的。”

黎含玉捧着臉嘆氣，“看來我以後得想辦法配點散功散什麽的……”他當初穿越過來的時候，身上只有兩支蟲笛一套衣服，以及身上零零散散的小配飾比如避毒香囊什麽的，有用的毒藥幾乎全放家裏了……

這時，蘇蓉蓉已經和黑珍珠撐着船到了岸邊，帶着剛剛立了大功的阿青阿白跑了過來，剛才船上那些弓弩手掉進水裏，就是被兩條蛇咬了……

看到一地死人，蘇蓉蓉皺了皺眉，“人都死了，到時候死無對證，丐幫說我們害死了他們幫主，少林說我們害死了他們未來住持怎麽辦？”

“放心，丐幫那邊有任夫人作證，少林天峰大師也知道無花幹了什麽了，”黎家阿哥滿不在乎地擺手，“不會有事的。”

楚留香抿了抿嘴，情緒低落地說：“我們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他們畢竟曾是我朋友，既然死了，那些事就不要追究了吧？”

黑珍珠哼了一聲，“為什麽不能追究？他們害死了我父親，難道我這個苦主還不能把他們的罪行公布天下？沒鞭屍已經夠好了。”

楚留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地看着黎含玉——你快想個辦法！

黎家阿哥一臉無辜地回望——我哪有什麽辦法？人家的要求合情合理啊！

“你們眉來眼去地做什麽？”黑珍珠怒了，“想着怎麽糊弄我嗎？！”

“珍珠阿妹不要那麽大火氣嘛，女孩子還是溫柔一點好，你看蓉蓉阿妹多淑女啊，”黎含玉笑嘻嘻地說，“來來來，我們到旁邊好好談談。”

黑珍珠抽下纏在腰間的長鞭，怒氣沖沖地朝他一甩，“跟你的蓉蓉阿妹談去吧！”說完一聲唿哨，一匹黑馬從遠處疾馳而來，沒一會兒就到了她跟前，接着她矯健地躍上了馬背，一陣風一樣跑走了。

黎家阿哥傻掉了。

楚留香幸災樂禍，“黎兄你完了，誰讓你在她面前誇別的女人？”

黎家阿哥嘆了口氣，看到旁邊的蘇蓉蓉，又打起了精神，沒心沒肺地說：“沒關系，相比起來還是蓉蓉阿妹比較重要，珍珠阿妹看來是注定與我無緣的。”

楚留香覺得這家夥的風流程度比自己還要誇張，也比自己還要無情啊……

蘇蓉蓉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們知不知道，在你們回來之前，有人要來殺我，還是珍珠保護了我呢！”

“這是怎麽回事？”楚留香愕然，不過很快又想明白了，“你不用說了，肯定是無花派的人了，他怕你在神水宮調查出了什麽回來告訴我們，所以要滅口啊……”

他的表情又變得惆悵起來，盯着無花的屍體半天沒做聲。

黎含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看了，找地方把人埋了吧。”

蘇蓉蓉嘆氣，“這麽多人呢，又得我去跑腿。”

她效率很高地用了兩三炷香的時間就找來了十幾副棺木把屍體都收殓起來了——好在這時候已經是深夜，沒什麽人經過湖邊，不然看到楚留香和黎含玉倆人守着一地屍體肯定得去報官——并吩咐了自己找來的那些楚留香名下産業的人找地方将棺木埋葬，楚留香還沉浸在曾經的好友被自己逼死的傷感中，于是就默默地跟着去了。

黎含玉還要上尼山告訴秋靈素事情的結果，只好依依不舍地跟他的蓉蓉阿妹約好回楚留香的那艘大船上見面。蘇蓉蓉無奈地點頭，跟着楚留香一起走了。

“好了，阿青阿白，我們去找個客棧睡一覺，明天去見任夫人！今天你們倆表現不錯，任夫人看到你們會很高興的！”黎家阿哥招呼着自己的靈蛇，最後一個離開了大明湖邊，走之前忍不住回頭一望，望見湖面上似乎有黑影朝着湖邊游來，大約是僥幸沒死于阿青阿白的毒的無花手下死士，不過他也沒心思去斬盡殺絕了，只是看了看就轉回了頭，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