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定妝一刻

程樾給的奶茶溫熱，但聽了這話，江舒還是覺得自己被結結實實地燙了一下。

電話還沒有挂斷，秋若很困惑：“你剛才說什麽，不想什麽？”

看着程樾看向自己的無辜眼神，江舒忽然有點兒說不出口“我不想炒cp”這句話了。

“沒什麽，晚點再說吧。”江舒匆匆挂了電話，轉頭看向程樾。

Leo很有眼色地找個理由出去了，連帶着兩個助理也忙不疊地跑路，房間裏只剩下江舒和程樾。

江舒擡手輕輕摩挲着奶茶的杯身，低聲說：“那個，我也沒想到會這樣，要不我發個澄清……”

程樾卻打斷了他：“不用。”

江舒擡眼，困惑地望着他。

程樾走到江舒身邊，擡手将他垂下來的鬓發撩到耳後，又順手理了理他還沒打理的發套，過了半天，笑盈盈地開口：“江哥，炒cp嗎？”

江舒迎上他的目光，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啊？”

程樾沒再多言，只是用一雙黑亮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答複。

江舒腦中一團亂麻，各種各樣的話在舌尖滾了幾遭，最後問出口的卻是：“……你是愛豆，能有cp麽？”

程樾又笑起來：“能啊。”他像一只獵犬一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舒：“江哥想要我有，我就能有。”

江舒擡手理了理自己垂在肩膀上還未盤起來的長發，沒有正面回答：“為什麽想和我炒cp啊。”

程樾将江舒手中的奶茶拿過來，把吸管插好，又遞回江舒的手裏，漫不經心道：“因為我是女友粉呀。”

傳遞物品之間，兩人的指尖相抵，溫度也彼此感知，江舒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又想起時纾在廊下看自己的那個眼神。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像是要掩飾什麽，低頭吸了口奶茶。

他像只小倉鼠一樣眯起眼睛，過了幾秒驚奇道：“芋圓桂花烏龍，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這個啊。”連甜度都是他喜歡的七分糖。

程樾的語氣有點兒得意：“你在訪談裏說過啊。”

江舒更驚訝了：“你還看過我的訪談麽？”

程樾彎了彎眼睛：“都說了我是女友粉了。”

江舒垂下眼簾，不敢再問下去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暧/昧，程樾微微上前半步，離江舒又近了一些。

程樾還穿着剛才的那身戲服，此刻兩人靠得這樣近，就好像時纾真的從廊下走到了他的身邊，用那雙冷淡又疏離的眼眸審視着他一般。

只是這雙眼睛和時纾又不盡相同，總是含着輕浮又懶散的笑意，但在許多時刻，又裹挾着晦暗與複雜。

江舒不知道自己在意的究竟是劇中時纾小王爺的冷淡眼眸，還是現實中程樾的那雙漆黑的狗狗眼。

就在這時候，化妝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兩人都吓了一跳，非常同步地一起擡頭，看見一個帶着墨鏡的男人走進門來。

男人身形高大，相貌棱角分明，十分硬朗，他看到房間裏的兩人，把墨鏡一摘，揚聲笑起來：“小舒！”

江舒認出來，這是他同公司的師兄，淩悅。

淩悅也是C大的，今年三十一歲，比江舒大了整整六屆。他早年簽的也是星光娛樂，後來自立門戶開了工作室，這幾年拿了視帝和許多提名，在各種意義上都是江舒的前輩。

淩悅飾演《羅襪生塵》裏的将軍韓策，是電影中的一個關鍵人物。他的日程很滿，為了湊檔期，劇組就安排淩悅晚了十幾天進組，這會兒正好趕上定妝照的拍攝。

江舒趕忙迎上前去，笑着打招呼道：“悅哥。”程樾也很懂事地跟在江舒身後，得體地說了一句“前輩好”。

雖然有着好幾層關系在，但江舒和淩悅其實沒怎麽接觸過，私下裏并不熟。對方走的是硬漢路線，言談舉止都比較直爽，有時候甚至有些剛強，給人不少壓迫感。

淩悅擡手用力地拍了拍江舒的背，笑道：“和我不用客氣。小舒，為了和你搭戲，我可是推掉了好幾部大導演的戲！你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不知為何，淩悅很自然地無視了程樾的存在，只是專注于和江舒交談，有意無意地将程樾排擠到了一邊。

淩悅的态度讓江舒很不舒服，他原本和對方也不熟，這人這麽說話，倒好像是賣給了自己一個多大的面子一樣。

再者，他也看出了淩悅對程樾似有似無的敵意。

于是江舒抿了抿唇，笑道：“不知道是哪幾位大導演？悅哥這麽說，我可太不好意思了，晚些時候要上門給他們賠不是才行。”

剛才的話原本只是淩悅順口胡扯的，江舒這麽追根究底，就是不領他的情，也不想和他多有來往了。

淩悅的臉色有點黑下來，盯着江舒道：“羅浩羅導的戲。怕是你有心見他，他也未必有空吧。”

羅浩的作品是國內文藝片的天花板，淩悅的言下之意，就是江舒的檔次差他一級，還不夠格去演羅導的戲。

江舒正想說什麽，卻聽程樾在旁邊輕飄飄地說：“羅浩的那個《盛夏再臨》嗎？那倒是巧了，這片子我家投資的。沒關系啊，江哥想和羅導說什麽都行。”他抱着手臂，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來：“要不要我把他叫出來吃頓飯？還有其他的制片人，江哥想見誰，都可以的，我攢個局？”

淩悅聞言一愣，這才終于肯正眼看向程樾：“你家裏是成俊集團的？”

程樾很無奈地攤了攤手：“不如說，以後成俊集團是我的。”

淩悅眯起眼睛：“程家的繼承人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子麽，叫什麽嘉來着……”他還想再說什麽，助理來敲了敲門，催促他去隔壁做妝造了。

淩悅又悻悻地看了程樾一眼，轉身快步離開了。

江舒這才松了口氣，兩人對視片刻，忽然就笑起來。

他玩着袖子，低聲道：“你有時候還挺會氣人的。”

程樾擡手把江舒弄得亂七八糟的袖子理好，輕輕捏了他的指尖一下：“那總不能讓我們江哥受欺負。”

江舒被他捏得一股癢意直蹿心底，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小聲說：“只要你不欺負我，其他都好說。”

程樾又上前一步：“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江舒用手指抵住程樾的肩膀不讓人靠近，移開視線不去看他：“你說呢？”

程樾一把抓住江舒的手，咧嘴朝他一笑：“江哥說得都對。我家的資源，都給江哥挑好不好？你想和哪個導演合作，和我說一聲，我來安排。還有本子，我也找人都送到你那兒去，随你選喜歡的。”

江舒愣了一下，馬上說：“不用的。你犯不上這樣對我……”程樾的這番話分量很重，江舒一時半會兒也弄不明白對方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下意識就推拒了。

程樾知道江舒有所顧慮，倒也沒再勉強。

拍攝組已經過來催了，兩人匆匆做好了妝發，前往攝影棚。

《羅襪生塵》自開機以來，既沒有@演員官宣，也沒有放出過定妝照，顯得十分默默無聞，所以劇組準備搞一波/大的。

這次的定妝照主要采取兩人一組的形式，是洛洄羽和一衆男主各式各樣的互動。

這些圖既能讓觀衆對人物形象産生比較鮮明的印象，也能生動地展示電影中的人物關系，很吊人胃口。

第一組照片是江舒和秦元洲。

顧郁坐在榻沿，洛洄羽穿着一身花魁的豔麗衣裳，斜倚在榻邊的地上，擡頭望向顧郁。

顧郁低下頭來，用手指勾起洛洄羽的下巴，垂眸細細地打量他。

在昏黃的燈光下，洛洄羽伏在顧郁的膝頭，眼波流轉之間千嬌百媚，全是極度仰慕卻求而不得的癡态。

第二組是江舒和喻沅。

洛雲歌坐在案幾前撫琴，他一邊彈奏，一邊擡頭望向身側的洛洄羽。洛洄羽穿了一身天藍色的水袖舞服，應和着洛雲歌的琴聲翩然起舞。

洛雲歌一面撫琴，目光追逐着洛洄羽婉約的身姿，眼裏溢滿了傾慕的光。

第三組是江舒和淩悅。

淩悅飾演的是千頌國的将軍，和洛洄羽有諸多糾纏，因此在定妝照中，他掐着洛洄羽纖細的脖頸把人按在牆上，眼裏滿是戲谑與淩/虐。而洛洄羽狠狠地瞪視着對方，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與惱恨。

第四組是江舒和寧宵。

紀尚蕪站在洛洄羽的身後，将一層紅紗蒙在了洛洄羽那雙豔麗好看的眼睛上，俯身在他耳側說着什麽。他一手扯着紅紗，另一手拿着一根鞭子，眼裏透出狠戾又癫狂的光。

都是已經成名的演員，幾組照片拍下來還算順利，最後輪到壓軸的程樾。

因為這部電影真正意義上的主角就是江舒和程樾，所以兩人的定妝照拍攝要比其他人的更精細一些。

江舒換了一身西域的舞服，勾了濃重豔麗的妝容。西域的衣着暴露，通身上下籠了一層薄薄的紗，半遮半掩間顯露出江舒白皙的肩膀和流暢的腰線。他戴了一對流蘇耳飾，面上罩了一層輕紗，只顯出一雙顧盼神飛的桃花眼。

而程樾的打扮是一身玄黑色的肅穆正裝，發髻上鑲了銀冠，襯得他眉眼英武，卻又滿是肅殺之氣。

兩人在定妝照上的姿勢是，時纾坐在榻沿，洛洄羽面對面跨/坐在他的腿上。小王爺摟着舞姬的腰，舞姬擡手勾着小王爺的脖頸，兩人緊密無間地待在一處，目光彼此追逐着，眼中既有欲/情，也有試探和交鋒。他們湊得極近，嘴唇隔着那層薄薄的面紗将碰不碰。

自從上次拍完那場試戲之後，江舒和程樾還沒有太過親密的接觸。他看着坐在榻沿朝自己露出笑容的程樾，感到一陣緊張與心慌。

這身衣服太過暴/露，不管是腰、腿還是肩膀，幾乎都一覽無餘，再加上程樾不錯眼地的視線，看得江舒越來越不自在。他咬着嘴唇，一手扶着程樾的肩膀，緩慢又不情不願地坐在了對方的腿上。

程樾立馬擡手撫上了江舒的腰。

程樾的手幹燥溫暖，幾乎要将江舒的那一截細腰整個握在掌中。江舒被弄得很癢，下意識就往後縮，程樾的手迅速追上來，将他摟得更緊，把人整個嚴絲合縫地抱在懷中。

攝像對着他們拍了幾張，走上前來，把江舒環在程樾脖頸上的手收緊，提示道：“你們兩個，臉離得太遠了！不要害羞，要随時親上的那種！最好是用眼神doi！知道嗎！你們雖然還沒do過，但是已經勝似do了！”

這位攝像大哥雖然生得人高馬大，卻是原著的忠實粉絲，非常嗑王爺和舞姬這一對，對原文裏活.色.生香的場景更是多次觀摩。

江舒原本就目光躲閃着不敢看程樾，被攝像一喊就更不好意思了，他勉強擡起頭，正想說點兒什麽，程樾已經直接低下頭來，和他鼻尖抵着鼻尖，用一雙黑亮的眼睛望進他的眼裏。

程樾在江舒的腰上重重地捏了一把，眼裏全是笑意。他的嘴唇貼着江舒的面紗，用只有兩人聽見的音量啞聲說：“江哥，你再不看我，我可要直接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