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唯粉大戰

這場戲幾人發揮得都不錯，最後毫無懸念地過了。

江舒松了口氣，徑直回到保姆車上休息，程樾一時間沒法從戲裏走出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江舒看了一會兒，最後蜷了蜷手指，轉身去了洗手間。

天色已經不早了，但等會兒還有定妝照的拍攝。

初秋的傍晚微涼，程樾卻覺得身上躁得難受，他索性三兩步來到洗手池邊，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沖臉。

程樾勉力不去想剛才江舒站在窗邊看自己的那一眼，可越是不敢想，就越是去想，到最後，他燥得連冷水都已經起不了效果。

程樾望着鏡中自己染上了情.熱的眉眼，一顆心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般，急切卻也無可奈何。他只得暗暗在心裏自嘲，程樾，你被撩死算了。

想到這兒，程樾的眉眼間忍不住浮現一層淺淡的笑意來，這時候，他透過鏡子看見有人走了進來。

寧宵與他四目相接，一下子皺起了眉。

他走到程樾身側，打開水龍頭，不緊不慢地開始洗手。

程樾不欲與他多言，淡淡說了句“宵哥”表示禮貌，轉身朝門口走。但這時候，寧宵在他的身後忽然開口：“我勸你不要打小舒的主意。”

程樾猛得停下了腳步。他沒有回過身，只是站在原地，但聲音已經冷了下來：“什麽？”

寧宵拿過洗手池上方的抽紙，很細致地把修長手指上的水擦幹，這才又開口道：“你對小舒那點兒心思，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

程樾終于回過身來，沒有看向對方，而是直視着鏡子裏寧宵的眼睛。他定定地盯着寧宵的眼眸好一會兒，嗤笑一聲：“我就是打他的主意，就是對他存了心思，和你有什麽關系麽？”

寧宵也透過鏡子冷冷地望着他：“我和小舒從小一起長大，住在門對門，彼此知根知底，你毫無機會可言，省省吧。”

程樾不為所動，饒有興致地望進寧宵的眼裏，若有所思道：“那這麽多年了，你占着近水樓臺的先機，江哥和你之間卻毫無進展，說到底，真正沒戲的人，是你吧？”

寧宵僵了僵，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抿了抿唇，過了好半天，才辯駁道：“小舒是直的，只是話還沒有說開罷了。你一個外人，又懂我們什麽？”

程樾見他惱羞成怒，越發覺得好笑。他眼裏閃着戲谑的光，轉身走出門去，朝身後擺了擺手說：“那你就擦亮眼睛看看，我這個外人最後是怎麽贏的吧。”

他說罷，沒再去看寧宵的神情，快步離開了。

只是一出門，程樾眼中游刃有餘的笑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複雜晦暗的執着欲念。

……

江舒坐在化妝臺前，定定地望着鏡子出神。

化妝師一邊給他上散粉，一邊搭話道：“我們的花魁大人，臉擡起來一點呀，想什麽呢這麽專心？”

江舒被他這麽一調侃，才堪堪回過神來。

按照他在娛樂圈裏的咖位，一般的化妝師是不該這樣開他玩笑的，不過眼前這位叫Leo的化妝師可不是尋常人物。對方的大名在整個娛樂圈如雷貫耳，甚至有好幾位新人因為他給的出色妝造，一炮走紅。

讓平庸之物變美不是本事，但讓原本就美的事物更加散發光彩，那就是真本事了。

被Leo這麽一叫，江舒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居然一直都在想着程樾。

或者不如說，他一直在想着小王爺時纾。

剛才最後的那場戲，時纾轉過頭來望向他的時候，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下子湧過心頭。

江舒想不通自己究竟為什麽而心神不寧，只是在那一刻，他看着時纾的眼睛，忽然就壓抑不住內心那陣莫名的沖動。

——他很想直接從窗邊躍出來，來到時纾的面前，然後……

然後做什麽呢？

江舒的思路戛然而止，他似乎無法找到一個合适的詞語來形容自己想要做的事。或者不如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麽。

自從遇到了程樾，好像一切就變得怪異起來。江舒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從戲中的情緒脫離，然後漫不經心地打開了圍脖。

剛一打開界面，第一條熱搜就讓江舒吓了一跳。

#江舒小兔子程樾喜歡下次還買#

江舒：……這是誰寫的熱搜，能不能不要斷句斷得這麽奇怪。

他點開來看了看，程樾轉發的那條圍脖還在熱搜上挂着，底下的唯粉和他的粉絲已經撕得昏天黑地。

江舒的粉絲有個很可愛的昵稱，叫桃花酥，是江舒剛出道的時候後援會給他起的。“桃花”指的是江舒那雙标志性勾人奪魄的桃花眼，而“酥”則是取了諧音“舒”字。

江舒的粉絲大多是女粉，有時江舒對這群姑娘的熱情都感到害怕。不一會兒功夫，桃花酥們已經開始戰鬥了：

@一口舒不是一口酥：這個程樾是誰啊？聽都沒聽過，上趕着來蹭熱度真是不要face

@考上之後一定和小舒結婚：u1s1，Niebla這個團我一直很讨厭，唱跳拉胯，還老是到處舞

@天選桃花種植人：亂七八糟蹭熱度的人退退退！抱走小舒獨美！

@為何每天都這麽困：@Niebla 程樾你看小舒理你嗎？祝你早日糊穿地心****

程樾的粉絲的昵稱叫小香橙，這會兒也不甘示弱：

@香香甜甜小香橙：請關注作品本身，不要上升到演員的私生活！！！

@橙子一二三：聽說江舒在電影裏演了個被壓的哦，就沖他那尴尬的演技，程哥和他拍戲真可憐，嗚嗚嗚，抱抱我家寶

@好怪再看一眼：不信謠不傳謠！兩人并未官宣合作，不要給熱度和眼神！

……

江舒很少看圍脖，雖然知道現在的網友戾氣重，但還是有點兒被驚着了。

底下的評論罵得越來越不堪，甚至出現了人身攻擊，江舒看着自己的粉絲這樣說程樾，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于是他點進程樾的主頁，回關了對方。

這樣做還不夠，江舒想了想，覺得還是回複一下程樾比較好，但是具體回什麽，又讓他苦惱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讓江舒始料未及的是，一條新的熱搜登頂了：＃Niebla喻沅争風吃醋＃

點進話題，是喻沅轉發了程樾的圍脖：“［尖叫]［尖叫］我也要小兔子！小樾哥偏心［哭哭］[哭哭]

顯而易見，發這條圍脖不是喻沅的本意，而是Niebla公關團隊的手筆。這樣一來，就把程樾從風口浪尖上救了下來，連帶着喻沅也分到了熱度。

評論區喻沅的粉絲非常買賬：

@女裝少年一生推：啊啊啊啊我的寶！！你終于出來營業了!要什麽小兔子，我給你買小裙子

@是魚圓不是芋圓：2222年了，我cp終于發糖了啊啊啊啊啊啊香橙魚的姐妹出來吃糖，過年了嗚嗚嗚嗚

@劇荒有耽嗎：純路人一個，什麽cp，樓上展開說說

@香橙魚原地結婚：香橙魚就是程樾和喻沅的cp啊！任何一個人沒嗑過香橙魚我都會傷心的好嗎？指路小破站番號xxxxx，香橙魚團內絕美互動剪輯你值得擁有！

@cp粉滾出宇宙：樓上所謂的香橙魚女孩能不能別在這裏惡心人了，男同都滾出宇宙，我們小魚圓獨美

……

江舒仔細看了會兒，再度露出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明星一定要遠離粉絲的世界，否則會變得不幸。

Leo拿刷子掃了掃江舒的臉頰，調侃道：“花魁大人，咱們化妝能不能不皺眉呀？這樣子很難上妝的。”

江舒朝他輕聲道了歉，起身去角落裏給秋若打了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江舒斟酌着說：“秋姐，你看見熱搜了麽？早上的時候我不是讓你把相關的話題都安排撤掉了麽，怎麽現在愈演愈烈啊。要不，我把那條圍脖删了？”

秋若的聲音莫名充滿了幹勁：“不用删。這次程樾轉了你的圍脖，喻沅也參與了話題，這波熱度夠吃一陣子了。你這兩年雖然紅，可最近沒上什麽作品，人氣也開始下滑了。你知道Niebla的流/量有多大麽？這cp不炒白不炒。”

江舒一頭霧水：“cp？我和誰？”

秋若恨鐵不成鋼：“你剛才刷圍脖是刷了個寂寞嗎？你現在點開熱搜，看看第一條是什麽。”

江舒一邊打電話，一邊又打開圍脖，看見熱搜第一赫然是：春江花月夜

江舒迷茫地點進去。這首高中必背古詩詞和他有什麽關系？

話題裏的第一條就一句話，卻有好幾萬人點贊。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這次的評論區格式很統一：

555555垂直入坑，姐妹們從今天起我就是花月女孩！！！

江舒一臉懵：“cp？在哪兒？我嗎？這難道不是什麽文學Bot嗎？”

秋若用肩膀抵住電話，把煙叼在嘴裏點上，無語道：“……算了，你太直了。總之，最近和程樾多互動，他現在是Niebla人氣第一，你和他炒一炒cp，也能給《羅襪生塵》預熱一波。”

江舒還想再說什麽，秋若截下了他的話頭：不要炒兄弟情，态度暧昧一點，這也是公司的意思。”

聽了這話，江舒終于皺起眉來。他剛出道的時候簽的是星光娛樂，這家公司規模談不上大，但在業內口碑還算可以。他的第一部 電影《浮華黑金》，就是秋若帶着他談下來的。

當時剛進娛樂圈，江舒就是愣頭愣腦的小白一個，簽的合同條件當然算不上好，一簽還簽了五年，算起來還要有一陣子才能到期。

江舒雖然拿了影帝，但他也的的确确不是星光娛樂的一哥。星光娛樂裏有比他咖位更大的演員，最致命的是，人家不光擅長炒cp和制造爆點，還會舔老板。

而江舒既不喜歡阿谀奉承，也不怎麽會營業，久而久之，公司并不器重他。

他不怎麽認同秋若強勢的态度，更不想炒奇怪的cp，堅持道：“秋姐，我不想——”

他話說了一半，化妝室的門忽然被推開，只見程樾一手拎着一大兜子奶茶，另一手拿着電話，垂着眼簾漫不經心地說：“嗯，不要撤。……我說了，這不叫蹭熱度，這就合作共贏。再說了，人家江哥是大影帝，蹭我熱度做什麽？……不能同框？為什麽？我樂意。我就樂意和他待在一塊兒。”

電話那頭的經紀人無能狂怒：“程樾，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任性！”

程樾沒應他，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擡眼向江舒笑了一下，其中含着的甜味膩得像是要溢出來。

小許擡頭望天，跟在程樾身邊的助理小周低頭望地。至于Leo，好像突然對自己手中的化妝刷産生了極大的興趣，卻掩飾不住嘴邊快要暴露的姨母笑。

電話那頭的經紀人還在口若懸河地罵他任性，程樾把奶茶遞到江舒手裏，這才對着電話眨眨眼睛，一臉無辜道：“不為什麽，你要是一定要找個理由，那就是因為，娛樂公司是我家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