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竹馬戰役

又過了幾天, 劇組動身前往北方的大草原取外景。

接下來這場戲是一場圍獵的群戲, 也是寧宵的殺青戲。

恰逢圍獵時節,阖宮攜家眷北上前往草原,明面上是皇親貴戚之間增進感情的活動,實際上卻暗流湧動, 處處藏着殺機。

洛洄羽耍了個小心機讓紀尚蕪帶上了自己, 但對方嫌棄他是舞姬出身不會騎馬,把人丢在一邊, 和其他高官貴族社交去了。

洛洄羽出身西域,從未見過這樣遼闊的草原, 對場上跑馬的世家子弟更是豔羨不已。他抿着唇不動聲色地看着, 這時候, 一陣馬蹄聲響起, 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停在了他的面前。

洛洄羽下意識仰頭望去,看見時纾單手收着缰繩,眼裏藏着微不可查的笑意:“想騎馬?”

洛洄羽定定地盯着時纾, 神色有些恍惚。

這樣的場景, 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時纾也是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 垂眸專注地望着他。對方身形挺拔,穿着一襲玄黑色的束腰勁裝,一頭墨發用銀冠束了起來, 看上去是那樣英俊,讓人移不開眼。

洛洄羽剛想嘴硬, 時纾已經長臂一展, 将他一把攬上了馬, 坐在了自己的身前。

這只小兔子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了,看得時纾心裏一片輕軟, 想要把對方摟進懷裏好好寵愛。

小兔子今天穿了一身水藍色的束腰常服,明豔的顏色映襯在蒼茫原野之間,漂亮歸漂亮,卻容易招來心懷不軌的野獸,得看緊了才行。

洛洄羽被時纾從身後緊密地抱在懷裏,他眨着一雙不安的大眼睛,擡手去推對方:“你我不該乘一匹馬,被其他人看見了怎麽辦?”

時纾擡起他的下巴,眼裏有些不悅:“那你應該乘誰的馬?紀尚蕪那個蠢貨的麽?”

洛洄羽倒也沒想惹時纾不快,他抿了抿唇,輕輕握了時纾牽着缰繩的手一下:“我可沒提他,是你自己說的。快點,你還獵不獵了,一會兒什麽也獵不到,丢臉的可是你自己。”

時纾一把摟緊了洛洄羽,在他的臉側重重地親了一下,随即一扯缰繩,朗聲道:“駕!”

時纾帶着洛洄羽在草原上跑了個夠,又繞到後頭的山脈,手把手地教對方用弓箭獵草叢中的野兔。

洛洄羽畢竟也是十七歲的少年,他從未在蒼茫的天地間這樣縱情馳.騁過,興奮得臉都紅了。到了後來,他拿過缰繩,時纾握着他的手,這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洛洄羽忍不住放聲高呼,暢快地笑起來。

時纾從未見過這樣鮮活的洛洄羽,對方那雙總是哭泣的漂亮眼睛裏閃着生機勃勃的光彩,看得時纾一陣一陣的燥。最後,他把馬停在一棵大樹的背陰處,掐着洛洄羽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洛洄羽被他吓了一跳,微微掙了一下,卻沒把時纾推開。都是男子,跑過馬後躁得慌,兩人又好幾日沒見了,這場突發事件很快變成了一場合謀。

兩人都沒下馬,那馬倒也聽話,不管自己背上發生了什麽帶勁兒的事,都只管低着頭吃草。

洛洄羽一開始躺着直視蔚藍的天空,他将手背抵在唇上,卻被時纾一把扯開來。對方吻着他,在他的唇齒間低沉道:“怕什麽?我護着你,想喊什麽便喊,若是誰敢說些不該說的,我殺了他便是。”

洛洄羽隐約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緊張得快要哭了:“有人來了!”

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時纾輕輕“嘶”了一聲,表情變得像狠戾的狼。不一會兒,洛洄羽伏在馬背上,擡手抱着馬脖子,眼淚又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他反手去推時纾,惱道:真的有人來了!”

時纾拗不過他,擡手一扯缰繩,讓馬跑了幾步,繞到了另一側。

時纾不打一聲招呼就這樣,可苦了洛洄羽。他顫着手把早就不成樣子的衣裳給自己蓋起來,咬着嘴唇可憐極了:“時纾,你他媽就是個混賬,哪有你這樣欺負人的!”

時纾在馬背上一摸,心下了然,竟然壞心眼地湊到洛洄羽耳邊道:“小羽,這麽喜歡我這樣?今天可是連半柱香的功夫都沒到,你就……”

話音未落,洛洄羽狠狠咬了時纾的下巴一口。

“卡!”

江舒聽見這聲,火急火燎掙開程樾的懷抱,要往地面上跳。

程樾剛才從身後把他抱在懷裏,兩人又拍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會兒江舒能清晰地感受到程樾的小狀況。

不,應該是大狀況。小是不可能小的。

結果吳導攔住了他:“急什麽?火燒着你

了?剛才那段吻戲感覺不對,再來一次。”

江舒在心裏連聲叫苦。

不光是程樾,他自己的小狀況也挺嚴重。他平時很少關注自己這方面的需求,但是自從上次一邊看洛洄羽和時纾的那輛車一邊那個之後,他就開始變得有點兒怪怪的。

江舒想到這兒,紅着臉悄悄瞄了程樾一眼。

也不知道程樾每次和他拍完這些,回到酒店房間,會不會,也處理一下狀況?

胡思亂想之間,程樾伸手拍拍江舒的腰,呼吸很沉:“別亂動。”

江舒趕緊往前挪了挪,結果聽見吳導激動輸出:“怎麽還越離越遠了呢?do都do過了,還害羞什麽?尤其是江舒,太文靜了,感覺不對,親得野一點!”

江舒:……誰do過了啊。

程樾被吳導說得忍不住笑起來,覆在江舒耳邊低聲說:“人家吳導說的也沒錯,剛才你的那個力道,和小貓喝水似的。”

江舒有點兒惱了,脫口道:“我又沒怎麽接過吻,我怎麽知道怎麽親!”

程樾一愣,眼底一下子暗沉下來:“沒怎麽接過吻?江哥你不是說過,自己身經百戰麽?”

江舒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縮着脖子當鴕鳥,不作聲了。

程樾卻不依不饒,把他摟得快要喘不過氣:“除了我,你還和誰接過吻?必須告訴我,不說我就不放開你。”

江舒見逃不過去,咬了咬嘴唇,自暴自棄地小聲說:“……沒有。”

“就和你親過,你是第一個。”

程樾在那一瞬間仿佛被什麽砸中了,大腦一片空白,緊接着一陣狂喜湧上心頭:那他和江舒的第一場吻戲,豈不是兩人都是初吻?

吳導等他們倆調整狀态等地有些不耐煩,直接叫了開始。

江舒不知道這一次程樾受了什麽刺.激,親得他差點喊救命。

他們親了大概有好幾分鐘,江舒唇上的口紅弄得到處都是,他的舌尖全麻了,嘴角也破了,程樾親得太兇,江舒來不及呼吸,只好拼命地張嘴換氣,反而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兩人分開的時候,連出一道銀絲,江舒臉紅得快要燒起來,他的衣領也被程樾撕開了,外袍半挂在臂彎上,白皙的肩頸處全是吻/痕。

吳導對拍攝結果十分滿意,大發慈悲地放他們去換衣服了。

程樾還在激動初吻的事,正想說什麽,江舒瞪了他一眼:“你,閉嘴,不準說話。”他說完,把程樾轟下馬,一扯缰繩,走了。

洛洄羽不會騎馬,他騎得可好着呢。

最主要的是,他現在實在燥得難受,又不想大白天的躲進衛生間做那個事,索性跑馬去消磨一下過剩的精力。

至于程樾……

江舒唇角微揚,壞心眼地笑起來。剛才都那樣了,恐怕不是輕易能結束的。

他想着想着,腦中莫名有了畫面,又口幹舌燥起來,趕忙收緊缰繩,專心致志地騎馬去了。

等江舒回到片場,差不多收拾收拾要拍夜戲了。

這場戲中,洛洄羽和時纾共騎一匹馬,遇見了紀尚蕪,時纾直接将紀尚蕪射.殺。演完這場戲,寧宵就徹底殺青了。

時值黃昏,雲收雨歇,洛洄羽倚靠在時纾的懷裏,像一條脫水的魚。兩人難得懶懶散散地接了個吻,洛洄羽扯了扯時纾的衣袖,輕聲說:“找個有水的地方,我想洗洗。”

時纾調轉馬頭,朝山後的小溪方向走,剛來到水邊,迎面傳來一陣馬蹄聲,洛洄羽原本半阖着眼睛養神,睜眼一看,居然是紀尚蕪。

紀尚蕪看見洛洄羽以這樣的姿态躺在時纾的懷裏,登時便什麽都明白了,目眦盡裂道:“時子心!你暗殺臣子,奪他人之妻,你簡直喪盡天良!”

紀尚蕪一進山就覺得不對勁,沒過多久,和他同行的人盡數被不知從哪兒冒出的黑衣人殺死,這群人行事狠辣,刀刀斃命,和時纾手下的玄甲衛手法相似。

被殺的人都是紀尚蕪平日拉攏的黨.羽,他形單影只逃到小溪邊,在此遭遇了時纾,知道自己此番必然兇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時纾拉開弓箭,嗤笑道:“誰是你妻?你配嗎?”

紀尚蕪慌忙調轉馬頭逃跑,但時纾的箭以雷霆萬鈞之勢将他的四肢盡數刺.穿,紀尚蕪逃跑不及,最後墜下懸崖身亡。

洛洄羽對紀尚蕪的死并無波瀾,只是蹙眉望向時纾:“你這樣大張旗鼓地殺他,若是追究起來,恐怕難辭其咎。”

時纾解決了紀尚蕪,一身輕松,在洛洄羽的額頭上重重親了一下,不以為意道:“無妨,我先前查到這個蠢貨和西域有所勾結,死有餘辜。如今殺了他,陛下治不了我的罪。至于他是和何人勾結,晚些時候我會徹查。”

聽了這話,洛洄羽如墜冰窟,再也無心其他。

這段戲一直從傍晚拍到了深夜,吳導喊“卡”之後,大家都紛紛鼓起掌來。

江舒從馬上跳下來,率先給了寧宵一個大大的擁抱:“哥們,恭喜殺青!”

寧宵和程樾有一段很長的打戲,這會兒顯得有些灰頭土臉的,他也擡手回抱住江舒,輕輕喊了一聲:“小舒。”

程樾站在一旁越看越不爽,拿過助理手中的捧花,塞進寧宵的懷裏,不動聲色地把兩人分開了。

他寒暄道:“恭喜殺青,辛苦。”

程樾這副以江舒男朋友自居的态度讓寧宵氣不打一處來,他又把捧花塞給助理,沒好氣道:“有你在,确實辛苦。”

氣氛一時間又有些焦灼,江舒趕緊推了推寧宵,又擡手拉過程樾,招呼道:“走走走,去吃飯。”

程樾反握住江舒的手,走了一段,把江舒的手揣進了自己披着的羽絨服的口袋裏。

寧宵冷眼在一旁注視着,孤零零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導演晚上訂了包廂,既是慶祝寧宵殺青,也是整個劇組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聚餐。

導演、編劇還有主演圍坐了一桌,剛一落座,程樾就把江舒的酒杯收走了,換上一杯椰奶。

副導演笑道:“怎麽,小程還要管着小江啊?”

程樾也笑了笑:“江哥喝多了太鬧騰,有點兒吃不消。”

他說的倒也是實話,這個劇組沒什麽勸酒的破毛病,紛紛笑起來。不過幾個主演聽程樾言語暧.昧,都冷了臉。

江舒在桌子底下踹了程樾一腳:“我不會醉的,你把酒杯還我。”

程樾拿來一個小酒杯,在裏面淺倒了一個杯底:“只許喝這麽點,醉了我不背你回去。”

寧宵在一旁聽了半天,實在忍不住問江舒:“你們什麽時候出去喝酒了?”

江舒說:“就前一陣子,那次我喝多了,程樾把我背回家去的。”

程樾在旁邊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我們做過的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寧宵沒作聲,猛灌了一口酒,心中倍感苦澀。

他從小就喜歡江舒。

他和江舒一起長大,度過了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學生時代,彼此分享了同一段無可替代的青蔥歲月。

他是江舒的伴舞,始終站在江舒的身後,注視着對方光彩奪目的身影。他好像自始至終都站在舞臺的陰影裏,站在那片不被人注視的黑暗裏。

年少的時候,他看着江舒和瞿影在舞臺上大放異彩,轉眼十年過去了,他又看着江舒和其他人調笑打鬧。

他從來都只是江舒生命中的一個配角。

江舒十七歲生日那天,他原本是想去和對方表白的。可是等他來到房間,卻看見瞿影對江舒意圖不軌。

緊接着就是那場事故,三人組分崩離析,瞿影去了美國,江舒再也不能跳舞,和他也日漸疏遠。

寧宵知道他和江舒的關系再難回到從前,他也始終提不起勇氣表白。他知道江舒的性取向從來不是男性,他怕一旦表白,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

可是那一天,他在電視屏幕裏看到了江舒那樣的舞姿。

他曾經數年站在江舒身後,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江舒的身姿,可是在那一刻,寧宵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那支舞令人神魂颠倒,美得近乎窒息。

寧宵承認,他因為這支舞,徹底瘋狂。

可是這支舞不是跳給他的。

這支舞獨屬于程樾。

寧宵想不通這件事。

程樾他憑什麽?

江舒和他十數年的情分,難道真的比不過這個認識寥寥數月的小子?

他不甘心。

他為了接近江舒,拼死拼活進了這個劇組,可是他今天殺青了,以後怕是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借着酒勁兒,寧宵想賭一把。

他想讓美麗的舞姿只屬于自己。

寧宵猛然站起身來,握住江舒的手腕,拉着人往外走。

“小舒,你和我出來一下,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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