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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權弟, 怎麽你就喜歡用咬的?」孫策站在銅鏡前, 手指撫著頸脖一個深深的齒痕, 皺眉擡頭透過銅鏡看著站在身後的孫權說道。孫權嘴邊勾起甜膩的笑容, 上前從後擁著孫策,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我就是想把你吞下肚, 況且留下我的痕跡, 才能證明你是我的。」說著就伸出舌頭輕舔那齒痕:「下一次輕力一點。」
「胡鬧!還下一次?」孫策用手捂著剛被舔過的位置, 回頭瞪著孫權, 提手在他的額頭敲了一下:「你再咬我, 就回去你房間睡好了。」眼裏卻帶著淺淺的笑意。孫權也感到孫策并不是真的動怒, 繼續在孫策的肩膀上蹭著:「哥, 你怎麽忍心把我丢在一旁, 你說過不會把我丢下的。」
孫策又瞪他一眼:「你就是看準了這點才肆無忌憚吧!權弟, 何以我總覺得我不太了解你, 你以前的乖巧都是裝出來嗎? 」孫權只笑著用側臉輕蹭著孫策的頸背:「無論我變得怎麽樣, 哥你都喜歡我吧?」
孫策假咳一聲, 輕掙開孫權的懷抱, 別過頭看了看窗外:「都快辰時了, 你就快點到軍營吧, 不要讓衆人久等。」孫權撇撇嘴, 輕哼了一聲:「又逃避了.....哥, 說一句喜歡要你的命嗎?」輕輕嘆了口氣, 握起孫策冷冰的手:「怎麽手這般冷的, 我待會命人多添火爐。天氣冷得很, 外面還下著雪, 你今天不要到處走動, 冷了就多添衣, 我這就走了。」言罷卻沒有轉身離開, 還是盯著孫策看。
孫策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權弟, 別忘了我才是你哥, 我懂照顧自己, 不要唠叨我。倒是你, 怎麽穿得那麽單薄?」 提手把孫權的衣領整理好, 又把挂在旁邊的貂皮做的披風披在孫權身上。孫權還是一聲不響深深看著孫策, 後者則垂下眼, 重重的嘆了口氣, 捧起孫權的臉, 在孫權的嘴角印下一吻:「可以了嗎?」孫權的眼睛變得深邃, 突然提手抱住孫策的後頸, 另一只手也抱住孫策的腰, 再把唇貼在孫策的, 貪婪地吸啜啃咬。直到孫策因喘不過氣用力推開他時, 方心滿意足地笑著離開。
在彎曲的回廊走著, 漫天下著鵝毛般的雪, 一呼一吸噴出溫熱霧氣, 臉龐手掌是冰冷的, 但心卻是暖暖的。距離孫策於梧桐樹下握著他的手, 說要跟他走下去的那晚, 轉眼已過了數月, 江東已踏入寒冬。這些日子以來, 他不厭其煩的跟孫策說愛, 每天也說, 而孫策卻從沒有說過一句喜歡。除此之外, 他們與一般戀人一樣, 親吻、擁抱、纏綿......雖然孫策仍很抗拒與他纏綿床榻上, 但最終都會半推半就的讓孫權抱他。
孫權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就像踏在雲端上, 飄飄然的, 雙腳彷佛著不到地。那個他稀罕了很久的孫策任由他抱著不放, 跟他親吻, 還在纏綿中叫著他的名字。他覺得他終於擁有了孫策, 不再只是看著他的背影, 忍受著心被針刺著的鈍痛。現在這種感覺太幸福, 有點不真實, 稍微想一下也會讓心甜得發疼。
可是, 想起孫策頸脖的齒痕, 孫權嘴邊卻勾起了苦笑。就算身貼著身, 做著親密的事情卻始終無法放下心, 他只想把孫策吞下肚, 讓他的血肉融入了他的身體內, 一點一滴, 那孫策永遠不會離開他。孫權明白, 一切的背後都是以謊言算計支撐, 沒有這些, 孫策還是那高高在上的江東統領, 帶著千軍萬馬征戰沙場, 娶一妻二妾, 過著應有的生活, 而他只能在角落裏偷偷看著他的光芒, 像以往的每一次。為了折去孫策的翅膀, 把孫策栓在身邊, 他犯下了彌天的大罪, 一個足以讓他死十次的罪。
孫權不是沒有想過計謀會被揭穿, 他只能步步為營, 把每一個細節也細心反覆思量。他利用著孫策的信任, 把孫策逼入了絕地, 讓他傷心難過, 無助徬徨。孫權內疚卻無法罷手, 一旦擁有了, 就不能失去, 眼前已無退路, 只好一步一步走下去。他彷佛正走在快要斷開的吊橋, 下面是萬尺深淵, 他要在吊橋斷裂之前, 牽著孫策的手走到對面。內疚與惶恐把他折磨得快要瘋了, 雖然每晚抱著孫策入睡, 卻造著相同的惡夢。
「孫權大人。」直到呂蒙出現在孫權面前, 他才回過神來, 掀起溫和的笑容:「子明兄, 怎麽來了? 有重要事嗎?」呂蒙躬身道:「回孫權大人, 周都督派人送了密函, 指定要屬下親手交到孫策大人手上。」孫權盯著呂蒙手中的密函, 不明白當中有些要事定要呂蒙親手送上, 若是軍事, 應該是交給自己, 而非孫策, 除非是私事.......
孫權把視線移到呂蒙的臉上, 誠懇地看著呂蒙笑說:「有勞子明兄了, 但哥哥還在休息, 還是不要打擾他, 就由我交給他。」 只見呂蒙面有難色地握緊了手中的信件:「孫權大人, 抱歉, 周都督吩咐, 除屬下與孫策大人外, 其他人等不得接觸密函, 所以......所以還是由屬下來吧。」孫權的眼底更深沉了, 是什麽事那麽隐秘, 但他也只好笑著點頭:「好吧, 有勞子明兄了。」
走到軍營, 孫權把一個副将召到一處極隐閉的地方, 确保四周無人就開口問道:「上次交待你辦的事, 是否真的毫無錯漏?」那副将眼光帶著疑惑, 才想起孫權說的是兩個月前已辦妥的事, 明明早已滙報, 他不明白為何孫權卻一而再, 再而三的問他, 他清清喉嚨說:「回孫權大人, 那事毫無錯漏。」看看左右無人, 再壓低聲音說:「屬下已在李大夫所住的附近散開傳言, 說李大夫已舉家遷往別處, 所有人等已去掉, 絕無後顧之憂。」
孫權看了那副将一眼, 思量一下才再說:「那麽行動前, 是否已監視著那人的一舉一動?」那副将毫不猶豫地回報:「對, 孫權大人, 屬下動手前, 已監視了李大夫兩個月之久, 他期間沒有與其他人見面, 也沒有書信往來。」
孫權摸了摸下巴, 才點頭說:「辦得好, 先下去吧。」孫策數年前開始讓他培養勢力親信, 而那副将正是孫權數年前親自挑選, 心思細密, 也是忠心不二。斬草要除根, 難保那李大夫會一時膽怯, 把他供出來, 死人才不會說話, 待周瑜孫策漸漸忘了他後, 就把他解決了。現在替孫策治病的, 是周瑜派來的, 醫術挺高明。可是滲入空氣的毒藥, 就是神醫也無法診出來。只消再持續一個月, 那毒就會深入骨血, 就算再不吸入那些檀香, 孫策都會從此手腳乏力, 再無心力統領江東。江東主公之位就非他孫權莫屬, 而孫策這一輩子, 也只能留在他身邊。
雖然如此, 但孫權心中卻忐忑不安, 道不出為何。他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那麽著緊孫策的周瑜, 何以在孫策身染怪病時, 願意遠走巴丘? 以周瑜多疑謹慎的個性, 應不會離開孫策半步。他曾多番試探孫策, 但孫策卻沒有透露半句。思及那封密函, 孫權的眼神更添陰蟄。難道有什麽把柄落到周瑜手上?
到了中午, 孫權方回到院子, 下了一朝早的雪也停了, 陽光照在滿地的雪上, 反射的光映在孫權的碧眸子中。推開孫策的房門, 只見孫策坐在案子旁, 朝敞開的窗外望去, 單手支著下巴, 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案子上輕敲著, 像在沉思什麽, 就連孫權踏入房中也沒有察覺。
「哥。」孫權提步往孫策走去, 皺著眉說:「天氣這麽冷, 怎麽不把窗都關了?」在孫策跟前坐著, 握著孫策放在案子的手。孫策把視線自窗外移到孫權的臉上, 扯起一抺笑容:「整天也呆在這, 太悶了, 就看看外面的景色。」孫權的眼角瞄到房間的火爐內有些灰燼, 應是燒掉紙張後遺留下的。
孫權只佯裝沒有看見, 就握著孫策的手說:「哥哥, 你覺悶嗎? 雪剛停了, 外頭景致很美, 我跟你到處走走, 可好?」孫策淡笑著點點頭:「很久沒有見仁兒與娘親, 就去看看她們罷。」 孫權總覺得那笑容有點牽強。
「聽子明兄說, 公瑾兄有密函給你, 有重要事嗎?」二人慢慢在府中走著, 孫權漫不經心地說, 彷佛是閒聊才問起。孫策垂眼點點頭, 沒有半分遲豫就說:「公瑾知我的親事擱下了, 說他也暫不娶喬家二小姐。」孫權挑挑眉看著孫策:「就是這樣?」孫策又點點頭, 眼卻沒有看過孫權:「就是這樣。」
孫權停下腳步, 把孫策扳向自己, 捧起孫策的臉, 逼孫策看著他:「哥......你與公瑾兄之間, 已沒有什麽吧!我知你以前心中有他, 現在呢?」孫策看著他, 随後垂下眼睛, 抿了抿嘴:「你在胡說什麽?我們只是義兄弟。」孫權上前抱著孫策, 熱氣打在孫策冰冷的頸脖上:「沒有就最好, 這世上只有我最愛你, 你可不要把我丢下, 不可傷我心。」被擁緊的孫策突然輕笑了一聲, 喃喃地說了句:「是嗎?」孫權沒來得及問他, 孫策已掙脫開他的懷抱:「走吧!」
剛踏入吳夫人住下的院子, 就聽到女孩的抽泣聲。兄弟二人走進去, 就看到孫仁跪在地上, 單薄的肩膀因哭泣而抖動, 吳夫人則坐在孫仁跟前, 一臉鐵青, 像是氣得不輕。孫策走到孫仁身邊, 蹲下去拭去孫仁臉上的淚水, 孫仁淚眼看著孫策, 委屈地叫著:「策哥哥!」孫策心痛憐惜地撫著她的頭發, 擡眼看著吳夫人:「娘親, 仁兒怎麽了?」
吳夫人看了一眼孫策和站在一旁的孫權, 聲音帶著怒氣:「你們自己問她!」孫策欲抱起孫仁, 但就是一個小女孩, 孫策也抱得很艱難, 孫權走過來一手抱過去, 孫策眼也沒有看孫權, 就朝吳夫人說:「娘親, 天氣那麽冷, 仁兒就是錯, 也不應罰她跪地上。」提步走過去吳夫人身旁坐下, 手握著吳夫人白晳的手, 笑著說:「娘親為何如此動怒? 說給孩兒聽, 解解氣, 也讓孩兒評評理。」
原來是孫仁在房子裏玩弓箭, 一不小心打破了吳夫人最心愛的白玉擺設, 但竟然不承認錯誤, 還撒了謊去诿過他人。經孫策一番唇舌勸解後, 吳夫人終於下了氣, 悻悻然離開了, 留下兄妹三人。「策哥哥!」那邊孫仁收起了眼淚, 掙開了孫權就走到孫策的懷中:「都是策哥哥最好!」
孫策寵溺地笑著, 讓孫仁坐在他的大腿上, 撫著孫仁的頭發:「這次确實是仁兒不對, 做錯事了不肯認錯, 還撒謊逃避, 難怪娘親那般氣憤。」孫仁只撇撇嘴, 低聲說:「仁兒知錯了, 以後也不會。策哥哥, 做錯事認錯就可以嗎?」
孫策手仍撫著孫仁的頭發, 眼帶寵溺地笑著:「仁兒, 做錯事認了錯, 還有一絲機會得到別人的原諒。若果冥頑不靈, 用一個謊言去蓋過另一個謊言, 只會越走越錯, 最後回不了頭。」孫策突然擡頭看著孫權, 眸子如墨般漆黑, 深不見底, 嘴邊的笑容已褪去, 那神色冰冷得讓孫權心寒, 如有一盤冷水倒在頭上。孫權回過神時, 孫策已低頭對孫仁笑著。剛才那一瞥, 彷佛是孫權心中有鬼的錯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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