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剪不斷

“為什麽?”

花吹雪鳳眸微眯,保持着原本的姿勢動也不動。

“我……,對不起。”銀光閃爍的匕首輕輕的掉在地上,發出并不刺耳的落地聲,男子早已淚流滿面。

“想殺我,就動手吧。”花吹雪撐起身子,長發散覆,如黑色錦緞從兩肩垂下。

“閣主?”外面傳來小聲的呼喚,無疑,兵器落地的聲音早已被人聽見,只是礙于花吹雪還在繼續說話而沒有闖進來。

“無礙。”花吹雪彎腰,不覺莞爾,看來自己以前做錯了很多事啊,只有用命來抵償呢,奇怪,自己為什麽并不懼怕死亡呢。

“是。”窗外的人影低聲沉吟,晃了晃,終是離去。

她挑眉,盯着地上慘白一片的月光,“怎麽還不動手?”

“我,下不了手。”他頹然的靠在牆上,只覺那雙漆黑的眸子中,再也無半點溫情。

“那我自己了斷如何?”修長的指尖挑起地上泛着冷光的匕首,花吹雪緊了緊衣服,随後微笑,只可惜,笑意未達眼底,窗外樹影搖動,誰知人心。

“不要……!。”男子直覺的驚呼,又在說話的瞬間愣住,自己不是一向恨他入骨的麽,為什麽真的有機會了,反倒猶豫起來,是因為沒人說過妖孽也漂亮麽?第一次見到她,不可否認,他也和所有人一樣被她所吸引,倘若不是她的強勢,也不至于……

“不要我死?還是要我死?”花吹雪抿唇,眸子含了淡淡的寵溺,握着匕首的手腕卻沒有絲毫放松,仍舊牢牢地抵在胸口,“要,一個字,不要,兩個字,你選擇吧。”

“不要。”似乎被抽盡了全身力氣,男子默然,神色複雜,他不想報仇了麽,還是,一顆心,早就淪陷在了她的溫柔下?

“好。”丢了匕首,花吹雪輕輕把他攬入懷中,沉重中帶着慵懶:“始終,還是沒有辦法很你啊,也罷。”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下不去手。”憂傷的靠着他的良人,長長地睫顫了顫,猶豫如男子的心情,“我明明恨了你很久,自從你奪了我開始,那種恨意無時無刻不讓我瘋狂,假若沒有了恨,我也撐不過那些日子……可是,為什麽當真的有機會,我卻下不了手呢。”

花吹雪安撫的揉了揉男子的秀發,靜靜的思考着他的問題,半晌開口,已是篤定之極的語氣:“你愛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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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男子微微一顫,她是堂堂神機子的後人啊,怎麽能愛上一個妖物,恍然間,了解了幾分自己的心緒,自己近些日子的不安和遲疑,都是因為身份的差異吧,就算自己貴為宰相公子,但妖孽的紅眸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的。

“愛上我,你不開心麽?”懲罰性的緊了緊自己的手臂,花吹雪心下窒悶,一向清朗的意識竟然模糊了幾分,朦胧中,有個女人對她不斷的重複一句話,“吾聽命前來,必将聽吾命,遵吾事,否則,必然要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

“妻主,你醒了?”男子滿臉緊張的看着微微轉醒的花吹雪。

“乖啦,我沒事。”花吹雪笑的有幾分勉強,意識中那剛剛消退的聲音讓她心慌不已,一種直覺告訴她,若不按照那女子說的去辦,魂飛魄散,也是眨眼間的下場,奇怪,頭怎麽這麽痛。“我被人打了麽?”

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疲憊,他心疼的皺眉,端了茶水回身,“怎麽會,那天妻主突然就暈過去了,已經睡了三天兩夜了,我找了最好的禦醫,卻都說是疲勞過度,急火攻心導致暈厥,慢慢會轉醒的。”

“那,我暈倒期間,有女人來過麽?那個女子的嗓音,尖細冷酷。”抿了口茶水,,幹澀的嗓音好了幾許,花吹雪心急的扣住他的手腕,急急的詢問着夢中似幻似真的感覺。

“女子?”顧不得手上的疼痛,他細細回憶,那幾個禦醫都是半老的男人了,這幾天也一直是自己伺候着,從來沒離開過這個房間……“沒有。”

随着他肯定的搖頭,花吹雪一陣眩暈,吾聽命前來?為什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曾經很重要的東西呢,那個和自己說話的女子到底是誰?胸口一陣疼痛傳來,真切的痛徹心扉,神機子的後人,聽上去很傳奇的啊,即使是後人,也不該有孤魂野鬼前來冒犯的吧。

“閣主,有事商議。”窗外有人輕輕敲了房門,一個冰冷的男音傳來。

男子笑着點頭,幫花吹雪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轉身離開。

“閣主的妾室原名夜涵,根據家族的風俗,閣主既然已經納了他,就可以改一個自己喜歡的名字,而閣主暫時沒有這麽做,所以他現在并無名字。”男子黑紗覆臉,聲音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這位,你能把臉上的東西摘下來麽?”花吹雪秀氣的皺起了眉頭,說面紗不像面紗,說面罩不像面罩,而且,還是塊黑色的,讓人看了總會聯想起發喪的感覺。

“閣主……這不是你讓屬下帶上的麽?”黑衣男子微微一愣,語調變得更加沉穩,“屬下面容醜陋,擔心吓壞了閣主。”

“摘。我是閣主還是你是閣主?”不知從什麽地方上來一股火氣,花吹雪嚴詞命令,即使自己曾經讓他戴上黑紗,自己也有權利讓他摘下來,這些自稱死士的人,是絕對聽命的。

“是。”蒼白的手撫上面紗,黑衣男子輕輕用力。

單從左臉看,這名男子未毀容之前,美的是怎樣的傾國傾城,渾身散發着高貴典雅的氣質,還有嘴邊噙着的一抹淺笑。

只可惜,一片嬰兒巴掌大的燒傷盤踞在男子的右臉上,朱紅的痕跡讓人看了心悸,也怪不得以前的‘花吹雪’會嚴令此人戴上面紗,不過最讓人奇怪的是,那驕橫的花吹雪怎麽能容忍一個醜八怪做她的暗衛。

花吹雪面上未露半點驚訝,反而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去桌前拿了一張宣紙,執起毛筆,把腦海中閃過的東西快速記下。

男子轉身,眸子滑過一抹傷感,這天下人都怕的面容,閣主又怎會例外。

正想把面紗重新帶好,男子卻聽見了花吹雪不容反駁的聲音,“你過來,低頭,長那麽高我能夠到麽?”

時間在溫和的情愫中悄然溜走,只留下花吹雪關懷的目光以及男子別扭的微笑。

“你的傷,不像是燒傷或者燙傷之類的,倒像是胎毒一類。”嫩白的指尖緩緩的從男子臉龐上爬下,花吹雪皺眉沉思,“刃,這到底是怎麽弄的?”

“回閣主,這……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依稀記得,在閣主選上我之前,屬下一直受人欺淩,想必也是因為這殘缺吧。”對于童年的記憶,除了訓練就是訓練,閣主突然問過去,他還真的沒什麽印象了。

“你沒去看過大夫麽?刃裏面應該有很好的用毒高手吧,能用毒自然能解毒,你可曾去看過?”把玩着指尖的狼毫毛筆,花吹雪重重的畫上最後一筆,濃郁的黑墨濃成一點,滴在了雪白的宣紙上。

“回閣主,在下已去看過,但過了很多年,早就延誤了治好的時機。多謝閣主關心。”黑衣男子眨了眨眸子,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閣主眼中的關懷不像是假的,事有蹊跷,莫非閣主被人調了包,可閣主還是她啊,真是費解。

“蓮?雪蓮?”花吹雪對着桌上的宣紙陷入沉思,總覺得雪蓮和這個刃有什麽關系,随後開口問道:“刃,你知道什麽東西是雪蓮麽?”

“雪蓮?血蓮?要是血蓮的話,屬下知道,屬下并無觊觎之意,是當年閣主自己和我說的。”刃嘴角抽搐,桌上那鬼畫符般的東西,還是閣主聰明啊,自己看了半晌楞沒看出那是文字,以後傳書若都是如此,即使被人截了,也保管他們看不懂這是什麽。

“雪蓮?那是什麽?”花吹雪斂眸深思,自己的腦海怎麽會突然蹦出這兩個字。

“那是血蓮,血色的血,取自歷代家主心血的意思,如今就在閣主的貼身衣袋中,普天之下,除了閣主,再無人能打開,倘若強用外力,裏面的血蓮必将付之一炬,此物天下無雙,其功能更是讓人驚嘆,不但可以增強內力,也可解百毒,但……”

“等等。”揮手打斷刃的話,花吹雪仰首,嘴角帶上了然的笑意,“能解百毒是麽?”

“自然是的。”刃認真的點了點頭,不明白閣主想做什麽,自己的東西反而問起外人來了,不過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假若閣主打不開那個機關,自己就将她拿下,再去尋真的閣主回來。

“賜給你了。”她回眸,笑顏傾城。

刃呆了呆,身子定在原地一般,眸子滑過無數情緒,自己幻聽了麽?歷代家主即使再辛苦也舍不得使用的東西,閣主一句話就……送給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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