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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南面的南書房中燈火通明,康熙批閱過今日的最後一道折子,挺了挺腰,将手放在兩側揉了揉。梁九功見此忙上前給他捏了捏肩。
康熙啜了口茶,清清嗓子道:“貴妃與佟妃去過毓慶宮了?”
“去過了,是魏珠那小子跑的腿兒,兩位主子商量了說辭便立即去了。”梁九功一面捏,一面笑回道。
康熙嗯了一聲,心中有些不爽快。梁九功見狀,更為賣力地捏了捏肩,笑着道:“奴才見過太子妃幾回,真乃碧珠生輝,芝蘭玉樹,太子爺得此佳婦,無怪乎多寵了些。”
梁九功扯開了個話頭,餘下的便好說了,康熙擺了擺手,道:“皇太子的話自也有一番道理,大丈夫立身世間,存志四海,怎能安耽于厮混內闱?妻賢一半好,餘下的庶妃不過是綿延子嗣之用,他已有了長子,太子妃又有了身孕,何愁子孫不興?可,堂堂皇太子,後苑怎可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康熙說着,擰起了一雙黑墨暈染般的濃眉。
“您說的是,”梁九功伺候了康熙一輩子,對自個主子的脾性自能摸得幾分,當即乖順應和道:“萬歲爺慈父心腸,瞧着東宮庶福晉服侍不佳,便想賜個好的給太子爺,怎想太子爺卻沒能明白您一片苦心,倒自己來辭了。只是,奴才瞧太子爺天縱英才,不過是年歲尚輕,想不到這上頭,等到了時候自然就曉得了。”
康熙想想也是,有些男子知曉j□j早,有些男子卻要晚上許多,太子當是屬後者。他心底是早想通了,他是做阿瑪的,若是總盯着兒子的後苑像什麽樣子?不過是瞧皇太子的額娘沒的早,也沒個人替他周全,才騰出手來管一管罷了。
梁九功見康熙面色輕緩不少,便又添了句:“奴才記得,皇長孫就要滿周了,萬歲爺瞧可是要大辦?奴才早些讨個準話兒,到下面也好有說頭。”
說到皇長孫,康熙面容再次沉下,相對皇太子不願納新而言,更叫他犯愁的是執着于嫡子,偏生福晉還不争氣的大阿哥。
皇長孫周歲禮一應從簡,康熙召集了幾個親厚的宗親、阿哥福晉在乾清宮開了個家宴,并賜名弘晟。
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弘晟象征着愛新覺羅家族下一代的興旺。
大福晉見着已能自己搖搖晃晃的走兩步的弘晟,羨慕得眼睛都紅了。惠妃瞧着不住搖頭,如太子妃這般既能攏得住丈夫,又能生兒子的才是好媳婦,她心中暗自琢磨是否要再往大阿哥府裏送幾個嬌妾美婢,實在不成,得與大阿哥好生說道說道了。
一旁的宜妃一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回首與一個嬌媚的宮嫔低語兩聲,那宮嫔立即掩嘴嬌笑,還不斷拿眼睛去瞟惠妃,惠妃恨得直咬牙,這個宜妃人說她爽利明快,在她看來就是個尖酸刻薄的,轉頭狠狠瞪了伊爾根覺羅氏一眼,伊爾根覺羅氏縮了縮瘦弱的肩膀,垂首不語,泫然欲泣。
“喲,我說惠妃姐姐,你這是做什麽呢?今兒可是皇長孫滿周的大好日子,做什麽不住的瞪你媳婦?”宜妃巧笑嫣然,打趣般的瞟了眼伊爾根覺羅氏,婉聲嘆息:“這人兒都快掉金豆子了。”這人最怕人心不足,她可明白的很,皇上未必多中意大阿哥,即便哪天皇太子不成了,也輪不到大阿哥來做太子,這母子倆癡心妄想,都是一副愚蠢德行,倒可憐了伊爾根覺羅氏,面色饑荒,哪日見着她都跟生了場大病似的。
溪則坐在貴妃邊兒上,眼見宜妃這明刺暗諷,惠妃氣得發抖,便趕在惠妃開口前笑語道:“宜母妃這般心疼大嫂,難不成是給咱們五弟也聘個這樣的福晉?”一句話輕輕巧巧的将話頭掩了過去。
既有人遞上了臺階,宜妃便順着下了:“可不是,多好的閨女兒,我瞧着便眼熱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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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輕哼了一聲,轉頭飲酒。
嫔妃與內外命婦在裏頭飲宴,外面的便是男子行宴,歡聲笑語不時傳來。溪則吃了杯飲了杯玫瑰露,便見佟妃引着一年輕貴婦走了過來,那年輕貴婦似乎有些膽小,對着溪則恭敬行過禮便不敢說話了,佟妃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對溪則笑道:“這是我娘家哥哥的福晉,說起來與太子妃同出一族,也是瓜爾佳氏。”
溪則立時打起精神來,這便是遏必隆的嫡妻了,她細觀瓜爾佳氏,見她容貌端慧,雖稱不上絕世,亦不算無鹽,只是平凡了點,再看她性子敦厚,乃至有些怯懦,便搖了搖頭,難怪讓那捍烈的李四兒爬到頭上去。
她溫聲問道:“既都屬瓜爾佳氏,也是緣分。不知你阿瑪是?”
瓜爾佳氏低聲回道:“阿瑪是雲貴總督巴錫。”
佟妃本是想叫她機靈點,結識了太子妃,即便不能傍身,好歹日後也能拿來說嘴,壓一壓那李四兒的氣焰,不想竟是個推一下動一下的,太子妃不問,連句話都不敢說。
溪則嘆了口氣,阿瑪做了這麽大的官還能讓一個小妾輕侮,看來委實是這瓜爾佳氏太過軟懦了,即便是她同情她,有心借她勢,她也用不來。溪則也不說旁的,只道:“不要急着認命,你不與命争,命就要壓你頭上,回去好生過日子。”
溪則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頗為得體且有內涵,就如那白發蒼蒼的老太君拉着小孫女兒的手諄諄教誨一般,既慈愛又可親,又說了道理又不吓到這柔弱的瓜爾佳氏。不想那瓜爾佳氏立即便紅了眼睛,低低的福身,恭敬且誠摯地道了句:“奴才謝太子妃贈語。”
佟妃見她這般,便知道她是聽進去了,不由對溪則颔首微笑。
這一場家宴是精彩之極。
散了宴,溪則便見胤礽已親抱着弘晟在乾清宮外等着了。她加快了步伐走上前,胤礽單手抱住弘晟,騰出手來摸了摸她的小腹,問:“小二沒鬧你罷?”小弘晟也傾□子,小手摸摸額娘的肚子,滿眼充盈着清澈的好奇。
溪則笑着搖了搖頭,對父子兩道:“今晚太平得緊,讓我安安生生的與貴妃母妃說了好會兒子話。”兩人相依着往毓慶宮走去,身後的太監侍衛都跟得遠遠的,只餘兩個在前引燈照路。
“我見到瓜爾佳氏了,就是隆科多的嫡福晉,真是個怯懦無主的。”
一說到隆科多,胤礽的臉便沉了下來:“我原看索額圖次子阿爾吉善有些才能,欲派去昭莫多,哪怕是做個從四品的指揮使儉事,也總好過在京裏混吃混喝,不想竟叫隆科多和阿靈阿這兩個給攪了。”
這事還是第一次聽說,溪則問:“怎麽了?”
“那日我與索額圖一計較,他也覺如此甚好,皇阿瑪不知何時要對葛爾丹用兵,那一片的軍士屆時都能掙下功勞,不如提前兒把人按上,他觀摩數日,瞧中了個空缺,趁此次邊防變動給兵部遞了個條子預備将阿爾吉善派過去,不想正巧這兩人在那,隆科多不知那條子是索額圖寫的,不知說了什麽混話,兵部為了避嫌便沒批,便沒批下來。”胤礽本就對隆科多為人不齒,這次又惹上了他,算是結下仇了。
“那阿爾吉善就不去了麽?”溪則問。
胤礽生了會兒氣道:“去不成了,換長泰去。”長泰是嘎布喇之子,是胤礽的嫡親舅舅,對他而言哪個去都一樣,舅舅還更親一些,可對索額圖而言,安排的妥妥當當就讓兒子去掙軍功的地方因這兩人的幾句話就被截胡了,他對隆科多的意見比胤礽還大。兵部見索相又遞了條子來,一點不敢耽擱的立馬把事辦了。
這兩年索額圖在胤礽不斷的敲打下過得低調,手中之權放出不少,但老虎,只要沒拔了獠牙,就還能吃人,隆科多這次算是把索額圖得罪狠了。
那說來事情做得也算圓滿,溪則好生安慰道:“隆科多現有索額圖收拾了,就算他阿瑪護着,也免不了吃點虧。”她想了想又問:“阿靈阿與隆科多很好麽?”她只隐約記得阿靈阿和揆敘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兩人都是死忠的“八爺黨”,雍正登基後每次大罵揆敘都不忘阿靈阿,斥責阿靈阿也會捎上揆敘。
胤礽想了想,道:“還成,阿靈阿似乎與揆敘走得近些,他這人又野又混,皇阿瑪都拿他沒法子。”
溪則贊同,八爺黨倒了以後阿靈阿和揆敘還能壽終正寝,可見其後臺有多硬,而揆敘,應是自身善謀通變。
胤礽趁溪則細想的那會兒,轉頭看了看天際那輪白月,忽然道:“要是穿來那會兒,我變成溪則,你變成胤礽,會怎麽樣?我們還能在一塊兒麽?”
溪則木了一木,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似乎這樣也不是不行的,愣愣的轉頭看向胤礽,呆呆說道:“大約,我會很厲害,前知一千年後知兩百年,而你,因為太遲鈍,就被皇祖母和皇阿瑪從太子妃的名額裏剔除出去。”
胤礽本還希冀她能說些好聽的,這一下整張臉都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溪則:為毛不是我穿成撒扔?作者君:因為你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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