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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分開,立即嫁了,今後再無往來,這倒是個可以永絕後患的好法子。胤礽默不吭聲,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軟枕上一下一下的點着,指腹與軟滑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在此刻寂靜的大殿中竟依稀可聞。
胤祥憋着鼓氣,見衆人皆不出聲,不由便急了,這事明擺着的了,撇開皇家顏面不提,單這兩名女子,身形單薄,又都是嬌養着大的,如何互相依靠,如何過這漫漫人生,與其将來悔恨不如眼下就分幹淨了!
胤祥起身抱拳,鄭重道:“請皇上早作決斷!”
胤礽稍稍擡眼,那眼中似是無奈似是為難,他輕嘆了口氣,指指那椅子,聲音和煦道:“你坐下說。”他聲音雖緩雖柔和,卻依舊如山岳般沉沉,使人無法抗拒。胤祥也意識自己過于焦急了。溫憲是四哥的嫡親妹妹,女兒家最要緊的便是名聲,此事若不處置好了,對四哥而言也是個污點,而若宣揚出去,更将使帝室蒙羞。他也是出于多方顧慮又見四哥言語混亂,才心氣沖動了些,眼下叫胤礽提醒回過味來,他躬身道了句:“臣弟性急了。”退回到原處,舒緩了身子靠在寬大的椅背上,等着哥哥們先開口。
溪則見這情形似是有些僵硬,面上顯出些微自責來,對着胤礽歉然道:“這後宮中事,本是在我分內,溫憲與純悫二人……我早該察覺,”她又看向那兩位,“也是我用心不夠,還驚動了兩位皇弟。”
胤禛與胤祥聞言,忙起身躬身道:“不敢。”
胤礽亦輕輕拍了拍她的放在軟枕上的手背,溫聲道:“此事怨不得你。”目下最為要緊的便是衆人達成一致,而這其中又以胤禛的看法最為關鍵。胤礽想了想,望向胤禛道:“說句實話,不止你一人覺得她二人動了真,朕瞧着也是如此。”他又嘆了一氣,頗為無奈道:“自古情深不壽,溫憲又是個嬌烈的性子,将她們強行拆開倒是容易,怕就怕她不出幾日便将憂郁成疾。”
說到情深不壽,絕不是聳人聽聞,不遠便有個現成的例子,順治爺與董鄂妃之事雖有孝莊太後懿旨不許宮人嚼舌頭,卻也架不住人生來好奇私底下密語,他們幾個也都是知曉的。
提及這茬,胤祥也頗猶豫,胤禛默了片刻,沉靜的面容更是肅穆,他極力思索萬全之策,半晌,似是萬般艱難的緩緩道:“誠如十三弟所言,若是傳将出去,百姓會如何看?皇家素來為天下表率,萬民敬仰,決不可出現偏差。臣弟與十三弟仔細查問了溫憲貼身服侍之人,這事,她二人掩飾嚴密,除卻那宮女與純悫,知曉的只有我們四人,處置起來,并不多難。依臣弟之見,”胤禛起身,寒聲道:“賜死!”
此言一出,溪則與胤祥皆是一怔,溪則立即轉頭望向胤礽;胤祥怔愣後,臉色驟然煞白,眼中先是駭然,而後便是憐惜,接着漸起冷意,徐徐的蹙起眉終于顯出不贊同來。
溪則只覺得在這暑意漸顯的初夏,有一股寒氣自地底而上逼入心扉,全身都是徹骨的冷意。她是猶豫過是拆離是成全,卻從未起過一絲要了她們命以保此事永遠成辛秘的念頭。從康熙駕崩,胤礽登基,她就如丢開了一把橫在頭上鋒利的刀刃,渾身都松懈起來,這一年多些許難為事都有胤礽替她傷神,她只萬事無憂的将日子過下來,以致竟忘了這是皇宮!
皇家輕生死!任憑誰到了威脅皇室顏面,威脅帝權,威脅任何比之更為強勢的人之時,都要鏟除!
溪則心口透冷,背後卻激起一層密密的濕意,冷汗貼着衣衫,滑膩難受,她勉強鎮定住心神,喚着胤礽:“皇上。”
胤礽一直思索着胤禛的話,聽這一聲喚,他轉頭看向溪則,沉着的目光中有脈脈的溫情如流星般飛逝而過,仿佛安慰。
他平和道:“不行。這事遠沒到這個地步。四弟觀瞻大局之心,朕自明白,只是,溫憲與純悫到底是公主,一齊處死兩名公主,流言肆起是免不了的,落到有心人眼裏,來個追根究底,這番做法便是本末倒置了。再者,朕也不忍心兩位皇妹就此香消玉損。”
他這話一出,溪則冷漓的身子終于感覺到了一點暖意,胤禛意見沒得到許可也不介懷,神色稍有松緩,好似松了口氣,好似那賜死的提議不是他說的,他也盼着二人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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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也是解脫了一般,他心中也并不願意讓一句賜死就結束了兩個姐姐的生命,就道:“那就賜婚,兩相便宜。”
胤禛仍舊立着,聽他這話,面上微微顯出一點凄微,嘆息道:“要只是溫憲一人癡心妄想便也罷了,時日久了,總能淡了。”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而後搖搖頭,頗是無法:“可純悫也有那個心,她們二人又是形影不離的,由此看來,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數年相依的情分,一朝斷然離決,還不如死了來得幹淨。”
胤祥皺起眉,不覺失聲:“四哥今日是怎麽了?盡說些糊塗話,此情非彼情,她二人同是女子,即便動了真情,也做不得數。”
胤禛面色一僵,剛想出聲便聽上首傳來一道不悅的聲音:“為何就做不得數了?都是情,誰還比誰高貴些!”一樣是從心而起的情動,還非得分出個高低貴賤?胤礽冷着眼道。
胤祥倒是奇怪了,今日真是怪事連連,四哥糊塗就夠稀奇了,怎麽二哥也跟豬油蒙了心似的,不賜死不賜婚,還留着她們依舊不成?他只得先起身請罪:“臣弟失言。”再道:“只是,眼下看來別無他法。”
這一大篇話說下來,人人都倦了乏了,胤礽也不過是想知道這二人究竟如何看的,眼下已是再明白不過了,老十三是咬死了不能成全,別說成全,連她二人的感情都不承認,只認為是一時糊塗;老四卻是出人意料……
有些話胤礽是男子又是皇帝是不好說的,但溪則卻可以,她望向胤礽幽然道:“要真說他法也不是沒有。早年臣妾便與皇上贊嘆過,溫憲與純悫能有如此深厚的情誼,真比許多同床異夢的夫妻都強得多,就是留在宮裏相伴一生,也不覺得比旁的差什麽。”這話自然是現杜撰的,不過是真是假又有什麽打緊,帝後二人的立場已顯示出來了。
胤礽笑道:“如今看來,你也算眼尖的,只是沒往那上面想罷了。”
溪則也笑道:“誰能想得到,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了。”
這平和的一說一應,像極了自家妹妹與多年相戀的小後生修成正果一般自然。胤禛面上似有所動,也微微的笑了:“五妹六妹能得皇上皇後照拂,臣弟就放心了。”
胤祥是真真切切的怔了,就幾句話,情形便徹底逆轉過來,他欲說話,卻見胤禛告誡的看了他一眼,猶豫片刻,只得咽了下去。
走出坤寧宮,胤祥疑惑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皇上皇後有心成全。”胤禛簡略的說,“也沒什麽不好的,你看溫憲說起純悫時,那眼神多柔和。”
胤祥真是半點都瞧不明白,怎麽兩女子間生出這與世相悖的孽緣來,還值得稱道了?胤禛也不打算與他多說,道:“這事,爛在肚子裏就是了。”
胤祥真是弄糊塗了,這一晚上盡是荒誕離奇,處處透着蹊跷。他氣悶道:“真是荒唐至極!”說罷負氣而去。
胤禛也沒攔着他,別說胤祥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麽皇上會想成全她們,皇後娘娘倒是摸得清皇上的脾性。
随身攜帶的玉佩如初次觸摸的那般溫潤,他把它緊握,掌心便印下那玉佩的形狀來,胤禛輕輕嘆了口氣,十三弟覺得荒唐,他自己又何嘗以為這是尋常?心之所向,情難自已罷了。
這算是有個結果了,剩下的就該琢磨如何安置二人。溪則看了眼胤礽,他正輕輕的撥着茶盞,似乎在想些什麽。溪則咳了一聲。胤礽手下一抖,杯蓋碰到杯沿,發出一聲脆響來。
溪則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他的手一眼,而後緩緩移開目光,望着那無人的角落,盡力尋話來說:“一直以為老四是有些正統道學,老十三更随意不羁的,沒想到今晚一看,倒是老四更曠達開明。”
“嗯?嗯……确是出人意料。”胤礽眼神閃爍,起身作勢看了看外邊的天色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他說完便豎直了耳朵,聽邊上的聲響,過了半晌也不見溪則出聲,不禁便有些失落。
“你早些安歇罷。”他輕聲的說,腳下慢慢的挪動,身子卻像定住了一般。
垣暮站在殿外屋檐下,側耳透過大開的殿門,聽着裏頭的動靜,心中抹了把冷汗:皇後娘娘,萬歲爺這步子挪得還沒蝸牛遠呢,您倒是留一聲兒啊……
“你……”溪則不負衆望的出聲兒了。
胤礽立即回過身兒,雙目炯炯,滿懷期待的望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胤祥覺得這晚很混亂,我也是……
這個更新時間好像有點怪,可是,沒辦法,這兩天舊病複發,我只好在中午的時候試試。
這樣就讓我的更新時間變得很亂,好吧,好像早就亂起來了,這樣就看起來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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