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番外：過年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噼裏啪啦的爆竹聲接連而起，街道小巷中是鋪天蓋地的紅色，每條街上空都挂着燈籠，五顏六色的，每個燈籠底下挂着寫着字謎的紙片，煞是好看。

傅紅雪察覺到身邊有人，睜看眼，便瞧見一張笑盈盈的小臉，湊在他跟前，溫熱的呼吸似乎能拂動他臉上看不見的那些微小絨毛。

“阿雪，快起來啊，今天要包餃子呢。”慕傾姒很是興奮，在過年的所有活動中，她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包餃子了。

傅紅雪利索地起身，随後腰間就被慕傾姒圍上了一塊麻布，她一邊給傅紅雪系好帶子，一邊念叨，“一會我來和面，剁餡的活兒就交給你了，拿出你那高超的刀工來……”

傅紅雪大概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苦心練會的刀法居然會用來剁肉餡。

一塊麻布塞進手裏，傅紅雪低頭，而後便見慕傾姒站到了自己身前，背對着自己，兩手擡起，“快快快，幫我也綁上，和面可是個髒活，一不留神新衣服就要弄髒了。”

傅紅雪一只手環過她的腰間，将麻布給她綁好，一邊問她，“那怎麽不穿昨天那件，髒了正好可以換新衣服。”

“才不要……”慕傾姒回頭朝他聳了聳鼻子，“今天就是要穿新衣服啊，這是傳統……”

慕傾姒跑到他身後，推着他往廚房走，“好啦，不要啰嗦了，我已經把東西都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我們傅紅雪少俠大顯身手的時刻啦，走走走……”

和面對于慕傾姒來說不是件難事，當初，為了在自己走後慕傾姒也能照顧好自己，小公子景教了她很多東西，至少，她一個人生活的時候絕對能讓自己吃上一口飽飯。

小小的廚房，方寸大的地方，容他們兩個人是剛剛好。

傅紅雪用着慕傾姒專門找鑄劍世家葉家打造的菜刀一點點将案板上的各種肉塊剁成餡，微微擡起頭，就能瞧見努力和面的慕傾姒，這種生活，他喜歡極了。

不過，他看着一旁的那兩桶肉，“傾姒，我們兩個人，要用到這麽多肉嗎？”

慕傾姒擡起頭，眨了眨眼，“誰說我們只有兩個人？”

傅紅雪一愣，還有人？

“傅紅雪——慕姐姐——”隔着老遠，有些人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我帶着琳琳和你們小侄子來給你們拜年啦——”

來人自然是葉開，幾年前，他和丁靈琳突然就說要成婚，婚後沒過幾個月就有了一個小寶寶，慕傾姒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奉子成婚，為此，葉開沒少受幾位大舅哥的刁難。

慕傾姒洗幹淨手上的面粉，随手在腰間圍的抹布上擦了擦，出了廚房。

一個小小的影子沖了過來，許是因為太小，走路還不太穩當，小小的人剎不住車，撞到了慕傾姒的腿。

“呀，小平安，你好呀……”慕傾姒将葉思成抱起來，她很喜歡小孩子的，因為他們從內到外都是香香的，未曾沾染世俗的惡臭味道。

“傾姒姨姨好……”葉思成笑得可愛，他的小手抱着慕傾姒的脖子，奶聲奶氣的打招呼。

慕傾姒用鼻尖碰了碰小平安的小臉蛋，很是高興，這孩子只在去年見過她一次，沒想到居然還能認出她，這記性真是不錯。

傅紅雪也放下刀出來，看見葉思成，亦是柔和了目光。

“小平安知不知道這是誰啊？”慕傾姒抱着葉思成，把他的目光轉向傅紅雪，逗着他說話。

“知道，紅雪伯伯好……”葉思成認真地點點頭，這個好看的伯伯他記得，是爹爹的哥哥。

“诶——”葉開不滿地從遠處過來，伸出手點着葉思成的額頭，“臭小子，什麽伯伯，這是叔叔，紅雪叔叔，來，叫叔叔。”

關于誰大誰小這件事，從幾年前葉開就在争了，花白鳳和李尋歡都認為傅紅雪出生要早，雖然傅紅雪對這個不感興趣，但是看葉開那麽介意，他還是忍不住逗逗他。

“慕姐姐——”丁靈琳身後跟着幾個手下，擡着不少東西，她瞪了葉開一眼，吩咐手下的人把東西放到大堂去。

“呦，這麽熱鬧啊……”路小佳帶着馬芳鈴從牆頭上一躍而下。

雖然馬空群害死了白天羽，但是白天羽背叛了路小佳的母親，路小佳的母親也是殺害白天羽的主謀之一，所以他們兩個說起來并沒有什麽解不開的仇恨。

這幾年，他和馬芳鈴走南闖北，專門解決不平之事，兩個人之間雖然沒有說破，但也只隔着一層紗紙。

“慕姐姐，這是我和路哥的一點心意，”馬芳鈴将一串玉石打磨而成的同心佩遞給慕傾姒，“算是拜年禮，也祝你和傅少俠，月老牽線證佳偶，一生一世共白頭。”

“共白頭……”慕傾姒默念了一遍，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歡喜地接過了同心佩。

“這同心佩是可以拆開的，你和傅兄，一人一塊，剛剛好。”路小佳眉毛一挑，朝傅紅雪擠擠眼，畢竟是自己半個兄長，送的東西還是動了一番心思的。

“多謝。”傅紅雪朝他點頭表示感謝，這樣的東西，很合他的心意。

慕傾姒将東西收好，而後招呼大家一起去廚房，大家都是一家人，沒有來者是客的那一套，“來來來，大家一起幫忙包餃子啊，除了小平安，不幹活的沒飯吃哦。”

小小的廚房，方寸大的地方，裝了六七個人，稍微有些擁擠，但是還好，大家都是武功高手，誰也不會妨礙誰。

丁靈琳和馬芳鈴都是武林世家的大家小姐，武功自然是沒得說，但是從來沒做過飯，更別說擀餃子皮了，這邊慕傾姒已經出了三五個，她們兩個還在看着破了的面團發愣，看得慕傾姒忍不住偷笑。

院子裏，路小佳用自己的劍去魚鱗，沒被敲暈的魚活蹦亂跳的，跳到他身上，撲棱幾下，濺了他一身的水。

葉開更是好笑，只會吃炖大鵝的他第一次自己動手，沒想到這鵝還會裝死，明明放了血，都倒在地上好一會了，他就進廚房拿個盆的功夫，鵝居然不見了，最後，他用自己的飛刀把它釘在了柴房的草垛上。

一頓飯，總算是做好了，大家圍坐在一張桌子上，有些感慨，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消了。

江湖的血腥，在氤氲的熱氣中被沖散。

慕傾姒舉杯，環顧了一圈，“緣如風，風不定，情若雲，雲千形，偌大的江湖，我們能經歷這麽多，還能聚在這一個房間，一起吃一頓飯，值得我們舉杯共飲。”

這一頓飯，吃得很是痛快，大家很有默契的避開了每一個人不想提的話題。

所有的活動中，慕傾姒最讨厭的就是飯後收拾殘局，于是，丁靈琳帶來的那些手下便派上了用場。

把碗筷交給他們收拾，慕傾姒等人在後院放了一排的躺椅，幾個人舒舒服服地躺着，一邊看煙花，一邊閑聊。

“娘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她？”葉開嘆了口氣，這幾年傅紅雪和慕傾姒天南海北地跑，他和他們見面都很少了，更別說花白鳳。

傅紅雪早已沒了當初的心結，沉默了一會，應道，“過幾日，我和傾姒打算去見見娘。”

“那敢情好……”葉開一樂，“她老人家看見你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解決了一個，葉開又轉向路小佳，壓低了聲音，“我說路兄，你這……怎麽個情況啊？這都幾年了，我們家小平安都快能找媳婦了，你這……不太行啊……”

這邊，慕傾姒也在跟丁靈琳和馬芳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靈琳，最近，花伯母怎麽樣？”

“就像小葉說的，她近來身體不大好，之前一直想着報……”丁靈琳看看馬芳鈴，咽下了大家都知道的話，“最近生了一場病，精神不如從前了，我跟小葉想着，你和傅大哥是不是回去看看娘？”

“我們也是這麽打算的，等過完年，跟你們一起走。”慕傾姒前幾日跟傅紅雪商量過，是該回去看看了。

她看看馬芳鈴，“芳齡，你爹——”

提起馬空群，氣氛有點沉悶，兩年前，馬空群被自己當初的手下刺殺，雖然馬芳鈴和路小佳及時趕到，但到底傷得不輕，沒過幾個月人就沒了。

馬芳鈴長舒了一口氣，“我爹這一輩子都在追求權勢財富地位，做了很多的錯事，他害過別人，也被別人所害，因果循環，但他對我來說，是最好的父親……”

她望着繁雜的星空，似乎是想到了小時候跟父親在一起的場景，“我現在終于能體會到傅紅雪和花伯母他們的感受了，冤冤相報，這樣的江湖，充斥着血腥，讓人生厭……”

她羨慕地瞧了瞧慕傾姒，“我想，我不會去報仇，正如葉開所說，仇恨是一顆黑暗的種子，最終會吞噬掉人心，就這麽和路哥游歷，路見不平，就很好……”

丁靈琳抱着睡熟了的小平安，終究沒忍住，“那個，馬大小姐，我有個問題真的很想知道，你能不能滿足我這個小小的好奇心呢？”

“什麽？”馬芳鈴轉過頭看她。

丁靈琳朝着路小佳努努嘴，“就是你，和我們路哥，你們……”

馬芳鈴突然就臉紅了，支支吾吾地，“我們……我們……是夥伴……”

慕傾姒看着夜空中閃爍的星星，一朵朵煙花在它身旁綻放，心裏想着，“真好啊……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能過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