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三/夠了吧
人如其名, 梁風離開得像一陣風。
趙輕禾還在孜孜不倦地盯着沈頤洲,叫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沈頤洲煩得很,叫她快點滾。
趙輕禾走的時候還不肯死心地提醒他:“哥, 你不是什麽好人,你要記住。”
沈頤洲面色沉冷,送她出門。
大門“哐”地關上, 屋子裏又重新落回了安靜。
像是剛剛的一切全都沒有發生, 僅僅是他的一場幻覺。
天色完全的暗了。
趙輕禾離開後,沈頤洲就走到了後院,随便尋了把椅子坐下抽煙。
僻靜的別墅區,只有微弱的風時不時吹來。
耳邊空蕩蕩的,身邊也空蕩蕩的。
沈頤洲望着昏暗的天邊, 說不上來心裏到底是什麽情緒。
她走了, 他原本沒打算叫她走的。
可她還是走了。
有些遺憾嗎?他不知道。
Advertisement
或許是他已經麻木得太久了。很難再察覺到那些微弱的、鮮活的情緒了。
身後,那婦人來問晚飯都已準備好,什麽時候用餐。
沈頤洲沒回頭,只淡聲叫她都撤了。
天色徹底地将他融為這黑色的一部分,風吹着他手裏的煙燃出詭谲、奇異的光。
沈頤洲長久地注視着那一點光亮, 微弱地照拂在他的臉上。
低垂的眼眸, 像是黑夜的月亮。
無聲地流淌出寒與冷。
無端地, 又想起她失魂落魄地跑出去, 想起她一臉素淨地站在門前問他今晚留不留下來吃晚飯。
聲音和光線暗下來,某些莫名的情緒就無聲地翻湧了出來。
為什麽來倫敦?
為什麽來倫敦呢?
不舍還是不甘,愛她還是恨她。
重新接近她,心滿意足地将她的惶恐和失措收納眼底。開心嗎?應該是開心的吧?要不然他為什麽要來倫敦?
她這樣一個從頭到尾欺騙、背叛他的女人, 一個到最後都以為把他蒙在鼓裏直接走人的女人。
應該是開心的吧。
要不然, 怎麽會為了她來倫敦。
無聲的黑暗中, 明滅的火光在微微地發顫。
沈頤洲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愉悅。
趙輕禾說,他不是什麽好人。
她其實說的一點都沒錯。
他算得上什麽好人嗎?
他從頭到尾都不是。
他那樣麻木的人,既不會感受到愛,也不會感受到恨。
又或者,其實既沒有愛也沒有恨,只是他更怕自己發現原來自己什麽都沒有。
黑色的庭院裏,隐隐亮起了一方屏幕。
她所有的模特照都展示在她的臉書首頁,上面清楚地表明了聯系方式和工作時間。
幾乎是每一天的晚上,每一個周六,每一個周日。
完成拍攝活動之後,她就會上傳拍攝的照片。
淩晨一點十分,一點半,兩點二十,三點。
她到底幾點睡覺呢?記得那家西裝店的開門時間是早上八點,離她住的地方一點也不近。
那麽小的一間屋子,和那麽多人共用廚房和客廳。
屋子裏連一個像樣的衣櫃都沒有,逼仄狹小得可怕。
為什麽變得那樣的瘦,是太累了還是吃不飽?
她的錢去哪裏了?
她不是騙走了他很多錢嗎?為什麽不自己用?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他答不出來任何一個問題,包括他為什麽來倫敦。
手機無聲地熄滅了。
沈頤洲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動靜。
梁風有段時間沒再見過沈頤洲。
那天之後他再沒來找過她,也沒在趙輕禾的身邊出現過。
趙輕禾六月底畢業之後,就和新男友飛去了南半球度假。梁風無從得知沈頤洲的消息。Cathy有了新的男友,梁風随口問過,Cathy說沈頤洲根本沒和她交往過,頂多算得上是請她吃過飯。
其餘的,就沒有任何的消息了。
梁風從他在倫敦住過的那座別墅前走過一次,那裏大門緊閉,像是不在家,又或是已沒有人住了。
他好像走了。
他走了。
他已經離開倫敦了。
梁風在冷風中穿着單薄的吊帶,Connell叫她去補補妝:“Fiona,我知道天太冷了,你眼睛裏有些眼淚,先去處理一下吧。”
梁風僵硬地點點頭,套上厚外套走出了拍攝現場。
那個潮濕、燥熱、心跳怦然、天旋地轉的夏天已經消失了。他離開了,他離開了。
一切戛然而止,他分明前一秒還在她的身邊吻過她。
梁風麻木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補妝。她手指在國內的社交軟件上漫無目的地劃着,忽然上方彈出了一條新聞推送。
是某個大人物的訃告。高危病重,在搶救室裏搶救了兩個月最後還是離開了世界。
梁風沒有在意,輕輕地将這條新聞劃出了視線。
遠處Connell在喊她:“好了嗎?”
梁風收了手機:“來了。”
沈恪的追悼會被安排在十月末。
在此之前,賀忱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沈頤洲。
沈頤洲從倫敦匆匆忙忙趕回時,沈恪已不太能說話。
內髒嚴重出血,ICU裏一住就是兩個多月。
病來得又猛又急,像是老天決意要把他帶走。
賀忱一直陪着沈頤洲在ICU忙碌,整整兩個多月,沈頤洲幾乎沒睡。
偶爾夜半在椅子上休息一會,也常常會被疾步趕來的醫生吵醒。
全國最好的醫學團隊,日夜不休地跟在沈恪的床前。
越到後面,沈頤洲越是沉默寡言。
賀忱偶爾在淩晨同他去醫院外面吸煙,叫他回家休息休息。
他似是很久才反應過來,淡淡地笑一笑,不說話。
而後,重新走回醫院。
十月初,沈恪終究是搶救無效,宣告死亡。
沈頤洲站在他的病床前,看着他胸前因搶救而燒焦的淡淡痕跡,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主治醫生和他确認,沈恪已經死亡,他才緩緩地擡起視線,看着醫生,緩聲道:“辛苦你了。”
賀忱跟着他走出醫院,沈頤洲臉上毫無情緒,只叫他送自己回去。
而後,便長久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吃飯,也是正常吃飯。
沈恪死後的一切事務,他也都正常地處理。
賀忱叫他休息休息,沈頤洲也只短促地笑一笑,反問他:“有什麽必要?”
而後,沈恪的追悼會他也一手辦理。面色平靜地和每個人讨論自己父親的喪事,而後接受所有人的哀悼。
十月末,賀忱在沈恪的追悼會上再次見到了沈頤洲。
他一身黑色的西裝,站在大廳的門口。
冷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頰上,有種蒼白肅穆的錯覺。
可他走上前去喊他“二叔”時,沈頤洲依舊能微微彎起嘴角,輕聲道:“來了。”
他像是游離在外、像是感受不到。
賀忱握住他的手,只說了一句:“節哀。”
沈頤洲從善如流地應下:“好。”
麻木地站在這門口,接受每個人的“節哀。”
看着所有人鞠躬,而後,由他送上一束花。
從白天到晚上,他送走最後一個客人。
司機将他接回家問他晚上還用車嗎,阿姨問他用沒用過晚餐。
他統統搖搖頭,緩步走回了卧室。
房門無聲地關上,陷入徹底的黑暗。
聽見那一聲聲的“節哀”、“節哀”、“節哀”。
沈頤洲倒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眼裏卻沒有流出一滴淚。
悲哀嗎?
或許。
傷心難過嗎?
他不知道。
但沈頤洲卻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難以自拔的孤獨之中。
簫琴已經不是他的母親,沈恪再也不會出現,趙輕禾?那是簫琴的孩子。
空蕩蕩的屋子裏,從前不是他一個人的。
那天晚上的除夕,不是他一個人的。
心髒迸發出巨大的痛感,像一把早就插進去的刀子在反複地扭轉、深入。
淙淙的鮮血從他的身體裏湧出,最後将他完全地淹沒。
長久的死寂。
他不知何時撥出了一個電話。
聽見電話那頭帶着風聲的、小心翼翼的:
“喂,我是梁風。”
沈頤洲沒有說話。
“沈頤洲?”她試探地喊道。
那樣溫柔的聲音,他也曾經真的擁有過。
夠了吧,夠了吧。
是否悲傷情緒裏太易滋生絕望與悲觀,要不然他此刻為何堅定地這樣想:叫她再回來又能怎樣呢?
她真的愛自己嗎?
沈頤洲甚至不敢去想這個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愛過他嗎?
而他又真的就能這樣毫無芥蒂地和她重新開始嗎?
在倫敦的那些時日,他真的快樂滿足嗎?她真的快樂滿足嗎?
何必再互相折磨,何必再互相折磨。
沈頤洲握住電話,沉默了很久。
終于開口。
語氣冷靜而平緩:
“密碼是你的生日。”
“……什麽?”梁風輕喃出聲。
“倫敦的房子,密碼是你的生日。”
“沈頤洲……”
“就這樣。”
他話畢,就挂斷了電話。
作者有話說:
寫這章時,聽的是劉若英的《當愛在靠近》
“真的想寂寞的時候有個伴”
“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
“雖然這種想法明明就是太簡單”
“只想有人在一起”
“不管明天在哪裏”
【另外,24h紅包,周三休息,周四晚八點繼續~】
感謝在2022-08-22 16:42:49~2022-08-23 16:55: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1079298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有好奇心小妞 20瓶;秀茨 10瓶;Aurora 6瓶;萌萌噠、喜寶才不會掉毛、XY-L、許荦、belyyy 5瓶;此致 3瓶;Yee、聽言、288小外婆、VK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