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漏夜時分,關州。
城郊碼頭處。
一行黑衣男子隐匿在樹叢暗處,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夜闌人靜時,碼頭空無一人,只有天穹清月散輝,照着那處粼粼江面。
暗處的幾人倒也不着急,他們來關州也有小半月。齊霄之那撕倒是極為缜密行事,從而最前的三日倒真的只是商隊往來之舉。
直至昨日才得以探到齊霄之他們今夜将會在碼頭行動一事。
夜裏秋風湧來,灌入人的衣袍中。
周齊近來有些水土不服,此刻打了個顫栗,惹得樹叢響起輕微動靜,周焰側目睇他一眼,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踏篤聲,周焰旋即目光冽然,只見一支騎兵正緩緩朝着碼頭而行,騎兵之間還運了數百箱鐵匣。
周焰心中稍滞,盤踞起一個念頭。
不待他思索,江面便迎來一束遠光,一架巨大的商船正悠悠駛進碼頭。
“鐵匣裏是火炮。”周焰敘述道。
周齊等人聞言霎時心中一悚,随即明白過來,夏榮這番不僅僅養私兵,還建造了私炮營,如此這般,要反之心已昭然若揭。
“主上,我們可是要現在行動?”周齊肅聲問。
周焰斂睫,聲音凜了幾分:“火炮數量巨大,待他們上船後再作行動截走。”
他帶的人太少,要穩中求勝。
衆人聽他吩咐,只待那列騎兵與商船之人接頭。騎兵為首之人戴着分外嚴實的頭盔看不見容顏,倒是那商船靠岸之時,一名清儒文人從船上而下,那人已入中年,面容倒是和善,與騎兵一番交流後,便吩咐着人搬運鐵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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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一點點泛起漣漪,随着鐵匣一箱箱地搬入将幾人的心也跟着緊起來。
漸漸地,只剩最後一箱。
那騎兵與男人交接完後,掃了一圈周圍,目光忽地落在他們藏匿的樹叢中。
幾人即刻将腰間佩刀握緊,一陣晚風拂動樹叢枝葉,秋葉灑落在地。
寂靜的四周只聽得見樹葉沙沙與風聲作合。
黑夜裏的幾雙眼睛一目不動地與那騎兵凝望許久,直至那騎兵收了視線,領着身後人打馬離去。
商船已然啓航,在碼頭處漸漸離開。
“主上。”衆人只待周焰吩咐。
周焰眸中閃動,目光移動至樹叢一旁,大概覽了一圈後,才沉聲道:“沿這條路線朝前行,要快,而後在前方江流口登船。”
“是!”
一行人緊随周焰朝前速行,沿着江岸一刻不敢耽誤。他們如同黑夜裏的一群狼,跟着頭狼,邁着矯健步伐在樹叢與月色下穿梭而行。
直至那江流急湍之處,只見那艘商船随着江流漩渦方向而緩緩靠近江岸。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衆人對視一眼,眸中凜然。
下一刻,尋準時機,一行人身形似一道刀光般淩厲,朝着那船尾而上。
月光折透在他們身上,窺見了他們眼裏不滅的血性。
衆人穩當落船。
船上一應護衛見此行來人,紛紛目露兇光。
手中刀劍混亂舉起,方才那清儒男子只見這一行蒙面之人驟然心悸。
“閣下何人?”中年男人眼波微閃,腳步朝着身後護衛退去。
周焰聲線過于有辨識,他未開口,也煩于多說,只瞥了一眼周齊,瞬間周齊會意,命着錦衣衛其餘幾人掏出腰刀直接朝這些護衛撲去。
周焰站在人潮中,手中彎刀随着手腕轉動,目光凜冽,衣袍随着他的步伐而掀動,霎時,刀光分外利厲地朝着四周護衛劈去!
月色彌漫雲層,一點點從清淩皎潔,映入黑色,轉而透過一絲絲紫色。
不斷彌漫着四周天穹。
燈光照在周焰的眼眸中,那是一雙極為冷戾的眼,盯着一度後退的中年男子,待那男子因惶恐過度而墜跌在甲板上時,腰間一截玉佩在光亮中分外顯然。
周焰目光稍頓,看向那玉佩,中年男人卻在此刻更為悚栗,他立即将玉佩捏攥手中,不敢讓周焰窺見上頭符紋。
“你……你是誰!”男人嗓音抖着。
“階下之囚,何須多話。”他沉下嗓子冷聲。
血腥味散開四周,充斥人的鼻息,眼前一片橫流屍體,加劇了人的恐懼。
四周遍布着哀嚎聲與刀劍入體之聲。
甲板上的血滲入縫隙,中年男人渾身忍不住地顫抖,眼見着周焰一步一步地靠近,仿佛下一刻他便要在這氛圍中死亡。
他心中一橫,想起了家中妻兒老小,強硬着飛速起身将手中玉佩抛向江中。
激起一層小小的水花,那截玉佩在周焰的瞳仁中緩緩沉入江底。
片刻,周焰忽而眼底湧起笑意,極冷帶着悚意。
“将他帶回去,要活的。”
一聲仿佛,周齊将最後一名護衛斬殺後,旋即應聲。
“回邺都。”
錦衣衛朝掌舵的船夫厲聲道,手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刀身染上一層濃稠血色。
茫茫夜色中,商船調動方向,朝着另一端緩緩前行。
青年長身修勁站在甲板上,有風吹鼓他的衣袍。
農歷七月十五,萬裏無雲,碧空如洗。
亦是秦國公四十五歲壽辰之日。
國公府外,往來人流如潮。
身着錦衣華服的貴族朝臣攜着家眷,手執請帖朝府內逐一湧入。
入府後小厮、婢女領着貴人們緩緩而行,穿徑長廊各處皆是張燈結彩,一應清雅不俗的派頭,不奢靡卻也并不是過假的清貧,看得出府內的女主人在房屋裝潢上,是大費心思的。
秦朝雲領着丫鬟們安頓了好一陣子賓客,總算趕在日落之前妥善周全了席面。
臨近開席之時,朝雲才穿過府中游廊匆匆趕入正廳宴會之上。
流光燈盞照亮了滿宴廳,高堂之上坐的是秦氏夫婦。
此端席面便是以他們現下的座位劃分,男女分席而坐。
朝雲邁着款款步伐入內,循着之前安插的位置而入座,眉目斂收,那張濃稠姝色的臉上此刻便只得眉目渡起些許冷淡,氣質倒是變得清冷許多。
屋外婢女領着最後一批賓客朝廳內走來,朝雲順着流動火光朝外看去,一眼便瞧見了燕侯一家朝內而來。
燕淮緊随父親身後,一雙星眸在如晝的燈火下照的明亮。
待燕侯與秦家夫婦寒暄一陣後,他一身星藍錦服,意氣風發地朝着高臺之上端坐的秦氏夫婦搭手一拜。
“燕子廷恭祝伯父福壽安康。”
少年郎君的聲音清潤明朗地響徹整座正廳。
秦國公凝着他,溫和面色上浮現濃濃笑意,溫聲喚起,便見燕淮直起身子朝側面一退,自廳外緩緩而入一行燕府家丁擡着一株分外碩大的珊瑚入內。
一絲詫異劃過眼底,燕侯掃了眼兒子,心中想着:秦國公酷愛收集稀罕玩意其中便有南海珊瑚,他倒是十分孝心,這株珊瑚高達六尺,都可敵得過一些人的高度。
兒子竟然這般用心,他只得暗自嗤笑一聲,到底是從小便在國公府混大的孩子。
“這株南海粉白珊瑚,實乃世間罕見,晚輩特獻給伯父作壽辰之禮。”
秦國公一見那珊瑚,眼底笑意都快溢出,此刻忙朝燕淮招手,“子廷有心了,快些随燕兄落座!”
廳內侍奉的婢女旋即便躬身來迎幾人入座,燕母随着燕侯一道落座上位,走前觑了燕淮一眼,應當是方才那尊珊瑚之事,她都未曾知曉。
燕淮便自個兒從善如流地去往了君琊座位旁,正巧地是對坐之人便是朝雲。
二人目光短促相視,廳內便響起絲竹之樂。
清袍儒雅的琴師端坐廳中,一旁吹笛的女子作以和弦。
國公爺的壽宴沒有舞姬,也沒有奢靡金盞琉璃,只有清雅絲樂與可口菜肴相伴。
來的盡數為朝中文官,這般清雅而溫馨的場面倒也符合他們平素的性子,這一場宴會倒是辦得備受好評。
宴席行至中場,與朝雲隔了一個座位的青鸾不知何時挪了位置,坐到了她跟前,青鸾瞥了圈對面男子席面,一眼便尋到某人身影,那人正笑意燦燦的與旁邊人談笑風生,她眼底一陣羞怯的将目光落在程明彰一旁的位置上。
又與朝雲低聲問道:“绾绾,對面空着那個位置是誰的啊?”
問至此,朝雲也将思緒拉至那對坐前方程明彰旁邊并不顯眼的一處座位,仍舊空懸着。
四周燭火通明,衆人皆在歡聲笑語中,獨獨有一個并不顯眼的位置孤零零地落在那處,光也黯淡,周遭的氣氛早已将小小一隅覆蓋。
“留多了。”朝雲有些恹色,語氣也虛浮着。
程明璋倒是來得早,之前說的讓她留兩個位置就自己一人當真了……
他,應當還未歸都城吧?
想到這處,朝雲掃過眼前的酒盞,裏頭還盛着小半盞葡萄釀,是她這些時日選過的酒水中,最為可口的,卻也是後勁稍大的一種。
不知不覺間,她喝了好些,但勝在并不上臉,只眼眸中些許泛懵。
燕淮身後坐着一排的,是數名青年文人,正是國公爺的學生們。
其中一位身着蓮青色曲裾,面色白潤,倒很是清秀的長相。
一旁有同僚與他說話,他只低眸溫聲答了幾句後,又将目光投向那縫隙中窺見的一抹身影。
高臺上端坐的秦夫人自然也關注着這頭動靜,她無意瞥見那群學子中,那位翰林院的學士正深情款款地盯着她的女兒,心中稍頓,将那學士又再三觀察了好些時刻。
孫嬷嬷候在一側,見秦夫人招手,便躬身朝前。
“那位可是翰林院新進的學士,姓韓?”
“回夫人,正是此人。”
她略一颔首,目光瞧見了學士前頭的燕淮,只見他手中握着酒盞,身旁君琊正與他說着什麽時,燕淮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
那是——
秦夫人眉間微蹙地将眸光移向了秦朝雲的方位,見她正偏頭與林青鸾談笑正歡,稍作沉吟,心中有些思慮起來。
子廷那孩子……
腦中再度想起雲太後說過的話,秦夫人心中微橫,斂收目光,面色依舊沉靜溫婉。
殊不知,男席上的一角,已有人将一切歸于眼底。
廳外,夜朗星疏,風聲滾滾刮過。
秋風吹動了院中樹木,卷落些許凋零葉子,虛掩的門內有陣陣談笑之聲,罅隙中透過如烈般的光,照亮了一旁角落裏的花草。
游廊、雕花燈籠、四處林立的守衛,與如晝般的燈火。
程明彰借着醉意離開了宴席,身旁親信緊随其後,仰頭看了眼天穹,他估摸好了時辰。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随後他偏頭與随從道:“出發,去城門。”
高牆之外的整片邺都,此刻早已陷入了冗長黑夜之中。
城外一列軍隊正緩緩地随着打頭的錦衣衛前行,一名領隊将士與周焰交接後,數百箱的鐵匣被軍隊押送離開。
軍隊走後,單剩下周焰的錦衣衛與城門口站着的一名月白錦袍的風流公子。
“周無緒啊。”程明璋見到他時,笑得分外粲然,拉長了嗓音喊他名字。
周焰斜他一眼,聲音有些疲倦又帶着一點冷淡:
“這般大膽出現在城門口,不怕被人看見?”
都城中探眼衆多,即便這番他們早已做好準備排查了四周,但也難保萬無一失。
誰料程明璋卻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樣,又搖着他那破折扇也不知道在扇哪陣秋風,盯着周焰的目光有些促狹之意。
待周焰揚起馬鞭,預備策馬離開之際,程明璋才笑着開口:
“無緒啊,今夜是秦國公生辰你可知曉?”
聞言,周焰眼底稍露不解,乜向他,不耐至極:“臣還要趕着回去審理疑犯,王爺有話便說。”
“行行行,竟然你不關心我那郡主表姐,我便不說就是。”
此話一出,本還因着數日水路又有多次打鬥,而感到有些疲倦的錦衣衛衆人目光一亮,站在黑夜中窺看周焰反應。
周焰眼瞳稍凜,舌尖頂了頂下颌,有些切齒地開口:“她怎麽了?”
見他上鈎,程明璋旋即笑得明朗起來,“哎呀,不過便是——有位翰林院學士與她夜半有約,花前月下,秋意有情罷了。”
一詞接一詞地往外蹦。
夜色朦胧下,周焰本就黑沉的臉色更漸陰鸷,濃雲滾滾下,露出半邊月亮,折射在周焰腰間的鐵鞘之上,銀光滲人。
那雙鳳眸中劃過一道戾光,稍縱即逝。
程明璋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氛圍,收了折扇正好整以暇地想看這人作何反應,靜默一陣後便聽這人開了金口:
“回北鎮撫司。”
一聲輕嘲笑聲,程明璋瞧着他這般模樣,不禁為他擔憂,前有狼,後有虎的,就這塊臭石頭還這般假淡定。
他拍了拍扇柄,朗聲道:“你既不關心,那一道回你北鎮撫司審理此人。”
數道目光落在那錦衣衛囚着的一名男子身上,只見他渾身血跡,目光渙散,俨然是遭受過一番折磨的。
周焰沒接程明璋的話,只策馬朝前走,程明璋見他面色陰沉,只得坐了周齊的馬,跟着他們入城。
行至北鎮撫司時,前方修勁挺拔的青年于馬背側身,乜了眼身後之人,嗓音分外沉喑:
“翰林院的誰?”
不待程明璋作答,他又快速而淡然地補了句:“林家那個翰林院的也在?”
作者有話說:
不愧是你啊周狗。
是的,他還在嘴硬邊緣,不過請放心,他馬上就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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