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午後的陽光雖不濃烈,但長時間曬着,薛冬梅仍覺得自己的皮膚火辣辣的疼。

她使勁地拽拽袖子,想要擋住露出的被曬的黑紅黑紅的手背。

街上人來人往的,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在這裏已經蹲了快兩個時辰了。

在薛冬梅的對面,是莊嚴巍峨的刺史府。她百裏奔波,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才走到禹州城,是為了喊冤告狀的。

月餘前,她爹和往常一樣去縣城裏送貨,卻沒再回來。後來同村的人告訴她們,她爹在縣城裏惹了事,被人打死扔到城外山上去了。

她娘不信,帶着冬梅一起去了縣城。

一番打聽之下,才知道她爹惹了縣城一霸謝家謝老爺的獨子。她們千辛萬苦找到了爹的屍首,去了府衙告狀喊冤。

沒想到官官相護,縣令給出的判決卻是她們誣告,她娘被抓下獄。薛冬梅正愁苦之間,不到三日她娘又因身體不适被送了出來,冬梅見到她時,娘臉色發白,口吐白沫。

縣城的醫館大夫不敢接待她們,等冬梅背着娘找到郊外的大夫時,她娘已經閉上了眼睛。

莫大冤屈,求告無門。同村的秀才見識多,給冬梅出了個主意,讓她收好仵作的證詞,去禹州城裏找刺史大人喊冤去。

于是在同村人的幫助下,薛冬梅安葬了父母,賣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一腔孤勇地踏上了前往禹州城的路。

可千辛萬苦,現在臨到刺史府門口,她卻不敢進去了。

她現在是爹娘唯一的指望了,聽說謝家人脈衆多,在禹州城裏也有更大的背景,如果這刺史大人再和他們同流合污的話,那自己就完了。

日光傾斜,她身後那棵三人環抱才可圍住的大槐樹擋住了大部分的熱意,薛冬梅逐漸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往日趕路都在郊外,有時候只能找破廟蔽身,她不敢睡得太熟。這些時日的艱難,熬的她一雙眼紅通通的,臨行前梳洗幹淨的頭發和衣服也變得又髒又亂。就連臉上,也被抹上了不少灰塵和煙土。

她現在又渴又餓,可是以後還不知是何情景,身上的一點碎銀子,她并不舍得動用。

Advertisement

薛冬梅蹲坐在地上,雙手抱腿緊緊地抵住肚子,以期盼它不再咕咕作響。

就在這時,一陣咕嚕嚕的馬車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刺史府的門前。那馬車很大,也很好看,四角還挂着彩色的穗穗,風一吹,那穗穗随風飄起,落在了下車人的頭發上。

先下車的是位青年,看起來大約是十八九歲的模樣,他身穿月白色的長衫,體型看起來偏瘦,但身形很利落,只見他用手撐着車轅,一下子就跳了下去。身後被他的動作而帶起的長發揚起,落在空中,襯出他恣意潇灑的活力。

接着他面向薛冬梅的方向,從車上接下來一個大概三四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看着應該是一對兄妹吧,真好,她要是有個哥哥就好了,也不會這般的孤單無助。

再然後,下來的是一個身着淺色繡衫羅裙的夫人。她看起來大概四十多歲,穿的很樸素,頭上也沒有帶什麽名貴的發釵玉簪,正在朝那個小女孩微微笑着,只給人一種異常親切的感覺。

好像是她的目光太過于直白,那名正逗弄孩子的青年轉過頭來,擰眉看着他。

兩人離得遠,中間又隔了不少正在行走的人群,薛冬梅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只這樣模糊的看着,她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喜。

她扭過頭,不敢再看他們。

看他們這樣子,應該是刺史大人的家眷,她惹不起。

過了片刻,再擡頭時,刺史府門前已沒有了他們的身影。薛冬梅嘆口氣,肚子又咕咕地響了起來,她用手撐着地想站起來買個燒餅吃,就看到對面那門又打開了,并且從裏面走出來四五個衙役。

他們指着薛冬梅,叫着‘就是她!別跑!’之後,迅速地朝她跑了過來。

薛冬梅心下一驚,一瞬間只覺得頭皮發麻。

果然,這刺史大人和謝家是一夥的!

他們要來抓她滅口了!

薛冬梅拔腿就跑,她專往人多的地方去,希望借由人群來擺脫他們。

可惜她還是小算了那些衙役的體力,這邊她剛跑到大街的主幹道上,胳膊就被人挾持住。他們的力氣很大,薛冬梅就算拼命的掙紮,也沒有絲毫的作用。

旁邊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不過卻沒有人肯出口詢問一二。

薛冬梅見掙脫不開,急中生智,朝他們大吼,“我伯伯是當官的!是大官呢!你們抓我,小心我伯伯給我報仇打死你們!”

她這話說的有底氣,但又帶着些心虛。

當官的不是她親伯伯,而是她爹認識的一個人。

兩人當時一起住在村裏,關系很好,她娘和伯母也是親如姐妹。後來伯伯考了秀才去當官了,剛開始離得近他每年還回去,沒兩年就聽說被調走了,和他們慢慢地也就斷了聯系。

不然她們一家再怎麽樣,也不至于被欺負至此。

她的嗓門很大,又惡狠狠地重複着同樣的話,可惜那四個衙役絲毫聽不進去,抓着她的胳膊就向前走。

薛冬梅撅着屁股撐在原地,用腳勾着地上的一個小木樁,怎麽都不肯動。

吵鬧的聲音傳到臨街的酒樓之上,有人打開窗戶,朝下面潑了一杯酒。

引得人的注意之後,從那窗戶裏冒出一顆腦袋,朝他們調笑道,“你們聾啊,沒聽到人家伯伯是當‘大官’呢,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欺負‘大官’的侄女?”

說實話,薛冬梅的話并沒有多少可信度。她全身上下髒兮兮的,瞧着就像個乞讨的小乞丐,哪有那種大家閨秀的樣子。

其中一個衙役朝上吼道,“你算老幾啊,我們可是刺史府的,閑雜人等少管官府的事!小心惹上事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顆腦袋’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打開窗戶,借力從二樓跳了下來,“豈有此理,在你爺爺我面前,竟然也敢狗仗人勢!”

要真論起來,他不算是‘狗仗人勢’的老祖宗,那也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宵小之輩,往日裏給他提鞋都不配,現在竟然來嘲笑他!

待他落定,衆人才看到他穿着一身青色的束袖勁裝長袍,腰間圍着白雲暗紋的束帶,上面挂了一串的玉佩和錦囊,神情懶散自得,目光中帶着高傲和蔑視,看着他們就像是再看一群不起眼的螞蟻一樣。

看他如此,那四個衙役面面相觑,頓覺為難起來。

少爺是讓他們帶人回去,可不是在路上打架的。

看眼前這狀況,人他們是帶不回去了。

其中一名衙役朝前道,“你是何人,家住何方!”

其他三人聞言均佩服的看向他,知道他的名字,那回去如果少爺問這個小乞丐的下落,他們也好交代。

那人揮手讓薛冬梅跑到他身後,不屑地仰頭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褚高星是也!回去報給你們大人,看他敢不敢找老子要人!”

知道了他的名字,四個衙役找了理由相互推搡着離開了。

等他們走遠,褚高星回頭朝她得意地挑挑眉,“要飯的,你怎麽惹到他們了?你伯伯真是當‘大官’的啊?叫什麽名字啊,說不準我還認識呢。”

薛冬梅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不是要飯的,我家住好遠的地方,我走了半個月來這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褚高星最近正愁沒事解悶呢,聞言饒有興趣地問,“什麽事情啊?”

“擊鼓鳴冤!”薛冬梅認真地說。

褚高星被她正經的模樣逗笑,“撾登聞鼓,不錯,有志氣。那你怎麽不去擊鼓,反而被衙役追着跑呢?”

聽他這麽問,薛冬梅的氣勢頓時像被紮破了的氣球一樣,迅速地萎了下來。她低頭捏着衣角,小聲地嘟囔,“我不敢。”

“啊?什麽?”

看他嘴角的壞笑,薛冬梅确定他是聽到自己的話了。如此這番問,明顯就是想看她的笑話。不過想到剛才他也算是救了自己,笑話就笑話吧。

她現在也沒有了計較之心。

褚高星笑了一會兒,才收住嘴,“好了,不和你玩笑了。禹州城和你們鄉下小城不一樣,講究的是人靠衣裝,他們看你這般,自然就沒有閑心搭理你了。走,我帶你去收拾一下,再去告狀。”

看他穿着與氣質皆不凡,薛冬梅覺得他像是戲文中稱贊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貴公子,便甜甜地點點頭,“多謝公子~公子真是大好人。”

看着她認真的道謝,褚高星有些呆住。他在京都這麽些年,與那些狐朋狗友們到處耀武揚威,欺淩弱小,從未得到過任何的好臉色。

更別提有人謝他,還誇他是好人了。

不過既得到如此真摯的稱贊,他這個‘好人’,是不當也得當了。

他這次認真地上下打量了薛冬梅一番,又仔細思量了片刻,才對她道,“有我在,這刺史府你是能進去了。不過這裝扮不能換了,你還得再可憐一些,這樣才顯得你的冤屈夠大。”

薛冬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衣服破了,上面還都是土,頭發也亂糟糟的,臉上也不幹淨,應該夠‘可憐’了。

褚高星看出她的意思,伸出食指晃了晃,“不夠,我得找人給你再裝扮一下,臉上和身上抹些疤和血水才夠真。”

薛冬梅自覺見識少,又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點頭應了他的話。

半個時辰之後,她看着自己臉上橫七豎八的青痕,右眼上還有一個大大的黑眼圈,猶豫道,“褚公子,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啊?”

“不會不會,這樣你去攔轎才顯得可憐。”褚高星自顧地說道,看遠處拐角出現了刺史府的官轎,他擡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刺史來了,一會你就去喊冤。別怕,有我在,他肯定不會和害你的壞人勾結的。”

薛冬梅也看到了那頂官轎。

前面還有衙役開路,後面也有數十個官兵,比她在縣裏看到縣令的轎子威風多了。

她有些怯。

看她神情,褚高星就知道她要打退堂鼓,趁着轎子靠近,他直接伸手把薛冬梅推了出去,順勢捏着嗓子,裝着女人的聲音大聲喊,“大人!民女冤枉啊!”

--------------------

作者有話要說:

先說好,褚高星不是男主。

求大家收藏呀~~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