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沒有請到靈華,薛冬梅有些失落。

陳芳玉有些不忍,但也無法。冉家父母如果教育孩子,他們作為外人,也說不着什麽。況且冉小姐此舉,她本來也不贊同。

不過這些話和團團說不着,想着年輕人應該話題多一些,陳芳玉就讓她去找岳浚竹,“他吃了飯就回房了,不過走之前嘟囔着說有事找你,你去看看吧。”

薛冬梅應了聲,轉身去岳浚竹的房間。

房門沒關,她直接走了進去。岳浚竹正坐在書案前,低頭寫着什麽,并沒有注意到她。

走近了薛冬梅才看到他眉頭緊蹙,好像筆下的字讓他有些難為糾結。

以為他是在做什麽難寫的課業,薛冬梅不想打擾他,準備向後退,等過些時候再來找他。

哪想到岳浚竹聽到了腳步聲,他迅速地扯過旁邊的書本蓋住紙,看到她之後動作間有些慌亂,“團團?你怎麽來了?”

薛冬梅已經靠近他的書桌了,聞言道,“伯母說你有事情找我,讓我過來看看。”

她不經意一瞥,那書本沒有蓋全,露出紙的右上角。

一個‘郁’字,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薛冬梅的心猛然一跳,不動聲色地扭過頭,心想這信應該是給郁柔的,就主動後退了半步,遠離了能看到書桌的範圍。

岳浚竹沒看到她的小動作,起身在身後的書架上拿起書冊,“這個事啊,是我之前聽你說字帖都用完了,就又寫了一副給你。最近在老家都沒練習,所以接下來這一段時間,你可有苦頭吃咯。”

怕外面買的字帖她練不好,岳浚竹就根據她練字的進度,每隔一段時間就寫新的字帖給她。這次間隔的時間有些長了,他又減輕了一些難度,重新寫了新的字給她。

他把字帖遞給她,眼中的揶揄讓薛冬梅的心中有些酸澀。她接過書冊向後走,“好,那我先回去了。”

她的語氣很着急,讓想留她說會話的岳浚竹都無法開口,只得附和道,“嗯,有哪裏寫不好的,你随時過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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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的語氣和狀态都不對,岳浚竹以為她是在擔心冉靈華的事情,有心想開口安慰一二,可是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神思轉換之間,薛冬梅已經踏出了房間。

岳浚竹快走兩步,在他斟酌語句用詞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小院門口。

他沒再說話,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後,岳浚竹轉回身,來到書案前,拿起了之前寫的那張紙。

也是想起她收到褚高星書信時,欣喜的模樣,岳浚竹才決定也給她寫信抒情。可光是一個開頭,就折磨了他半天的時間。

他試了好幾次,文雅的含蓄的直爽的,都不滿意。到最後幹脆決定用最樸實無華的語言,來表達他的心情。

郁郁寡歡了半日的團團:今日看你在為冉小姐的事情煩擾,連飯都沒有吃多少,娘和姍姍很擔心,我也是。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吃飯了。我之前聽大夫說過,飲食能影響人的心情,之前我看你最愛吃街上的紅豆糕,就趁着放課回家的路上,買了一些。還有其他的綠豆糕,玫瑰餅都有,希望你為了自己的身體着想,也要...

還沒有寫到後面,她人就來了。

本來他念了一遍,覺得很是通順,又很合情理。可是現在再讀,岳浚竹覺得哪哪都是毛病。他煩躁地把整張紙握成一團,丢在了紙簍裏。

***

巡查禦史楊寧是一個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在他來到禹州的次日下午,岳光祈帶着薛冬梅,暗中去了刺史府衙。楊寧并沒有多問,只詢問了她父親的死亡原因,以及關押母親的前因後果,和縣令升堂的具體事項。

薛冬梅第一次見到比伯伯還要大很多品級的京官,進去的時候只敢擡頭看了一眼,只覺得這位楊大人目光炯炯,眉宇間的正氣像是泛着光一樣,要斬盡世間所有的不公平。

她一瞬間只覺得信心滿滿,鬥志昂揚。

但畢竟楊寧氣場過大,被他輕飄飄看了一眼,薛冬梅又滿心忐忑,後來在楊寧和岳光祈的安撫下,她還是事無巨細地把她知道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事畢之後,岳光祈留下來和楊寧商議事情,薛冬梅出來的時候,才看到外面陳芳玉和岳浚竹正等着她。

她的眼睛酸澀的厲害,有些感動,又有些委屈。

方才在衙堂裏和禦史大人講述那些刻骨銘心般難忘的事情的時候,她還能收住心情,平靜地講完。可是現在看着陳芳玉和岳浚竹,她心裏的難過,卻怎麽也控制不住。

就像是她小時候在村裏玩,和別的小孩子起了争執,被他們的父母批評,她能理智地聽着,甚至還能反駁一二。

可是一旦回到了家裏,看到了爹娘,哪怕他們只是一句簡單的‘怎麽了’,她的眼淚就像是卸了閘的洪水一般,争先恐後地從她的身體裏流出來。

陳芳玉走過來,眼帶疼惜地撫掉她臉上的眼淚。

她的手指幹燥溫暖,被它碰過的皮膚瞬間像是被治愈了一般,如舒适和煦的春風一樣,讓薛冬梅的心頓覺安寧。

“好了,沒事了啊團團,走,伯母帶你回家。”陳芳玉挽着她的胳膊,安慰道。

周圍靜悄悄的,三人順着小路,從後門進了主院。

事情終于有了明顯的進度,薛冬梅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陳芳玉特意把她叫了過去,“昨天你伯伯回來的晚,我就沒有去打擾你。他和我說,現在楊大人正在搜集康成縣令和其他世家私下行賄受賄的證據,向上的奏折也在寫,估計就這兩天的事情了。”

薛冬梅沒想到楊寧的動作會這麽快,聞言欣喜道,“楊大人是個好官,伯伯也是個好官。”

“現在說這些還早,朝堂之事錯綜複雜,有時候牽一發而動全身,很多事情都有難言。不過有一點你說得對,這楊寧,确實是個值得信任的人。”陳芳玉笑着點點她的頭,“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去給浚竹收拾下房間,你沒事也一起吧。”

“好。”薛冬梅應了她,兩人攜手一起往岳浚竹的房間走去。

岳浚竹在家裏吃完早飯就去書院了,他房間的東西不多,西邊是卧室,東邊是書房。房門和窗戶大開的時候,微風從房間中穿過,很是舒适清爽。

看陳芳玉去了卧室,薛冬梅便向書房走去。

說是書房,其實也是并排的兩個書架,和它們前面的書桌書案,以及兩個圈椅而已。

書桌上的書本和筆架硯臺擺放的很整齊,桌面上也沒有什麽灰塵在。薛冬梅站在書架前,只稍微整理了一下上面歪着的書冊。

陳芳玉動作快,三下五除二的就收拾好了卧室,來到了書房。

看她站在書架前,陳芳玉就去了書案處,拿起旁邊地上的紙簍,把裏面的紙團倒了出來。

只是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往常紙簍裏只有一兩個被寫壞的練字紙,今日這像是被故意揉成一握的紙團,似乎有些多。

岳浚竹幼年時,他們家境不好,所以在他小的時候,她和岳光祈就教育他要勤儉節約,斷斷不能浪費筆墨紙硯。直到現在,岳浚竹還保持着節儉的習慣。

陳芳玉疑惑地撿出一個紙團,打開看了一下。然後又有些懷疑地把剩下的都打開看了一遍。等看完之後,她嘴角的笑容不可抑制地揚起,把手中的信紙一一展開,放到了書案上,對薛冬梅道,“團團快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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