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赤金與淚痣(二)前世書房

“子栴,媽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在找,但是!咱們家可不能做那、那第三者插足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二叔把你爺爺氣成了什麽樣子,你可不能——”

“媽,”韓骁的心被母親一席話說得又堵脹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知道該怎麽做,您放心吧。現在,我餓了。”

顧玉蓮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可她覺得兒子可能不想聽。她想着或許等過段時間再勸解,效果會更好。再說,她也相信兒子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

韓骁望着母親躊躇離去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他想,哪怕是最愛他的母親,這一刻都無法理解自己心中的感受,他也沒有辦法告訴母親,這個人和他上一世的摯愛簡直一模一樣。因為這種話說出來,會吓到他的媽媽。

一直以來,韓骁都是韓家這一輩兒裏,最出衆的青年。他從上學時到接過爺爺手裏的娛樂公司,從來沒有一件事讓長輩們操心過,除了三年前的那次偶然的感情亂局,韓骁力排衆議堅持要找人之外,他平時的言談舉止、學識社交都堪稱韓家典範。

韓骁因帶着前世的記憶,從小看問題的角度就是以成年人為标準,因此他很清楚,他這一世所在的家庭,無論是從社會地位還是影響力的層面,都需要樹立良好的形象。

但是今天,韓骁聽了母親的話後,只覺得在她眼裏難道韓家的臉面真比兒子的感受還要重要嗎?所以,話題被他叫停——如果,在這個家裏,連母親都不能理解他,那麽嚴肅的父親和爺爺,恐怕就更加不能了。

所以,在沒有人支持的情況下,喜歡誰的這份心情,喜歡某個人的這件事情,歸根到底還是只能自己繼續堅持。只不過,韓骁靜靜地坐了十分鐘後,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堂堂正正地和陳久傾見一次面,正式地将自己介紹給他!

同時他也要弄清楚,陳久傾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帶着千年前的記憶活在現代。

如果,陳久傾沒有千年前的記憶,那麽當年的一切該怎麽解決,他會完全尊重陳久傾的決定,待事情了結後,他不會再糾纏半分,畢竟他有了孩子,有了、新的家庭。

如果,他就是自己的陛下——那麽,那他……

這一刻,韓骁抑制不住內心情緒的翻騰,他想知道是誰那麽幸運,能在這千年之後和他的陛下喜結連理,還,誕下了龍兒!

他深吸一口氣,對自己發誓,他不會做出任何破壞性的舉動,他必須、也只能控制自己去尊重陛下如今的生活,因為無論如何那都是陛下的選擇,是陛下和、和他現在的愛人之間的事情,是絕對不允許外人插足的世界……

好卑微。

可韓骁似乎習以為常。或許真是因為真愛,才更懂得克己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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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韓骁愛陳久傾,他想将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陛下面前,因為他的陛下值得,值得他為他付出一切!

韓骁坐在沙發上,雙手十指交叉,抵在上唇,肘支于膝,神情漸漸蕭冷。這冷意就像一把看不見的刀,正一刀一刀割刮着他的膚骨。

韓骁用最狠厲的姿态來壓制自己內心瘋狂蹿動的欲望。他此刻別無選擇,必須如此,否則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會在何時徹底崩潰,一旦理智崩潰,他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他擔心他會傷害到陳久傾——那将是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後果!

因此,所有的傷痛都由我來背負吧,你只要幸福就好!

想到此,韓骁的心緒平靜下來,視線的落點在虛無的前方,眼神卻異常堅定。這份堅定源自于他內心對他的陛下從未動搖過的那份愛意,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後亦複如是。

……

晚飯前,韓骁的父親韓允生從文化局下班回家,走到門口時,正好碰見牽着一只拉布拉多犬遛彎兒回來的韓爺爺韓偈。

韓允生連忙上前攙扶,韓爺爺卻還推他,嫌棄道:“不用不用,我這還走得穩着呢!再說啦,黑火很懂事,從來不走快,有它在呀,就夠啦。”

韓允生哭笑不得——這話說得,好像他還不如一只狗似得!

秘書這時走上前來,低聲問:“局長,明天我是提前半小時來接您嗎?”

“嗯,提前吧。你今天先回去吧,辛苦了。”

秘書開車走了。

韓爺爺看了一眼車尾巴,問兒子:“明天又有外賓來參觀?”

“也不是。爸,您就別操這個心了。”

“好吧,好吧!”韓爺爺老小孩兒一樣,揮了揮手,又突然揉了下眼睛,指着車庫裏的一輛車,問:“那車是不是子栴的呀?這小王八蛋還知道回來?”邊說邊加快腳步,氣鼓鼓地往裏走。

突然變成王八蛋他爹的韓爸爸,瞬間喪失了接話能力。只能無奈地跟着自家老爺子進了門。

韓爺爺嗓門大,一進前院就喊上了:“子栴!子栴是不是你回來了?!”他過了二道門時,就看到韓骁已經從屋裏出來迎他了。老頭兒立刻咧嘴笑罵:“臭小子,總算知道回來了!”

“爺爺。”

韓骁恭敬地喊了一聲。

老爺子卻圍着他轉了一圈,眼中精光一閃,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拍了下韓骁的肩膀,說:“行了,回來了就好!來,進屋吃飯!”

一家人圍桌而坐。顧玉蓮有些緊張地看了公公好幾次,生怕他又突然發脾氣罵韓骁。然而,直到這頓飯吃完,韓爺爺都沒說韓骁一個不字,這倒是令韓允生夫婦倆有些意外。

吃完飯後,韓爺爺擦幹淨嘴,突然點了韓骁的名:“子栴啊,你難得回來一趟,陪爺爺去後海湖邊上看會兒魚吧?”

“好。”

韓骁忙起身扶住他爺爺。韓爸爸見此,也要起身幫扶,卻被韓爺爺瞪了一眼,說:“你就別跟着了,留在家裏陪你媳婦吧!”

韓允生:……

顧玉蓮:……

夫妻倆對望了一眼,完全被老爺子今日這番舉動整蒙了。

盛夏傍晚,烈日落山,華燈初上,晚風徐徐。

韓骁扶着他爺爺走出四合院,才走出一小段路,就感覺到爺爺好像有些走不動了。韓骁剛想說話,就被洞察力遠超他人的老爺子出口制止:“別勸我,當年我腿摔傷了,要不是我咬牙走到了後海湖,準時赴了和你奶奶的約,現在你爸和你還不知道在哪兒挖煤球兒呢!哼,年紀輕輕,就是得敢愛敢恨,整天沒精打采的像什麽樣子?!”

韓骁:……

他說不出話來。

他也不是不敢愛不敢恨,只是他的情況要比爺爺知道的複雜得多。

“怎麽?不說話了?”韓爺爺擡起手指往親孫子的心口戳了一下,眯着眼問:“這兒疼了吧?”

“嗯。”

“那人找到了?”韓爺爺唇邊浮現了然的笑意。

“嗯。”

“人家有別的對象,不要你了?”

“……”韓骁:“嗯。”

“你是誰的孫子?”

韓爺爺突然不走了,臉上的神情從來沒有過的嚴肅,瞪着韓骁,隐怒。

“你的。”

韓骁說。

“那就把人搶過來!”

韓爺爺霸氣支招。

然而,韓骁卻沒有言語,他剛才已經做出了決定——他選擇尊重陳久傾。

只不過,爺爺的話令他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爺爺竟然會支持他!

韓爺爺見韓骁不吭聲,顯得比韓骁還着急,怒道:“對象都要跟別人跑了,你竟然無動于衷?!你到底是不是我孫子?!”

韓骁苦笑,說:“不是您想得那樣。這件事我會自己處理的,您就別跟着操心了。”

韓爺爺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甩開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看就到了後海湖邊,突然又停住了。他等着韓骁走到近前,悄咪咪問了一句:“人長得帥嗎?”

韓骁:……

他忍俊不禁又無可奈何,再韓爺爺又追問了一遍還催他趕緊說之後,才開口,道:“在我眼裏,他就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

“情人眼裏出西施,你就吹吧!”

韓爺爺表面不信,心裏卻偷樂。

他雖然不贊同韓骁喜歡男子,但是比起常年過和尚日子,他能看到孫子開竅,懂得戀愛,作為長輩他還是欣慰的。因為在他眼裏,這才是一個人長大成熟的标志。如果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韓骁成家,那麽他才真正能放心地将一輩子打拼下來的韓家基業交到韓骁手裏。

男的就男的吧,韓爺爺有些遺憾的想。誰讓他這個孫兒死心眼兒一根筋就認準了那一個人呢!唉,說到底,韓骁和他二叔還是有區別的。老爺子想起自己的二兒子,心裏火起又熄滅。

他再看看眼前的孫子,還是覺得這個孫兒比他那個不是個玩兒意的二兒子簡直好太多。老爺子甚至偷偷在心裏想:我這麽好的大孫子,也不知要便宜哪家的臭小子了!哼……

祖孫倆在湖邊吹了會兒風,身後就傳來了劉嫂的大嗓門:“老爺子,韓局不放心,讓我過來看看。”她手裏推着一輛輪椅。

韓爺爺一看見輪椅就特別煩,說:“我還沒老得走不動呢,你們拿它幹什麽?真煩!”不過,回去的路上,走了也就一百米,他就坐了上去。

韓骁推着他,在夜幕降臨的涼爽晚風中回了家。

安頓好韓爺爺。韓允生叫韓骁去了書房。

父子倆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韓爸爸對韓骁依舊沒一句熱乎話,讓韓骁坐下後,就問:“公司最近怎麽樣?”

“沒有什麽問題。”韓骁說。

“嗯。”韓父頓了下,又說:“過段時間可能還會出臺相關的政策,針對你們這個行業。你做好自查,有問題盡早清理,不要拖行業後腿。”

“我知道了。”

韓骁應完,父子倆就陷入了沉默。韓父頻頻看向韓骁,而韓骁卻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完全不打算再多說一句況外的話。

最後,韓父也無奈了,說了句“行吧,你有什麽為難事,記得和你媽說。”

——韓骁就扭身出去了。

當晚,韓骁側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床頭櫃上的一小盤椰絲南瓜糕,久久出神。他想起了上一世陛下大婚那天,皇後周元昊一身大紅喜服站在陛下身旁,無比得意地望向自己的那一眼……

還有那天晚上,他被傳召禦書房。暖黃色的燭火中,他的陛下身穿大紅色的喜服,坐在禦書案後的龍椅上,姿态風流,眼波旖旎。

他望着他,看着他走近,向他伸出一只玉白的手,說:“你來啦。來,到朕身邊來。”

韓骁明明知道自己不該直視聖顏,但那一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他走到近前,伸出雙手托住了陛下那只玉白的手。

然而下一秒,那手就一把握住他,用力将他拽了過去。

他跌在了陛下的身上,怕壓壞了他,連忙扶住龍椅的扶手,撐住了。

極近,氣息相交,糾糾纏纏繞在一起。

他看到陛下的眼睫在輕顫,像兩翅蝴蝶的翼。他望進那雙眼眸裏,看清了裏面此刻正有兩彎深若漩潭的迷戀在不斷攀升,那迷戀最終化為一道勁風盈滿而溢,向他撲來。他知道,這是陛下一直小心翼翼深埋在心底的感情——是陛下對他的愛!

也是他們的愛情!

韓骁與陳久傾四目相交,視線癡纏缱绻,不知看了多久。

陳久傾突然說:“閉上眼。”

韓骁恭順地将眼眸合攏。

下一秒,唇上便被一片柔軟觸碰——那是陛下在親吻他的唇。

陳久傾抓着韓骁的手,直到韓骁的指尖觸碰到一片衣襟。

接吻的間隙中,韓骁聽到陳久傾說:“撕了這喜服!”

韓骁明白,陛下對這場大婚痛恨至極,因此才會讓他撕掉喜服——

随即,裂錦之聲在禦書房的後殿響起,韓骁規矩地閉着眼,手下卻毫不客氣地瘋狂撕扯!

他聽到他的陛下在大口的喘息,那喘息聲随着裂錦之聲高亢疊起,像是借此将滿腔壓抑的怒與怨釋放一盡!

陳久傾望着漫天紅屑飛,如吶喊般的疾喘,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

一地碎紅中,韓骁依舊緊閉眼眸,卻又聽到陛下吩咐門外的大太監:“給他換上敬服,朕今晚要寵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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