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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家坐吧,吃飯吧,我再去拿兩雙筷子。”原本沒有算上明鐵柱兩口子,林婉音只擺了三雙筷子,此刻立即進屋又取了兩雙筷子來。
鄉下人沒什麽講究,明鐵柱把雙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剛要坐下,又飛快地跑了出去:“俺家還有半壇酒哩,咱倆喝一盅。”
糙碾子見他跑的飛快,也沒攔他,就招呼柱子嫂和秀秀吃飯。就見她倆飛快地拿起飯碗,每人夾上一些菜,走到竹林邊一蹲,吃了起來。
林婉音拿着三雙筷子過來的時候,吃驚的發現,母女倆蹲在竹林邊吃的正香:“你們怎麽不在桌子上吃呢。”
柱子嫂一邊大口的吃着,一邊擡起頭來解釋:“在咱們明水灣,男人們要喝酒的時候,女人不能上桌吃飯的。來來,碾子家的,你快撥上點菜,跟我們一起來吃。”
林婉音詫異的擡頭看了一眼獵戶,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你就跟我們一起在桌上吃吧,沒事兒,柱子嫂秀秀,你們也過來吃吧。”
正說着,明鐵柱抱着一個小酒壇子進來了,歡歡喜喜地說道:“這是去年秋天的時候,你嫂子釀的桂花酒,味兒不是很純,不過好歹也算酒啊。咱哥倆這麽多年沒見了,今天好好喝一杯。”
“好,今天瞧見你這酒,瞧見我家這銀杏樹,還真讓我想起來小時候,我爹和你爹喝酒的情形。”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回想過去,糙碾子心潮起伏。
“柱子哥,給你筷子。”阿音等他倒完兩碗酒,趕忙把新拿來的一雙筷子遞了過去。
“哎,好!”明鐵柱伸手接了過來,習慣性的在自己褲腿上擦了擦。
林婉音吃驚地睜大了眼,他今日剛從水田裏回來,那褲子上又是泥又是水的。就算他嫌自家的筷子不幹淨吧,也不該在那褲子上擦呀,一會兒他的筷子伸到菜裏,豈不是讓菜裏都有泥土了。
鄉下人吃飯的時候,很多男人都有這毛病,喜歡拿起筷子在褲子上蹭了一下,不管他的褲子是幹淨還是髒。糙碾子從小看着老爹這樣做,此刻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雖然他沒有這個習慣,但他并不在意明鐵柱這個動作。
糙碾子拿起筷子正要吃飯,就見自家小娘子也不知是怎麽了,剛才還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此刻拿起筷子飛快地夾了幾樣菜,放到自己的白米飯上,轉身就走了。
糙碾子追随着他的身影看了過去,見她面色平和,并不像是賭氣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心中暗暗納悶:咦?小娘子今天是怎麽了,如此給面子?
蹲在地上吃飯這種事兒,林婉音實在做不出來。就從屋裏搬出來兩個小板凳,客氣的讓柱子嫂和秀秀坐。只可惜家裏只有兩個小板凳,她還是沒有地方坐。默默掃了一眼糙碾子的躺椅,不想過去。
此刻的柱子嫂倒蠻善解人意,大咧咧地笑笑,說道:“你坐着吧,俺們蹲習慣了,沒事兒。你做的菜可真好吃,俺長這麽大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菜呢。你這馬齒笕是怎麽做的呀?怎麽跟俺做的那個不一樣呢?”
被人誇了,阿音自然很高興,溫暖的笑了笑,也沒再跟她客氣,就把一個小板凳兒遞給秀秀,自己坐了一個。“先用熱水焯過,又拌上面糊蒸了,然後,用麻醬、糖和醋拌成的。”
柱子嫂大驚:“哎喲,俺滴個娘哎,難怪你這菜做的好吃,這可費老勁了。你不用下地幹活,有時間折騰這些,俺們這些天天在水田裏泡着的,可沒工夫這麽做。”
阿音笑笑沒再說什麽,她不想和這些村婦們争辯,因為沒有意義。其實她覺得,對于生活品位的追求與時間沒有關系,關鍵在于你是否想要那個心情。
秀秀吃飯特別快,把嘴放在碗邊兒,用筷子往嘴裏撥拉,大口滿腮一起嚼。她一邊吃一邊看向漂亮的嬸嬸,嬸嬸真好看呀,做的菜還這麽好看,又好吃,越來越喜歡這個嬸嬸了。嬸嬸吃飯也特別好看,一小口一小口的,秀氣的很。
飯桌邊的兩個男人推杯換盞,敘起了舊。“碾子啊,俺記得你十四歲那年離開家,十五歲的時候好像回來了一會,後來就再也沒回來過,這些年,你在外頭都幹啥啦?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糙碾子看着自家熟悉的銀杏樹和新蓋的三間房,又瞧瞧旁邊嬌俏的小娘子,心滿意足,這些年吃過多少苦,對他來說也都無關緊要了。
“沒事兒,俺一個大老爺們兒,吃點苦,算個啥?那年是回來過,給俺姐報了個平安,俺就走了。”
明鐵柱又端起一杯:“來,幹了這個,咱們兄弟這麽多年沒見了,以後又成鄰居了,這回不走了吧?”
“這……”糙碾子猶豫了一下,一時沒能說清自己走還是不走。可他這一猶豫,卻吸引了林婉音的目光。
大姑娘不禁心中暗忖:莫非他還要離開?這些年他在外頭究竟幹什麽呢?曾經問過他,他只推說什麽都幹過,也沒能問明白。如今看他這一猶豫,就表明外頭還有沒辦完的事兒,看樣子,不像是要在老家住到老的。
一頓飯吃完,明鐵柱一家都高高興興的,對阿音的手藝贊不絕口,連聲祝賀糙碾子找了一個既漂亮又能幹的好娘子。
糙碾子知道今日阿音沒少受累,客人走後,他便主動的承擔了洗碗的活計。
林婉音坐在小板凳上,看他蹲在地上洗碗:“你小心點兒,別把新買的細瓷盤子碰壞了。”
大獵戶無所謂的一笑:“沒事兒,碰壞了給你買新的。”
阿音看着他憨厚老實的模樣,忽然撲哧一下笑了。
“你笑什麽?”大獵戶眉眼含笑看了過來。
“笑你呀,剛才在客人面前,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樣。若是現在他們返回頭來,瞧見你蹲在這裏洗碗,我在這兒坐着,肯定就不會誇贊你找了一個好娘子,會說你找了一個兇惡的母夜叉。”
“哈哈哈……”糙碾子朗聲大笑,把洗完盤子的水端出去,潑在了門外,回來又按照阿音的吩咐用清水涮了一遍,二人才一起進屋。
今日趕了這麽遠的路,又忙活着做了這麽多菜,阿音出了一身熱汗。她想洗個熱水澡,就幫糙碾子拿出一套新衣裳,讓他去明潭裏洗。
大獵戶今日稍稍有點兒醉意,借着酒勁兒,擡手捏了捏阿音白嫩的臉頰:“啥時候能讓俺跟你一起洗呀?”
阿音瑩白如玉的小臉,騰的一下紅透了:“你這人,才喝了一點兒酒,怎麽就沒個正形呢?快去瀑布底下洗吧,小心別淹死你。”
獵戶哈哈大笑,臨走又抛給她一個熱辣辣的眼神兒:“先饒你幾天,早晚有老子收拾你的時候。”
洗過澡的兩個人一身清爽,大獵戶身上淡淡的酒氣已經聞不到了,渾身散發着山泉水清冽的氣息。他率先躺到床上,對着坐在椅子上縫東西的小娘子說道:“別縫了,快睡吧,明天再縫,你縫那個也掙不了幾個錢。過兩天我去趟深山裏,多打些東西回來賣,就夠咱們的花銷了,你一個人在家怕不怕?”
阿音給新買的藍布縫好了兩根長長的帶子,踩到椅子上,把這一頭拴在了窗戶上,扯開藍布,脫鞋上床,卻沒有躺下,而是仰頭望着無法企及的房頂,哀求的說道:“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布簾子,栓到房梁上?”
大獵戶雙眸一寒,騰的一下坐了起來:“你什麽意思?買這塊藍布,不是給俺做衣裳的嗎?弄這麽個簾子幹什麽?”
看她栓的方位,俨然是要把這個簾子放在二人中間,做隔斷用的。
阿音猜到他會生氣,但是她也知道,今日獵戶心情好,哄他幾句應該就能答應。而且已經仔細想過了,這個簾子對于自己來說非常重要,有了它,肯定能讓自己的安全多一重保障。
“碾子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答應我的事一定會做到的,我挂着簾子,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睡不好覺,真的睡不好,我不習慣跟別人睡在一張床上,以前都是我一個人睡的。”阿音垂下眼簾,一張小臉兒委屈噠噠的。
“甭跟老子來這套,裝可憐算什麽本事,其實你心眼兒多着呢。俺還以為,這塊布……是你要給俺做衣裳呢,還想着去多打些獵物來給你……”大獵戶說不下去了,氣得呼呼直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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