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更)

祈言仔細回想了一下付辭昨晚淋雨過來的場景, 渾身濕透,身上滿是泥濘,的确第一時間就引起了他的同情。

而且看付辭衣服被淋濕的程度,應該從雨剛開始下就沒打過傘, 一路走來的。

祈言目光朝他的手心看去, 想起付辭特意給他看過的傷, 笑容愈發明顯, “付辭,你摔跤,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那段山路的确不太好走,可他走了這麽多次都沒摔過,更何況是付辭運動神經這麽好的人。

此話一出, 付辭下意識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後藏起來,眼神躲閃, 不敢看他。

“你餓不餓,我買了早飯,快吃吧!不然涼了。”付辭說完就推着祈言出了門, 殷勤地将買好的早飯在祈言面前一一擺開,“嘗嘗,都不喜歡的話我再去給你買其他的。”

祈言也沒拒絕,接過小籠包吃了幾個,突然問道:“付辭,之前在美術系大樓, 你傻傻地在外面淋雨,是不是跟這次一樣?”

明明幾步的路程就可以避雨, 付辭偏偏不去,在外面等他, 他猜測,估計付辭早就想去美術系裏面接他,不直說,非繞着彎子讓他主動開口。

詭計多端。

付辭感受到祈言審視的目光,只覺得頭皮發麻,他沒想到這一件小事能讓祈言聯想到這麽多。

幸虧此時外婆走了進來,收到付辭求救的信號,笑道:“言言,你別生他的氣了,你看他這麽早去買早飯,還專門等你起來了跟你一起吃飯,挺好一小夥子。”

她說完指了指外面幹淨的庭院,“対了,他還幫我打掃了院子。”

祈言沒想到付辭僅僅用一早上就收買了外婆,看外婆的樣子明顯是対他很滿意。

他不禁看向付辭,發現対方正賣乖地沖外婆笑的燦爛,配上那副臉,的确挺老人家讨人歡心的。

祈言額角抽了抽,将另外的早餐推到付辭面前,再轉頭沖外婆說道:“外婆,我今天跟付辭一塊參加一個高中同學會,中午就不回來吃飯啦!晚飯您別做,我在外面帶好吃的回來一起吃好不好?”

付辭聞言驚訝道:“什麽同學聚會?”

“是很早之前就通知了,你可能沒注意,就在今天。”

祈言本來也沒打算去的,可他想了想,付辭恐同好像在大學之前就開始了,那很大可能就是高中時候發生的,他可以去同學會上碰碰運氣。

外婆対于祈言出去當然沒有意見,“你們好好玩,晚上晚點回來也沒事,就不要在外面買飯了,我菜園子裏的菜都吃不完,等你們回來外婆給你們做!”

“那我們肯定早點回來!”祈言嘴角彎了彎,“外婆的手藝最好了。”

付辭聽着祈言不自覺放軟的語氣以及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笑了起來。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兩人出門後,祈言一改之前的和顏悅色,一聲不吭地在前面走,他只能硬着頭皮跟人并排,“等等我,我不認識路。”

“那你總認識去車站的路吧?”祈言聲音冷淡,話裏話外都表明他現在可以直接走。

不光如此,付辭還發現祈言掃了一眼他放在口袋的傘,頓時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別生氣了,我以後不這樣了。”

可祈言根本不信他的話了,付辭只能委委屈屈跟在祈言身側,生怕被人甩掉。

同學聚會安排在學校附近的一個飯店,等兩人到的時候,包廂裏已經坐了不少人,看到兩人進來,頓時發出不小的歡呼聲。

班長立馬起身笑道:“你們真的來了?祈言說要來的時候我還有點不信,沒想到不光來了,還帶上了付辭。”

兩人可謂是學校的傳奇人物,祈言不用說,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真正讓人佩服的是付辭,從成績中游,只用了一年時間,就考上了國內聞名的A大。

當時因為兩人的成績,學校一度名聲大噪,宣傳的橫幅挂到褪色才取下來。

另一人起哄道:“兩人都考上一個大學了,估計形影不離呢!祈言都來了,付辭當然不會缺席。”

兩人關系好班裏人早就知道。

祈言也跟大家打招呼,“好久不見。”

班裏的同學來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兩年過去,同學們都褪去了過去的青澀,可臉上的笑容依舊真誠,讓祈言感覺像是回到了高中打打鬧鬧的時候。

“祈言,坐這裏。”鄧丞朝祈言招手。

鄧丞跟祈言做了很久的同桌,可因個子竄太快,高二那會就因為身高搬到了教室後面,但兩人關系一直不錯。

付辭本來想跟着祈言一塊坐過去,可高中玩的好的幾個人直接架着他坐到了另一邊,還笑嘻嘻調侃他[小別勝新婚],怎麽都不放他走。

可付辭才不是那種會屈服的人,他來這個同學會就是因為祈言,不跟祈言坐一起他得難受死。

那幾個哥們眼見勸不住人,可付辭只往祈言那邊看了眼,就突然安靜下來。

原因無他,祈言眼帶警告,示意他安分一點。

他旁邊已經沒有空位了,付辭再來,大家都得換位置。

再說,他想問一些事情,付辭不在場最好。

付辭不得已按捺住自己,祈言本來就対他冷冰冰的,他再不聽話,祈言可能一句話都不會再跟他說。

旁邊的兄弟調侃道:“咋啦?兩人吵架了?沒想到還有我們辭哥搞不定的事?”

付辭郁悶地喝了口面前的飲料,被冰的嘶了一聲,不過還是沒說話。

他之前就惹到祈言了,現在苦肉計的事情暴露,更難辦了。

旁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別煩了,告訴你一件樂呵的,廖興文那群人本來之前在群裏吹噓自己現在做生意多牛逼,還說要讓大家夥長長見識,可一聽你有可能來,立馬溜了,到現在屁都不敢放一個。”

廖興文就是付辭之前揍的那幾個小混混中的老大,從那以後,廖興文就主動轉班了,在學校看到付辭都繞道走,沒想到兩年過去,対付辭依舊這麽畏懼。

看來那次,付辭真的把人打怕了。

付辭対此只是冷哼一聲,算那群人識相,要是現在看到他們,他不一定能保證他們全須全尾地回去。

祈言那邊正好也在讨論這件事。

“你問付辭打廖興文他們的原因?”鄧丞有些訝異,沒想到祈言會突然提這個。

祈言點頭,他那時剛好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沒在教室,等回來,付辭已經被人拉開了,一臉暴戾,拳頭上滿是血。

而鄧丞跟廖興文都坐在後排,應該清楚地看到了整件事的全過程。

他來同學會的路上就一直在回想跟付辭高中發生的事,有什麽關于他的,付辭産生很大情緒波動的事,可除了器材室那回,還有幾次有小混混來找茬,付辭替他趕走。

就沒了。

可他敏感地串起了一點,廖興文就是之前來找茬的小混混之一,有次放學想堵他來着,被付辭警告了一番就走了。

那付辭揍人的那次,會不會也跟他有關?

鄧丞迎着祈言詢問的眼神,有些支吾:“付辭沒跟你說過嗎?”

“他說就是看那群人不爽。”祈言皺眉回道。

他事後就問過付辭,可対方态度随意,在他追問下甚至給出了什麽自習課這幾人一直吵,很煩,才動手的理由,他那會也沒想太多。

現在看來,處處透露着不尋常。

“你了解的,付辭其實不是那麽意氣用事的人。”祈言替鄧丞倒上一杯雪碧,“其中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鄧丞抿了抿唇,“也不是,我當時的确看見了。”

他之前也猶豫過要不要告訴祈言,讓祈言遠離那群人,可付辭将人護的很好,他也就歇了心思。

“當時,他們在教室後面偷偷看片。”鄧丞看着祈言,壓低聲音,有些難以啓齒,“還是gay片。”

他坐的離廖興文不遠,一眼就看清了他們在課桌底下手機上播放的內容,不光看,嘴裏還在興奮念叨什麽。

他隐約聽到了他們口中頻頻出現“祈言”,“很白很軟”,“很好操”等字樣。

唯一聽清楚的一句話就是,“我故意将祈言的筆碰掉了,他俯身撿的時候,那小腰細的,絕了!你們說祈言會不會很好騙啊?到時候我們試試……”

可還沒說完,鄧丞就聽到一聲巨大的砰的一聲,本來正趴在桌上睡覺的付辭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廖興文身後,抓着他的頭發,狠狠往課桌上撞去。

力道大的課桌都被撞翻了。

“之後,付辭就一個人把那三個小混混趕到了廁所。”

那是一場單方面的毆打。

鄧丞當時怕出事,就跟去了廁所,結果只聽見裏面廖興文等人的哀嚎,他在門口都能隐約聽見拳頭打到肉上沉悶的撞/擊聲,又兇又急。

每打一次,就能聽見付辭滿是怒火的聲音,“你再将你剛剛的話說一遍?!”

一開始廖興文還能嗆聲,可最後被打的連求饒聲都發不出來。

大家被這聲音吓得都不敢進去,還是好幾個老師聽到聲音進去硬生生将人拉開。

廖興文被打的最慘,被擡出去時意識都模糊了,付辭家賠了很多錢,好在対方同意私了,才沒出事。

鄧丞說完,只看到祈言垂着眸子,仿佛在看着面前杯中的溫水出神。

這水是付辭遞過來的,桌上的飲料都是冰的,他怕祈言貪喝,特地給人倒了一杯溫水傳過來。

這份細致和維護,從高中到現在,一直都沒變。

鄧丞想問什麽,就見祈言突然擡手喝了一杯眼前的水,開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出去一下。”

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這些內容。

祈言來到包廂盡頭的一個小陽臺,打開窗戶,撲面而來的冷風讓他發脹的頭腦清醒很多——

他現在能确定,付辭就是因為這件事厭惡的同性戀,尤其是靠近自己的同性戀。

付辭怕他被惡心的同性戀傷害,也怕他被騙受到欺負,所以一開始就将他圈了起來,不僅自己厭惡,也不想讓他接觸到任何有關同性戀的東西。

他覺得付辭可能還看到了那些gay片中的場景,再結合廖興文的污言穢語,極有可能受到了非常大的沖擊,從而対同性戀産生了生理性的厭惡。

其實大學以來,付辭因為恐同被很多人而非議,他們覺得付辭不尊重人,也不應該把自己的這種喜好表現的這麽明顯。

可付辭依舊一意孤行,将同性戀徹底排除出自己的圈子。

這何嘗不是付辭対他一種變相的保護?

甚至,付辭差點就因為他而休學了……

祈言光是想想那後果,就覺得後怕。

付辭差點因為他失去了大好的未來。

祈言只覺得心底又澀又脹,為了避免被付辭看出端倪,呼了口氣,想着再冷靜一會就回去,此時旁邊卻突然伸出一雙手,将他面前的窗關上。

付辭出現在他身後,皺眉問道:“怎麽一個人來吹冷風?覺得悶?那要不我們早點回去。”

“就說我不想待了,硬拉着你走就好。”

祈言轉頭,聽着他這種往自己身上潑黑水的話,想到剛剛的事,情緒再也收不住,眼眶有點紅,“你傻不傻?”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

付辭聽他語氣不対,想都沒想就承認:“是,我傻我傻。”

“你別……”付辭有些無措,指腹蹭了蹭他發紅的眼尾,最後一把将人摟進懷裏,哄道,“是不是外面太冷了,我給你暖暖,這樣有沒有好點?”

祈言沒有掙開,安靜地任由人抱着,甚至偏頭,頗為貪戀地感受着対方的溫度。

半晌後,祈言輕聲開口:“付辭,其實同性戀沒那麽不堪。”

你能因為我,不讨厭同性戀嗎?

也別讨厭以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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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趕上了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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