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大廳裏突然爆發出來一陣尖叫。
場面霎時間陷入更大的混亂裏,在場的賓客都紛紛起身,羅宴帶來的人眼看着已經攔不住湧進來的保镖。
藏攬柏手裏的刀尖并不鋒利,只插進去一個頭,傷口那裏溢出來血,而且位置敏感,徐渡銘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本能地擡手想要阻止藏攬柏的動作。
藏攬柏察覺後,神情閃過一絲不悅,他蹙眉說:“別動。”
好像徐渡銘又在做出來什麽很讨嫌的事情那樣。
徐渡銘這時候再怎麽遲鈍也察覺到了藏攬柏眼神的不對勁,粗喘着氣,緩緩放下來手,跟藏攬柏明明眼底已經一片赤紅又顯出來幾分違和的平靜目光對上。
“你冷靜下來,你要知道你這樣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而且這裏都是我的人,你走不出去的,這樣只會讓你的處境更加糟糕。”徐渡銘語氣又急又促,他能感覺到脖子處溫熱的血流經肌膚,一路往下滑,而且傷口處正在發出尖銳的抽痛。
Hela
藏攬柏臉上的神情像是真的有在仔細思索徐渡銘勸告的話一樣,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但是還未等他再次開口,方慕卻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來了。
他身上穿着藏攬柏的衣服,那些衣服對他來說非常的不合身,他一路跌跌撞撞穿過慌亂的人群,來到藏攬柏這裏。
他的眼神非常混亂,像是正處于幻覺裏,但是那原本飄忽的視線在看到藏攬柏之後突然停住了。
藏攬柏在看見他出現之後,手本能的不由一松,好像不太想要讓方慕看到自己這樣的一面,做一些暴力的,或者說很是出格的舉動。
在藏攬柏攥着刀的手微微一松的時刻,他輕聲叫了一聲:“慕慕。”
方慕像是看了藏攬柏一眼,然後手握住藏攬柏抓着刀的手,用力一把刺了進去,而後飛快地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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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下又快又狠。
徐渡銘看着方慕的側臉,他甚至從始至終都沒過給過自己一個眼神。
哪怕是現在這樣的時刻。
明明以前,方慕的視線從來都是落在他身上的,不管是愛慕的,充滿情意的,崇拜的目光,還是憎恨的,厭惡的,但是自始至終,方慕都應該一直這樣看着他才對。
徐渡銘已經說不出來話,他眼睛瞪得渾圓,喉嚨裏發出來“嗬…嗬”的聲響。
血從徐渡銘的脖頸兒處噴湧而出,方慕瓷白漂亮的臉蛋兒上被濺上猩紅的血珠。
那柄原本不算太過鋒利的刀從藏攬柏手裏掉落下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把方慕的理智換回了幾分。
他看着藏攬柏垂落在那裏的手上沾染的鮮血,視線驚惶地下移,落到了地上那兇器上。
殺人了!殺人了!不對…不對,那上面是藏攬柏的指紋,方慕擡頭望着藏攬柏看着自己的眼神,下一刻,像是終于知曉了自己要做什麽,他猛地撲過去,撿起來地上那柄刀,握住刀柄,張開嘴就要仰脖吞下去。
在刀尖入嘴的前一瞬,藏攬柏伸手握住了刀刃,方慕的下巴上被藏攬柏手掌心流出來的血滴滴打濕。
“慕慕!看着我。”藏攬柏和他視線相對:“別動,放松一點…我說過什麽,我會解決對不對?”他柔聲細語地:“現在把手松開好嗎,這樣我就不生氣。”
藏攬柏會解決嗎?方慕的眼神迷茫,好像是的,藏先生總是在方慕這裏說到做到。
方慕望着手中的刀,只是輕眨了一下眼,卻在下一秒發現自己手中的刀已經憑空消失不見。
到哪裏了呢,方慕左瞄右望,哪裏都找不到,世界旋轉的速度很快,方慕仔細地回想,哦,對了,他剛才好像是要吞掉刀子,可能已經在自己的肚子裏了。
努力思考完,方慕又有了幾分放松。
藏攬柏聽到近在咫尺的方慕發出來松了一口氣的呼聲,眼前是徐渡銘倒下的不知是死是活的身體。
原本安靜下來的方慕突然抓住了藏攬柏的手,嘴裏小聲對他說:“我們快走…快點逃吧,不然他們會抓到你,不要讓他們抓到你!”
他說完就拽着藏攬柏往裏跑,期間羅宴追上來,抓着他的肩膀對他喊:“快走,今晚的機票,現在就動身,機場有人接應,快點走!”
藏攬柏回頭看見救護人員被保镖護送着進來,羅宴帶來的人已經抵擋不住那群保镖,整個地下拍賣場一片混亂,狼藉不堪,那些貴賓椅座都被踢翻,中間位置的地毯上還有些蔓延而出的暗色血跡。
藏攬柏沒來得及多看,就被方慕拽離了,等他們跑了一陣,藏攬柏才發現方慕沒有将自己帶出去,而是進了拍賣場後臺的工作人員的電梯裏。
方慕進入到電梯之後,手指還在神經質地抖動,嘴裏不住和藏攬柏說:“沒事的,沒事的。”
“叮”一聲,是電梯到達第七層的聲音。
方慕帶藏攬柏來到了自己在特納萊酒莊的房間裏,在此期間他嘴裏一直重複和藏攬柏念叨一些安慰的話,翻來覆去地說。
他進入房間裏,然後從衣櫃裏拿出來自己的衣服,慌忙地脫下來身上藏攬柏的衣物丢給他。
他穿得很急,沒有發現自己把衣服穿反了,沒頭蒼蠅一樣在房間裏胡亂翻找着什麽。
“你在找什麽?慕慕?”藏攬柏說:“我們該走了。”
盡管他這樣講,卻還是沒有再這樣緊急的關口直接拽着方慕離開。
方慕聽罷更是着急了,翻找的動作變得粗暴起來,櫃子被打開,裏面的東西都被倒出來。
然後又去床下找,他伸頭爬進去,然後用手摸到了一個箱子。
藏攬柏看到他腦袋上蹭了一頭灰塵,然後用力地想要從床下拉拽出來什麽東西。
床下發出來一些并不悅耳的聲響,是有東西卡住了,方慕急得眼睛通紅,藏攬柏想要把床擡起來一點,卻看到方慕用腳猛地一蹬床鋪,一個巨大的金屬保險箱就這樣被他暴力拽了出來。
方慕看着保險箱,然後拿起來櫃子上一個金屬擺件,開始往鎖上砸,那保險箱鎖被砸壞了。方慕打開塵封已久的箱子,看見裏面的滿滿當當的粉色鈔票,然後終于安心地合上了。
他轉身把抽屜裏倒出來的東西挑選出來幾樣,一塊百達翡麗,看起來價值昂貴的袖扣,造型精致的定制胸針……
他一股腦兒地往藏攬柏口袋裏塞:“這些…這些都給你…我的所有錢也給你。”
藏攬柏看着正往自己口袋裏努力塞這些珍貴物件的方慕低着的腦袋,問他道:“這是什麽?”他眼神動了一下:“是你的嫖資嗎?”
方慕臉色一下垮下來,他擡手抹自己臉上的血污,嘴裏語無倫次地:“你別嫌髒,你別嫌髒啊。”
他把東西塞完,然後站好了抱了藏攬柏一下,然後像是完成好了自己要做的所有事情。
“人是我殺的,我會去自首的,我把我所有的遺産都留給你,你收下來,別嫌髒好嗎。”方慕乞求一樣地講完,然後淚眼蒙眬地望着藏攬柏,微微掂了一下腳,像是想要最後再吻他一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又放棄了。
他推開藏攬柏的身體,吸了一下鼻子:“快走吧。”
藏攬柏卻抓住了他的手:“慕慕,我們一起走,離開這裏好嗎?明明不是你說叫我不要放手嗎,怎麽你卻每次都先松開我呢?”
“我……”方慕望着藏攬柏已經明顯帶着幾分不愉快的臉龐,頭腦一片混亂。
沒等方慕回答完,外面已經響起了腳步聲,越來越近。
藏攬柏不再耽擱,拉着他推開門,而方慕人已經被拽到了門口,還不忘記掙脫藏攬柏折返回來拿上他那破損的巨大保險箱。
“走了!”藏攬柏語氣裏終于帶上了有些急躁的催促。
他沒再轉頭看方慕,只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松。看着從走廊盡頭帶着人過來的金碩,兩人開始朝反方向狂奔。
方慕帶着藏攬柏從員工通道來到地下車庫,一路上跑得氣都喘不勻了。
藏攬柏發動摩托車,方慕跨坐上去。
發動機一陣轟鳴,從地下車庫駛出去之時,有緊随而上的汽車啓動的聲音。
漆黑的摩托車如同一只黑色的利箭,劃破夜風,竄入車流之中。
方慕坐在摩托車後面,聽着街道上的鳴笛聲,藏攬柏已經連續闖了兩個紅燈,憑借着摩托車單,不斷地超車。
金碩一行有五輛車在後面緊追着不放,屢次被藏攬柏甩開後又牢牢粘上來。
在駛向機場的高架橋上,方慕手裏的保險箱不知是不是因為一路的颠簸,那半掉不掉的鎖終終于從箱子上徹底脫落下來,掉下來的鎖連帶着墜開了保險箱。
嘩啦啦—
數不清的粉色鈔票被風從敞開了一瞬的保險箱裏卷了出來。
霎時間,漫天飛舞的鈔票阻擋了後面行駛車輛的視線,像是在那數秒之間,在淩晨的高架橋上下了一場短暫的鈔票雨。
盡管方慕反應很快的,慌忙把保險箱重新合上了,但是只剛才那一下,箱子就已經輕了大半。
他回頭望飄飄揚揚的粉色鈔票,有的緩緩落下,有的被風帶向漆黑的夜空飄落到更遠處。
金碩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們的這輛已經越來越逼近方慕他們。
一張鈔票突然打在他們的車前擋風玻璃上,雨刷器工作了兩下,金碩擡起陰沉的雙眼,卻陡然撞入正回頭望的方慕的視線裏。
金碩确認無疑,方慕是看到了他。
不知為何的,金碩不由心中一悸。
金碩沒有辦法看清楚那眼神裏到底有什麽,只能看到方慕坐在藏攬柏身後,身子整個貼在他身前的後背上,然後那雙漂亮的杏眼就那樣望着金碩,嘴唇若有似無的勾起來越一個弧度清淺到難以确認的弧度。
是得償所願的志得意滿,還是對金碩的無盡的輕蔑?
但再仔細看了,卻像是什麽都沒有,好像金碩只是一粒他不必抱有任何态度情感的塵埃。
他就那樣身上穿着穿反了的衣服,白色的标簽露在外面,衣服上下明顯很不搭配。
看起來又狼狽又有着股說不出的得意,他深深的看了金碩一眼,然後很快就回過頭去,臉埋在了藏攬柏的後背上。
那一眼,可能金碩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們已經離機場很近了。
方慕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們能走掉嗎?”
藏攬柏輕笑一聲:“我所參加過的所有賽車比賽裏,我從來沒有拿到過冠軍以外的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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