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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慕漂浮在半空中的意識後知後覺的回籠,他眼睛不自然地眨動了一下。

藏攬柏眼下有些不太明顯的發青,頭發在身後攏起來,有一些松散了,幾分發絲散落在臉龐。

哪怕是這樣有幾分憔悴的神态,也并不有損他往日裏風流倜傥,潇灑肆意的形象。

方慕看着面前逐漸放大的臉,等到藏攬柏和他鼻尖比着鼻尖,他從對方的瞳孔裏清晰地看到自己,他才張了張嘴,叫了一聲:“藏…攬柏。”

在這一聲嘶啞難聽的聲音發出來之後,藏攬柏拿起來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臉:“嗯,在這裏。”

方慕整個人像是放松了一瞬,他感到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痛,可是在碰到藏攬柏後,哪怕在這種身體的疼痛裏,也足夠安心地睡了過去。

“看好了,別讓他死。”

藏攬柏用手帕把手上的血跡擦幹淨,從樹林中的倉庫中走出來,倉庫的金屬門被合上之前,裏面還在不斷地溢出來一些斷斷續續的,不似人聲般的凄慘叫聲。

藏攬柏走了兩步,門關上之後,那擾人的慘叫聲已經變得模糊不清,聽不真切了。

藏攬柏口袋裏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看到是看護方慕的人發出來的信息,是方慕睡醒了。

他的腳步不自覺加快了一些。

彎腰坐進車裏,他突然看到了自己西裝外套的衣角上沾染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藏攬柏來到醫院的衛生間裏,用冷水持續不斷地對沖洗着雙手,然後抽出來紙巾把手上的水珠擦幹,再走出衛生間之前,把那價格昂貴的西裝外套随手丢進了垃圾桶裏。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方慕躺在病床上,聽着隔着門,門外有幾分模糊不清的交談聲。

“咔嚓”一聲,是門鎖響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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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攬柏推門進來了。

方慕精神狀态在這一覺之後比上午好了許多,他坐起來,藏攬柏給他喂了水還有一些流食,方慕沒吃太多。

方慕望着藏攬柏,眼珠子轉動,目光落到藏攬柏額前有些濕了的發絲上。

“你去哪了?”方慕的嗓子喝了些水之後,好了許多。

“沒去哪裏呀。”藏攬柏坐在床上偏着腦袋看他:“剛從衛生間出來,怎麽了?”

方慕聞到一股血腥味,摻雜着藏攬柏身上的淡雅的香水味道,一時間這味道變得有幾分難言的詭異。

頓了片刻,方慕又問他:“你是不是也許久未睡了,要上來休息嗎?”

“旁邊還有一張床,你身上有傷,我怕碰到你。”藏攬柏看着瘦了一圈的方慕,小臉煞白。

回想起來那天藏攬柏見到的渾身是血的方慕,落到藏攬柏懷裏的時候,身子是整個軟綿綿的,呼吸微弱,仿佛一個不留神,就要完全喪失掉身體的溫度。

哪怕距離那一天已經過去了許久,藏攬柏只要回憶起來,還是能夠感覺到那種似乎是心髒被攥緊了的感覺。

“沒關系,上來吧。”方慕看着藏攬柏遲疑的表情,又說:“我想要你和我一起睡。”

藏攬柏好像拿方慕很有辦法的樣子,他躺到床上,小心避免碰到方慕的傷。

兩人面對面靠近着,藏攬柏很謹慎地摟住他,方慕終于又回到自己熟悉的懷抱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又止不住泛酸,但是到底是沒有流下來眼淚,如此強忍住許久,聽到藏攬柏悶悶地出聲,說了一聲:“對不起。”

方慕聞聲想要擡起來埋在他懷裏的腦袋,卻被藏攬柏按住了後腦。

“以後可能真的要挂在身上才能安心了。”

在這樣沉悶的氣氛裏,這句玩笑話也不能帶來如何輕松的感覺。

“藏先生……”方慕有幾分愣怔。

這是方慕第一次觸碰到藏攬柏如此明顯的後怕情緒,他感受到藏攬柏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緊。

擡起來眼睛,方慕看到藏攬柏額前濕了的發在潔白的枕套上印出來血點。

房間的燈光暗下來,方慕聽到藏攬柏的聲音。

方慕眼睛凝在那血點上,有幾分失神,沒聽清楚藏攬柏到底說了什麽。

“什麽?”

他聽到藏攬柏清楚地又重複了一遍。

他說:“慕慕,我感覺愛你好像跌倒。”

方慕在一周後出院了。

他大部分都是皮外傷,傷口炎症消下去之後,恢複速度就快了許多。

在離開這裏之前,方慕都沒有再問過有關徐渡銘的任何事。

但是他那天清楚地看到的枕頭上的血點,不知為何到第二天又消失不見了。

方慕和藏攬柏的婚禮沒有再大肆操辦,只是領證之後宴請了幾位關系親近的朋友。

婚禮舉行的那天早上,藏攬柏手機上收到了一張照片。

一張消瘦凹陷的臉,眼睛中充滿恐懼,渾身赤裸,脖頸兒上帶着一個熟悉的黑色項圈,上面的號碼是00397。

那人的雙腿虛軟無力地匍匐在地上,看起來像是被砸斷了腿,站不起來了。

身上有很多舊傷,有幾分慘不忍睹的模樣。

照片的标題為“新婚賀禮”。

藏攬柏打了一個哈欠,在屏幕上敲下來兩個字,禮貌地回複了“謝謝。”

藏攬柏婚禮那天的宴請人數很少,安保人數都遠遠超過現場人數。

盡管他如此低調行事,可是他和方慕之間的婚事實在是稱不上是什麽秘密。

在《半彎中月》在另一個電影節上拿獎的時候,藏攬柏和方慕從後臺離開之時,還是被一些媒體攔住了。

“藏先生!藏先生!聽說您和方遇慕結婚了,請問消息是否屬實?”

“請問您覺得對方的優點是什麽……”

“為什麽會選擇他呢,是否是因為方遇慕先生在電影中出色的表現…”

許多話筒戳到藏攬柏和方慕面前,方慕被藏攬柏擋在身後,他的私人保镖已經過來了。

為什麽會選擇他?

在被保镖護送着離開之前,藏攬柏對着話筒,面對媒體回答了唯一一個問題。

“或許因為天生的容貌問題,我從小時候班級裏面分蛋糕都是我先選,長大以後也很容易獲得愛,我一直活得很漂浮,好像我想要做什麽,我就一定能做到什麽,我希望有一位人能帶我下來,落到地面上。慕慕做到了,他讓我感受到愛的很多種模樣,不虛無缥缈,也不是單純的極度感官愉快地追尋,是具體真實,疼痛又生動,是很多次感到得不償失但依舊會樂此不彼地繼續。”

“他給我一位普通人的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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