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翌日,李妩是被腕間一陣涼意冰醒的。
睜開眼,映入眼簾是半明半昧的昏朦晨光,青紗帳子挽起半片,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軀遮住大半透進來的光。
他一手托着她的腕,濃密的眼睫垂下,黯淡光影染着線條分明的側顏,他的神情專注而溫柔。
“你做什麽?”李妩想抽回手。
“阿妩醒了。”他擡了頭,淡淡看她:“別亂動,朕給你上藥。”
李妩蹙眉,視線再次落在腕間,只見那勒得紅腫處均勻抹着一層乳黃色藥膏,細聞有淡淡青草香。
“阿妩皮嬌肉嫩,不過戴一晚就磨成這樣。”
裴青玄似是心疼嘆了聲,見她一錯不錯盯着他,剛醒來的眼瞳水洗葡萄般,像只懵懂小獸,他眸光微柔,将自己的手腕擡起,展示給她看:“朕倒還好。”
李妩瞥過他那只的确沒什麽痕跡的手,心下腹诽,她腕間那些紅痕根本就是昨天馬車裏勒出來的,他在這跟她裝什麽呢。
待塗好藥,李妩收回手:“現在不鎖着我了?”
聽出她話裏的冷淡譏諷,裴青玄表情并未多少變化:“白日朕會守着你。”
言下之意,夜裏睡着時,仍會鎖着她。
這個認知叫李妩平靜的心緒再次起伏,她試着壓下火氣,與他講道理:“周圍都是你的守衛,我便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何況夜裏戴着鐐铐,睡得很難受……我知道此番逃跑,的确惹你不高興了,你要打要罵都成,就是別這樣鎖着我。”
裴青玄沉眸:“阿妩是在與朕認錯?”
李妩一噎,對上男人深深注視的視線,忖度兩息,決定暫且忍耐一時,便順從地點了下頭:“是,我知道錯了。”
“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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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被下,李妩手指抓緊,深吸一口氣,答道:“我不該跑。”
裴青玄道:“還有呢。”
李妩皺起眉,面上已有些克制不住的怒意了,這人未免得寸進尺。但想到被鐐铐鎖一整夜的不适,她忍耐着低語:“不該鬧出那樣大的動靜,不該算計你、算計太後,更不該利用你對我的信任,欺騙你……”
“繼續。”
“還有什麽?”李妩蹙眉,烏眸迷惘而不耐:“這些還不夠?”
“不夠。”
既到了算賬的時候,裴青玄也不客氣,卷起袖子,露出粗壯有力的兩只手腕,又掀開衾被,将她從溫暖被窩裏拉出。任她如何掙紮,最終還是被他平壓着,按在腿上。
“你有三錯。”
他扼住她兩條手腕,另一只手不疾不徐撫過她的背,于尾骨處停下:“第一,騙朕。”
尾音剛落,一聲悶響便在床帷間響起。
李妩錯愕,待反應過來,如劇烈跳動的魚兒翻騰欲起,一張臉因羞惱而緋紅:“裴青玄!”
他怎能如此!
“不聽話,就要吃教訓。”
裴青玄絲毫不覺這有何不妥,黑眸沉靜望着她:“也許你忘了,但在你更年幼時,有一回不聽話,朕也是這般罰你。”
李妩愣怔,腦袋一片空白。
在她印象中,從前的裴青玄從未對她動過手。
“看來是忘了。”見她懵懂迷茫,裴青玄語氣淡淡:“無妨,畢竟那時你還小。”
才四歲,正是貓狗都嫌的頑劣年紀,膽子卻大的很,拿着棍子去捅馬蜂窩。
她被馬蜂追得滿院亂跑,他恰好路過,帶着她避開了。但她臉上還是被蟄出好大的包,腳也崴了。
她哭着與他喊疼,他氣不過,抓着她狠揍了兩下屁股:“下次還敢不敢?”
她哭得眼淚鼻涕亂流,一副可憐樣子說“不敢了,阿妩再也不敢了”,但沒過多久,又帶着李二郎去“報仇”,将那個馬蜂窩給捅了。
現在想起那事,裴青玄仍為她的不長記性而牙癢。
“你第二錯,錯在不該詐死,而且是兩次。”
一想到自己以為她死了,抱着那具焦屍肝腸寸斷,後又聽到她死在山匪手上,那種五內俱焚、撕心裂肺的痛意,裴青玄擡起手,“啪”“啪”又落下重重兩巴掌:“朕知你桀骜頑劣,一身反骨,但此番你真的玩得太過。”
這兩巴掌結結實實,李妩只覺火辣辣的疼,更為強烈的是作為一個大人,卻被控制着這般懲罰的羞恥,兩條纖細的腿踢動着,她眼底泛起羞憤淚意:“裴青玄,你混蛋。”
“第三錯,你膽大妄為,獨自跑這麽遠,叫朕擔憂,更叫老師憂愁病倒。”
最後一巴掌落下,李妩眼淚都快落下,有些痛,但更多是被氣的。
只她此刻也無心計較這個,全部注意力都被他最後一句吸引,她淚眼朦胧地扭過臉:“我父親病倒了?”
裴青玄黑眸眯起:“朕與你說這麽多,你就聽進這一句?”
李妩心說,她壓根就沒錯,才不聽那些毫無道理的鬼話。面上卻不顯,掙紮着起身,又問一遍:“我父親怎樣了?”
“趴好。”
大掌搭在她的腰窩,往下按去,沒用多少力氣,她的身子又塌回他腿上。
他神情自然地替她揉着剛打過的地方,慢聲道:“老師以為你被山匪害了,悲痛欲絕,一病不起。”
說到這,他稍停了一停,狹眸緊盯她的側臉,捕捉她每一個神情變化:“他還吐血不止,昏迷許久。”
“吐血?!”李妩臉色陡然變了,嫣色唇瓣都失了血色,抓住裴青玄的袖子:“你可找了禦醫給他看?禦醫怎麽說的?”
她的緊張與擔憂溢于言表。
裴青玄沒立刻答,幽深視線掃過她捏緊的手指:“禦醫看過了,現在已無大礙。知曉你還活着,他只盼着朕将你帶回去。”
李妩将信将疑:“真的?”
“自然。”
看着懷中烏雲疊鬓、梨花帶雨的小臉,裴青玄語氣也柔和些許:“你從小在長安長大,順風順水,不知外頭的世道險惡。但你想想,你一個弱女子,又生的這樣好看。獨自在外,不知惹多少豺狼虎豹垂涎?卧龍山那回,你雖幸免于難,但看到沈家人的遭遇,看到那沈氏母女的下場,難道你一點不怕?還有昨日那個姓龐的草包,不過一個地痞無賴,就能上門逼迫你嫁給他。你便是報官又如何?那個小捕快能救你?阿妩,你這樣聰明,應當清楚,這世上只有朕能護着你……此番随朕回長安後,莫要再胡鬧了,沒得叫家裏人擔心。”
他不緊不慢說着,李妩一顆心越聽越凝重。
不得不說,他真是好辯才,一番話直白點明了她的困境,或者說,是這世道裏萬千女子都可能遇到的困境。
除非她日後只躲在院裏不出門,或是狠下心自毀容貌,不然她無論逃到哪,都可能遇到昨日之事。
只是,他與那些人,又有何不同呢?
李妩心下輕嘲,又有一陣前所未有的無力與頹然——就好像她費盡心思跑出來,卻是白費功夫、瞎折騰。
“我有些累了。”她道。
裴青玄本還想與她說,吐血不止、昏迷不醒的其實是他,并非李太傅。
但看她這副疲累恹恹的樣子,也止住話頭,改口道:“先起床洗漱,用些吃食。等上了馬車,随便你歇。”
李妩撩起眼皮:“今日就離開?”
裴青玄嗯了聲,原以為她還會說些什麽,可她沒有,只默默從床上爬起,穿戴衣衫。
這日午後,在客棧用過午飯,李妩重新上了昨日那輛馬車。
不同于昨日淩亂,車廂內各樣擺設都歸置齊整,地毯也換了條新的,銀灰色,長絨毛,厚實而柔軟。
想到昨日自己以一種扭曲姿态跪坐在地毯上受着,李妩面皮滾燙,忙挪開目光,挨着窗戶坐。
裴青玄在外與暗影衛交代一番,很快也上了車。
“朕已安排人照看沈老夫人和你那幾個奴仆,這兩日将那院子賣掉,他們便會啓程回長安。”
見李妩坐的遠,他長臂一伸,将人拉到懷裏坐着。
李妩不願,蹙眉說:“熱。”
裴青玄只掂了掂她的手腕,淡淡道:“今早的藥不錯,現下瞧着好了不少。”
李妩一愣。
裴青玄視線從她雪白腕間慢慢上移,落在她的臉上:“現在還熱麽?”
李妩讀懂他話中威脅,心下暗恨,也不再掙紮,咬唇甕聲道:“不熱了。”
“這才對。”他捏捏她的手指,像是在玩什麽極有趣的小玩意:“都九月的天,阿妩若是還覺得熱,那真得找個大夫來看看是不是病了。”
李妩默然不語。
不多時,馬車行駛起來。
正午時分,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李妩聽到外頭的喧鬧,轉臉與裴青玄道:“我想看看。”
裴青玄這才放開她,由她趴在車窗邊,掀起一角往外看。
車簾縫隙漏進一絲絲明亮的光,灑在她的發間與頰邊,連細小絨毛都照的清晰。
裴青玄單手支着額頭,安靜看了她一陣,便從馬車內的匣子裏挑出一本書,慢慢翻看。
固安縣很小,就連最熱鬧的街市也比不上長安一個坊市的街道。秋日陽光充沛地籠罩着這座小縣城,百姓們的臉上也都照得通紅。
也是很巧,李妩在街上來往人群裏瞧見張熟面孔,杜大娘。
她那兩片大嘴皮子正利落地上下翻飛,唢吶般嘹亮的嗓子與旁邊的人閑聊着:“哎喲,那事就發生就在我家隔壁!割舌頭的時候我都瞧見了,可吓人呢,血濺了三尺遠!”
“也不知那人是什麽來路,神的很,聽說龐家昨日就上衙門讨說法了,至今也沒個消息。”
“隔壁家口風可緊了,咱也不敢問啊。你敢問?你敢問你去問,反正到時候被割舌頭,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馬車辚辚向前,杜大娘的聲音也漸漸遠了。
李妩沉吟一陣,到底沒忍住,扭過臉看向靠着軟墊看書的男人:“龐家怎麽沒鬧事?”
他今日穿着竹葉紋的青袍,系白玉帶,烏發以一根翠簪束起,車廂晃動間,有薄薄陽光灑在他半邊側臉,襯得他高鼻筆挺,薄唇如朱。再加之他此刻神态澹然,手執書卷,端的是公子如玉,舉世無雙。
李妩有一瞬間錯神。
起碼從前的她不算太眼瞎,他這副皮囊從過去到現在,當真是挑不出毛病。
聽到她主動搭話,他從書頁裏擡起眼皮,淡淡乜她:“龐家男人都死光了,如何鬧事?”
李妩愣住:“死光了?”
“放心,朕不是那等濫殺無辜的暴君。”裴青玄道:“龐家與固安縣縣令狼狽為奸,暗中做了不少坑害百姓之事,取他們狗命,不冤。”
長指慢條斯理翻過一頁,他又道:“還有那龐三昨日所說的幽州太守,朕也派人去查了,若也是個為非作歹的蠹蟲,朕一并送他去黃泉。”
李妩這才松口氣:“這樣說來,你此番倒替百姓做了件好事。”
裴青玄看她:“你這是在誇朕?”
李妩微愣,說不上來。
裴青玄鳳眸輕彎:“阿妩或許不知,朕還将卧龍山的山匪一鍋端了。那永寧縣令宣秉兼,無能昏庸之輩,手下縣丞與山匪沆瀣一氣,他竟毫不知情。朕罷了他的官,另派了個新的縣令上任,現下永寧境內一片安定。待回程路過那裏,你便能見着區別。”
這邀功般的話讓李妩有些不自在,他與她說這些作甚?他是皇帝,讓百姓安居樂業本就是他該做的。
但男人的目光實在太過灼熱,直勾勾盯着她,叫她只得硬着頭皮說了句:“挺好的。那群山匪得了報應,也能告慰那些慘死在他們手下的百姓在天之靈了。”
說罷,生怕他抓着自己,要她再誇,李妩忙轉過臉,繼續看着窗外風景。
車廂內又靜了下來。
看着那趴在窗口面朝外面的纖細身影,裴青玄忽的憶起舊日無數個類似的場景,他看書,她趴在他的身旁。
只從前,她都是面朝着他,像只慵懶貓咪,軟軟與他撒着嬌:“玄哥哥,你什麽時候能陪我玩。”
他哄她:“快了,看完這冊書。”
她嘆氣:“好吧。”
過一會兒她沒了聲,他放下書冊再看,她已枕着手臂甜甜睡去,雪白頰邊都被壓出紅霞般的淺痕。
那會兒是真正的“兩小無嫌猜”,哪像現在……
漆黑眼瞳微閃了兩下,而後又變得深暗。
就算現在與從前不大一樣了,也沒關系。
只要她還在他身邊,就已足夠。
這日夜裏,到達新的驿館入住,裴青玄仍舊拿出那副鐐铐,将他與李妩的手腕鎖在了一起。
李妩歇斯底裏與他鬧了一場,罵也罵了,求也求了,沒有用。
在這一點上,他固執的可怕。
到最後李妩精疲力盡,伏趴在被裏無聲落淚。
他圈着她,克制而溫柔地一點點吻去她的眼淚,低沉着嗓音誘哄着:“阿妩,別怪朕……朕也不想的……”
這副鐐铐,并非他對她的懲罰。
若他真想罰她、折辱她,他大可鎖住她的手腳,何必要将自己也與她鎖在一起。
他只是實在經受不住,再一次失去她。
那種蝕心裂骨的痛意再來一次,他或許真會變成個失去理智的瘋子,做出些更可怕的事。
李妩已全然聽不進他的話,就像她不懂,他為何會變得如此偏執,如此不可理喻。
之後的每個夜晚,他都會鎖住他們倆。
每個清晨,他又會溫柔替她塗藥,就像昨晚鎖住她的人,并不是他。
在日複一日的趕路中,終于在十一月初,馬車到達長安。
猶記離開長安時,還是盛夏時節,朱雀大街兩側的槐樹郁郁蔥蔥,濃綠盎然。轉眼幾月過去,碧綠的葉子變得枯黃,在蕭瑟寒風中片片凋敝。街上來往的人也都換下色彩鮮豔的輕薄夏衫,紛紛穿上禦寒的薄襖。
在進宮之前,裴青玄命人将馬車駛去了太傅府。
李妩有些詫異,裴青玄替她挽發,又沾了些鮮紅胭脂,覆上她飽滿好看的唇瓣,細細抹勻:“你在外這麽久,老師都擔心病了。現下回來,自要與他報個平安,叫他放心。”
胭脂抹好,他捧着她的臉看。
素齒朱唇,雙瞳剪水,腮暈潮紅,花顏勝雪,越看越覺得可心稱意。
喉嚨上下滾了滾,他俯身,貼着那兩片薔薇似的柔軟唇瓣,本是淺嘗,漸漸收不住,撬開她的貝齒改為深入的吮吻。
直到馬車停下,外頭響起馬夫的聲音:“主子,已到太傅府。”
李妩才推搡着他的胸膛,躲開他不知收斂的吻:“夠…夠了。”
唇上才塗的胭脂又被他吃了個幹淨,簡直是白塗。
“朕越來越覺得,你就是上天賜給朕的禮物。”裴青玄啞聲道:“不然怎會每一處,都長在朕的心上,百看不厭,愛不釋手。”
李妩被他這親昵膩話說得耳熱牙酸,推着他:“別鬧了,待會兒還要見人。”
“好,不鬧。”手掌從羅裙收回,取過帕子擦拭,他慢條斯理地提醒:“阿妩別忘了,太傅嫡女已死,你現在是沈雯君。”
說起這個,李妩表情微僵,心下忽的有些後悔,早知這樣快就被抓回來,她當初就不該冒着風險金蟬脫殼。
但轉念再想,李妩死了也好,起碼死的清淨,不會因着與皇帝這些糾葛,而帶累了太傅府的清譽。文人最重清名,父親在士林多年,門下學生無數,自己若成了叫皇帝不思朝政的奸妃,李家豈非被推到風口浪尖,成為衆矢之的?
有失必有得,當初既然那樣做了,落子無悔。
她在車廂整理衣衫鬓發之際,裴青玄遞了塊牌子,讓門房傳進府邸。
不多時,李硯書和李成遠就扶着李太傅前來門口迎接。
彼時日頭偏西,光線柔和,李家人清楚看到那輛風塵仆仆的馬車裏,一襲暗紫色錦袍的皇帝掀簾下了車,他并未立刻走來,而是轉過身,朝馬車裏伸出手。
一只素白纖細的柔荑從山岚色蒲桃錦簾幔伸出,緩緩搭在男人攤開的修長掌心。
看到那只手時,李家人呼吸不由屏住,再看那雖戴着帷帽也掩映不住的熟悉身形,一個個紅了眼眶。
是阿妩。
她回來了。
隔着一層薄薄白紗,李妩也看到熟悉的門庭前站着的那幾道身影,明明才分別幾月,卻恍若隔世般,叫她鼻尖發酸。
她急急上前,牽着她的那只大掌加重力氣:“不必着急。”
李妩按捺住心頭情緒,低低嗯了聲。
兩人并肩走到大門,李家父子三人齊齊朝裴青玄行禮。
裴青玄笑容和煦,擡了擡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進去說罷。”
李家人雖說對皇帝有怨,但他畢竟是皇帝,且此番也是他千裏迢迢将李妩帶了回來,撇開那些恩怨糾葛不說,起碼現在人是好好站在眼前,沒病沒災,于李家父子而言,已是值得燒香拜佛的好事。
一幹人各懷心思,前後走進府內。
到了花廳,屏退下人,關上房門,李妩這才取下頭上的帷帽。
“阿妩拜見父親。”她雙眸泛紅,哽噎地朝上座消瘦蒼老的李太傅行禮:“女兒不孝,叫父親擔心了。”
李太傅老淚縱橫,擡袖拭淚:“人沒事就好……”
天知道徐月娘的死訊傳來時,他有多麽後悔,後悔自己的縱容将女兒害上一條不歸路,最後落得那樣下場。
幸好皇帝剿匪歸來,将女兒還活着的消息及時告訴他,否則那幾日,他怕是真想不開,一條白绫上吊去老妻面前忏悔己罪了。
與李太傅行過禮後,李妩各朝李硯書、李成遠兩位兄長行禮,倆人也與李太傅同樣的反應,紛紛颔首:“平安歸來就是最好。”
入座之後,李太傅看皇帝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也猜到女兒待會兒怕是就得進宮,于是命人将兩位兒媳婦都請來,叫她們也都見一見。
不多時,崔氏和嘉寧郡主就趕了過來,見到李妩皆又驚又喜。
李妩将她離開長安之後的經歷大致說了一遍,在親人面前,她習慣報喜不報憂。
這般說了足有一個時辰,眼見外頭天色漸漸轉暗,裴青玄起身,要帶着李妩離去。
李太傅很是不舍,試圖挽留:“還請陛下開個恩典,讓阿妩在家多留幾日吧。”
“這樣的話,老師日後還是莫要說了。”
裴青玄薄唇微掀,雖是笑着,笑意卻未達眼底,連着語調都顯得清冷:“朕可不想隔個幾日,又聽到太傅府起火的訊息。”
李太傅語塞,連帶着李家人也都沉默。
還是李成遠沒憋住,說了一句:“阿妩本就是我們家人,是陛下非得将她搶入宮……”
“二郎!”李太傅和李硯書異口同聲的呵斥。
嘉寧郡主也變了臉色,懊惱地看了眼自家夫婿,又忐忑地觀察着皇帝的神情。
好在裴青玄并無愠色,他只掃了眼李成遠,而後不疾不徐起身:“二郎許是忘了,李家嫡女已死在六月初那場大火裏。你若認不清人,晚些朕讓禦醫替你看看眼睛。”
他走到李妩跟前,伸出手:“已耽誤夠久了,走罷,随朕回宮。”
看着眼前這只仿若玉雕的修長手掌,李妩紅唇緊抿。
她遲遲沒有動作,那道落在面門的視線猶如實質般,愈發冷冽:“阿妩。”
沉冷兩個字,重重敲在她的心口。
良久,李妩認命閉眼,将手放進了那寬厚掌心。
手立刻被牢牢裹住,就如一張無形大網也将她牢牢束縛,男人垂下眸,定定看着她,磁沉嗓音透着一絲滿意愉色:“這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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