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五月初,回長安述職的肅王攜着妻兒離京,叫衆人驚詫的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大皇子裴琏也随着肅王全家一同離去。
朝野震動,議論紛紛。
不少臣工當朝勸谏皇帝三思,然皇帝态度堅決,力排衆議,愣是将此事推進。
慈寧宮太後聽聞此訊,去皇帝那裏哭罵了好幾回無果,又跑去永樂宮,想請貴妃勸着皇帝。
得知此事是貴妃的主意後,一向好脾氣不怎麽紅臉的太後,也難得對李妩說了重話:“便是你與皇帝不睦,也不該拿琏兒撒氣!他還這麽小啊,做錯了什麽,要被送到那樣遠的地方!你們為人父母,怎能如此狠心!”
李妩緘默不言地受下這話,見許太後痛心疾首,哭得快要背過氣去,心下不忍,忙令人将太後扶回慈寧宮。
這邊許太後剛被兩位嬷嬷扶上轎辇,淚眼婆娑地離去,後腳便見大門石獅子後,走出一道小小的月白色身影。
素筝正要回身往裏,乍一見到這身影,驚詫出聲:“小殿下?”
再看裴琏左右并無伺候的宮人,眉頭皺起,快步迎上去:“您身邊伺候的人呢,怎就你一個?”
裴琏個子雖小,身板卻筆直,一張清秀小臉仰起,悶聲道:“素筝姑姑,我是偷跑出來的。”
素筝愣了下,再看皇子微紅的眼眶,似是明白什麽,心下不由酸軟:“小殿下是想見娘娘麽?”
裴琏抿了抿唇,而後重重點頭,黝黑眼眸盛滿光亮:“她…願意見我嗎?”
想到方才娘娘疲累的模樣,素筝一時也不确定娘娘應付完了太後,是否還有精力見小皇子。但想着小皇子明日便要離開長安,從此山高水遠,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到底不忍:“小殿下随奴婢來吧。”
裴琏一聽,伸手理了理衣袍,跟着素筝入內。
光線昏暗的雕花窗畔,一襲夕岚色夏衫的李妩單手支着額頭,閉目養神。
許太後的責怪以及這幾日崔氏和嘉寧的不解問詢一遍遍在耳邊響起,雖她心裏知道這是權宜之計,還是不免生出一種心力交瘁的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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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厭煩感很快又轉為厭世的念頭,心底那個壞念頭又在竄動:不如死掉,一了百了。
她只得緊緊掐着掌心,告訴自己,再撐一陣,撐過這回,就能窺見天光,覓得活路。
就在心頭激烈拉扯時,外頭響起兩道輕緩腳步:“娘娘,小殿下來了。”
李妩眼皮一跳,說實話,她這會兒并沒什麽心情見他。但人都已經來了,若是不見,孩子怕是要更難過。
略緩心緒,她打起精神:“進來吧。”
“小殿下快去。”素筝欣喜地領着裴琏上前,自個兒退下沏茶拿糕點。
李妩本就在歇息,殿內并未叫宮人伺候,現下素筝又退下,便只剩母子倆相對而視。
一陣不尴不尬的安靜過後,李妩半靠案幾,睇向那垂着腦袋,看不清表情的小皇子:“琏兒,你可是有話要說?”
小小身影輕晃一下,那兩只垂在錦袍兩側的手也握緊。
她的聲音明明那樣好聽,可為何他聽得想掉眼淚。
不能哭,他不能哭。
那些竊竊私語的宮人說過,就是因為他出生時太愛哭了,母親覺得他吵鬧,這才厭煩得将他丢給祖母撫養。
可他已經再沒在她面前哭過了,為何她和父皇還要将他送去北庭——奶娘抱着他哭了好幾通,無論他走到哪裏,宮人們都帶着憐憫的眼神看他,就好似他是個被遺棄的小狗。
“母親。”縱然小拳頭攥得緊緊地,但在看到那張熟悉的清婉臉龐時,裴琏還是忍不住湧出眼淚:“您……您就這樣讨厭孩兒嗎?”
對上孩子淚光晶瑩的黑眸,李妩心下凄惶:“我……”
裴琏吸了吸鼻子,滿臉委屈:“你既這樣不喜歡我,為何當初要生下我呢?是因為你生我時,我害你流了好多好多的血,險些害你死掉嗎?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想害母親。”
“祖母與我說,你是喜歡我的,只是身體不好,無法照顧我。奶娘她們也是這樣說的,她們說天底下的母親都會愛自己的孩子。可你真的喜歡我嗎?母親,是我哪裏做的還不夠好嗎……”
他越說越難過,到底還是個孩子,平素再懂事,真到了要被送走這一刻,還是繃不住情緒。
他好想像其他孩子那樣,撲到母親懷抱撒嬌哭泣,換來一番柔聲安慰,可他不敢。
他從未與她那樣親近過。
印象中,她對他最溫情的時刻,便是今年元宵,他五歲生辰時,父皇母妃陪他看焰火。
焰火絢爛,美不勝收,忽的一陣風吹得灰塵眯了眼睛。
父皇抱起他,轉向母親:“阿妩,給琏兒吹吹眼睛。”
大抵是看他揉眼睛的樣子可憐,母親沒拒絕,拿着帕子邊替他擦淚,邊湊上前輕輕吹。
溫溫熱熱的風帶着母親身上好聞的香味,輕拂過眼,那是他生辰最開心的一刻。
等他睜開眼,母親的臉龐離得那樣近,焰火斑斓的光彩映在她漂亮的眼睛裏,顯得她的神情都溫柔如水:“還難受麽?”
他怔怔地搖頭:“不疼了。”
她便直起身子,繼續去看焰火。
那時裴琏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撒謊說還疼,這樣母親就能再替他吹一吹了。
可便是那樣短暫的幸福,如今也沒了盼頭——北庭那樣遙遠,遠到奶娘都不知道在哪個位置,只知那邊有座山叫天山,于是北庭成了像天邊一樣遙遠的地方。
“母親,孩兒不想離開皇宮,不想離開祖母,也不想離開你與父皇。”裴琏兩只大眼睛哭得通紅,就連鼻尖也紅通通,瞧着可憐極了:“孩兒以後一定乖乖聽話,絕不惹你與父皇生氣,你別不要孩兒。”
李妩被他哭得心也發緊,這一刻,她算是深刻體會到為何母子連心。
他一哭,叫她也想落淚。
深吸了好幾口氣,她壓下洶湧淚意,才朝裴琏招手:“琏兒,過來。”
裴琏聽她這般輕柔的喚,以為她改變主意,忙走上前去,哭腔裏滿是委屈:“母親。”
明明已離得這樣近,他仍沒勇氣投入她的懷中。
而李妩也沒像預想那般改變心意要他留下,她只是拿了帕子,神情郁郁地替他擦眼淚:“母親沒有不要你,将你送去北庭,只是……”
停頓一下:“只是想叫你得些歷練。肅王神功蓋世,你跟着他能學到許多功夫……”
感受觸在頰邊的手,裴琏被淚浸潤過的烏眸,猶如水洗過的晶石般明亮:“真的是這樣麽?”
“真的。”
“可是……”裴琏抽噎着,試圖說服她:“父皇說過,當皇帝不用多麽厲害的武藝,也不用多好的文采,只要學會馭人之術,自能籠絡那些有才幹的人替我打理這江山。就如那個阿狼,他拳腳再厲害,日後我當了皇帝,他也是要聽我的話……母親,我跟着父皇學當皇帝不好麽,為何要去那麽遠,學當将軍呢?我能不能不去。”
便是知道他天資聰穎,聽到這番話,李妩心下仍是詫異。
他說的不無道理,只是想到她的計劃,只能先狠下心,收回替他拭淚的手:“旨意已放了出去,不好更改。”
在孩子再次開口之前,她別過臉:“我有些累了。你若還想哭,去找你父皇……”
讓裴青玄安慰好了。
看着她的疏離冷淡,裴琏緊緊抿唇,抑制不住的委屈與悲傷如潮水在小小的心髒激蕩翻湧,他真的好想大哭一場。
這一回,他忍住了。
她已經在讨厭他了,若再哭,她肯定會更讨厭他。
強忍的委屈在喉間化作一聲小狗般的嗚咽,在淚水再次落下前,他朝李妩深深一拜:“孩兒告退。”
語畢,他扭過身,用盡全身力氣跑了出去。
“欸,小殿下——”
“您慢點,慢點!你們幾個快跟着殿下,別叫他摔着!”
簾外響起素筝擔憂不已的聲音,再次端着茶盞走進,一聲“娘娘”卡在喉嚨裏。
光線愈暗的長榻邊,那抹纖細身影俯身趴在案幾上,臉埋在雙臂間瞧不清楚,可那顫動的肩頸,明顯是在哭。
素筝喉頭發哽,也忍不住轉身,默默擦淚。
紫宸殿內,裴琏真的從永樂宮尋了過來。
只是在父皇面前,他并不落淚。
也不用他開口,太監一禀了他的來路,父皇就知是如何回事,無奈嘆道:“你母親決定的事,父皇也沒辦法。”
裴琏早知是這麽個結果,等臉上的淚幹涸了,上前肅拜:“孩兒想求父皇一件事。”
看着這個叫他無比滿意的兒子,裴青玄語氣溫和:“你說。”
“孩兒知道,母親一直不開心。”
燭光下,小皇子雙眼通紅,稚嫩的臉龐卻一派認真:“父皇,您是皇帝,是這世間最厲害的人。我這個讨厭鬼走後,您能不能想辦法,叫母親開心一些。”
不曾想小兒所求之事,竟是這個。
裴青玄眸光輕閃,再看跟前彎腰行禮的矮小身影,忽覺苦澀難言。
“你怎麽會是讨厭鬼。”
裴青玄起身,大掌牢牢按着孩子幼弱的肩頭,一派慈父溫和:“你是朕的孩子,是天下最尊貴的皇子。”
裴琏仰起小臉,定定看向身前高大挺拔的父皇:“那孩兒方才說的,父皇能做到嗎?”
望着眼前這張酷似自己的臉,裴青玄忽又想起謝伯缙勸說的話:“真正愛重一人,是叫她開懷,願她平安。”
連孩子都懂的道理,他卻遲遲下不了決定。
沉吟良久,裴青玄彎下腰,拍了拍小兒的腦袋:“你先下去歇息。”
不算答應,也不算拒絕。
這一夜,裴青玄破天荒沒去永樂宮,宿在了紫宸宮。
也是這一夜,一家三口在不同屋檐下,各懷愁緒,難以入眠。
翌日上午,小皇子與肅王一家于紫宸宮拜別。
高聳巍峨的城牆之上,裴青玄觑着李妩略顯蒼白的側顏,沉聲道:“若是不舍,現下追回,還來得及。”
纖長羽睫顫了顫,李妩掐緊掌心,搖了搖頭:“既已送走,何必再折騰。”
直到那一行馬車越行越遠,最後化作小小一點,消失在朱紅壯麗的宮門外,她才收回悠遠目光。
再次轉身,又恢複一副淡漠神情:“回吧。”
看着她纖瘦單薄的霧青色身影,裴青玄心下微動,忽的伸手扯住她的衣袖:“阿妩。”
李妩腳步停住,掃過他拽住的衣角:“怎麽?”
“朕……”
朕若放你離開,你可會開懷。
話到喉嚨,卻如塞滿尖利刀片,割得鮮血淋漓,似彌漫鐵鏽腥氣。
若沒有她,在萬人之上的帝位,他真成了孤家寡人。
“你想說什麽?”李妩擰起眉。
“沒事。”
裴青玄松手,見她臉色蒼白,上前一步,替她攏了攏白地雲水金龍妝花緞披風:“今日風大,你早些回去歇息,莫要着了風寒。”
李妩下颌微擡,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終是什麽都沒說,轉身離去。
那抹霧青色沿着長長的城樓階梯往下,清風吹拂,好似真如一陣煙霧,消散不見。
心頭突兀地漏了一拍,定睛再看,她還在。
手掌撫上倉惶跳動的心口,裴青玄不帶絲毫情緒的臉龐漸漸蒙上一層黯淡陰翳,半晌,他重重阖眸。
再給他一些時間,緩一緩。
叫他适應着,将她從心尖剝離。
然而,老天并無給他太多緩和的時間——
自從裴琏離開長安,李妩的精氣神好似也随着他而抽離,宛若暮秋裏一枝花,漸漸枯萎,走向凋敗。
終于,在一個暴雨如注的夏日傍晚,她暈倒在永樂宮,手中繡棚針線灑落一地。
“娘娘!”
“快去紫宸宮禀告陛下!”
“快,你們兩個快去請太醫!”
宮人們惶恐不已,扶人上榻的,禀告皇帝的,跑去尋太醫的,嘈雜暴雨中一片混亂。
待到夜間,數位禦醫聯合診斷,摸過脈象後,皆變了臉色,惶恐不已。
貴妃這脈,已然是瀕死之人才有的絕脈!
眼見貴妃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禦醫們便是再想粉飾太平,也萬萬不能了,最後還是請德高望重的院首席太醫與皇帝禀告貴妃病情。
“回陛下,貴妃積郁成疾,病邪已入髒腑,元氣盡洩,怕是……不大好了。”
此言一出,殿內陷入一片詭異死寂。
榻邊的帝王神色陰郁,一言不發,身上那件玉色松竹紋錦袍匆匆趕來時,被雨水淋濕大半,緊貼着挺拔的身軀,隐約可見繃緊的肌肉線條。便是不言不語,殿內衆人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渾然勃發的森然冷戾。
良久,他慢悠悠掀起眼簾,乜向席太醫:“不大好,是何意思?”
席太醫心下一抖,上首投來的目光就如利刃懸在頭頂,叫他背脊生寒,腿肚子都發軟,雖已經極力保持鎮定,嗓音卻是克制不住地透着顫音:“微臣知曉陛下待貴妃情深意重,只是、只是……貴妃郁症難解,又因思念小殿下心疾加重,致使脈象散亂,昏迷不醒。如今情況,實是藥石無醫,還望陛下……”
話未說完,便聽一聲不耐冷斥:“先前你們不是說,只需好好調養,便無大礙?如今與朕說什麽脈象散亂,藥石無醫?你們當真能耐得很!”
“陛下息怒——”
一幹太醫面色大變,齊刷刷跪伏在地。
裴青玄握着掌心那只微涼的手,只覺心下一半如烈火灼燒,一半又如寒冰刺骨,憤怒與恐慌在胸膛激蕩交疊着。
他無法接受,明明今晨她還安穩睡熟着,如何夜裏就被斷出絕脈,無力回天?
再掃過地下那一顆顆低垂的腦袋,他按捺噴薄的怒意,語調陰冷:“想朕息怒也簡單。朕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都得治好貴妃。若是治不好,你們也不必活了。”
聲音不大,然每個字透出的濃烈殺意,都叫太醫們心驚肉跳,冷汗涔涔。
“陛下,陛下……”席太醫試圖勸說皇帝冷靜。
可皇帝如何冷靜得下來:“朕給你們三日,三日拿不出個辦法,朕就挨個砍了你們這群廢物蠹蟲的腦袋。”
劉進忠察言觀色,忙朝席太醫他們使眼色。
席太醫等人叫苦不疊,卻也不敢辯駁,只得應着,匆匆退下。
待退至殿外,劉進忠趕緊跟上寬慰:“這事來得突然,陛下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你們說再多也沒用,還是趕緊回去想想辦法吧!”
“可那已是絕脈了!”席太醫愁眉苦臉:“劉公公,我們是醫者,不是大羅神仙,貴妃這情況,莫說三日,便是給我們三十日、三百日,我們也尋不出辦法……”
“這……”劉進忠自也知道他們為難,只是陛下待貴妃的那份偏執,若是貴妃真的救不回來……劉進忠不由打了個寒顫,面白無須的臉擠出一抹苦笑:“若真想不出辦法,莫說你們小命不保,就連我們這些在旁伺候的,也要将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随時準備落地了。”
長嘆口氣,劉進忠朝席太醫拱了拱手:“這三日,多吃些好的吧……起碼黃泉路上能當個飽死鬼。”
席太醫面色慘白,心下也惶惶,轉身再看一衆束手無策、惶恐不已的同僚,慘然一笑,擺擺手:“回吧,回去翻翻醫書舊典,看看還有什麽法子。如今咱們的命與貴妃的命牢牢系在一起,貴妃若……咱們也死到臨頭了。”
盛夏暴雨總是來得又急又兇,噼裏啪啦敲擊着窗棂與芭蕉,吵得人心煩意亂。
寝殿內,裴青玄抱着懷中無聲無息的嬌柔身軀,神情麻木而蒼白,猶如也被抽了魂魄,成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是朕不對。”
他低下頭,高鼻緊貼她溫涼的臉,嗓音啞得不像話:“阿妩,朕錯了。”
“你醒過來,罵朕也好,打朕也好,朕什麽都答應你,便是你要離開……”
稍頓,他艱澀開口:“朕也可放你離開,從此再不束縛你……”
仿佛怕懷中人下一刻就會消失,他雙臂收緊,臉龐深埋在她的脖頸,感受着她微薄的體溫與氣息,雙眸痛苦阖上,語氣也透着低低顫音:“朕求你,別這樣對朕。”
該死的那個人是他,從來都是他。
是他錯得徹底,将她圈在身旁,強迫地将他的愛加諸于她,也不管她願不願意。
“你說的對。”他眼尾泛着緋紅,嗓音沉啞:“我們本不該如此。”
不該走到這一步。
他當他的皇帝,她當她的楚世子妃,哪怕無法厮守白頭,起碼她一生無憂安穩,而他還能守着曾經那份美好的、毫無雜質的回憶,慰藉餘生。
至少在這世上,曾經有個小娘子給過他一場毫無保留的偏愛。
她活着,那份偏愛便存在。
“放心,朕一定會想盡辦法治好你。”忍着胸口陣陣起伏的撕扯般的刺痛,他将李妩緩緩放平于榻上,大掌依戀地摩挲着她的臉龐:“朕已命人将琏兒他們追回,你便是恨朕,不願見朕,起碼也撐着見一見那孩子。還有老師、你的兄嫂、侄兒們,明日一早朕就讓他們進宮陪你……”
“朕答應你,只要你醒來,朕便……放你走。”
放字出口的瞬間,心髒就如刀斧刺穿,血肉淋漓,寒意刺骨。
他用二十多年的時光,将眼前之人置于心底,刻入骨髓。卻在這一朝,試着放下她,無異于剔骨割肉,千刀萬剮。
窗外暴雨依舊猛烈,切切嘈雜間,一聲低喃幾不可聞地響起。
“阿妩,朕再無所求,只願你平安開懷。”
七月底,肅王夫婦帶着小皇子裴琏,風塵仆仆地從半路趕回。
因着是趕路,肅王家三個孩兒便留在隴西晉國公府,由着府中長輩照料,而肅王夫婦帶着小皇子日夜兼程地折返長安。
一路上,沈雲黛憂心不已,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她既擔心貴妃露餡,又擔心貴妃萬一是真的不行了,畢竟回程路上,沿路商旅講起長安之事,必然會提起貴妃病重,陛下多日不早朝的事。
多日不早朝,那便是日日夜夜陪在貴妃身邊?可銀針封脈之術,最多保持七日的脈象。
這中間一個多月,貴妃是如何裝過來的?
沈雲黛對宮內的情況一頭霧水,如百爪撓心,只恨不得長了翅膀立刻飛去皇宮,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待馬車進了長安城門樓,她連回府換身衣服的功夫都不願耽誤,直接帶着小殿下入宮。
匆忙趕到永樂宮,看着床上安靜昏睡的貴妃,沈雲黛更是滿腹疑惑,忙尋了素筝問清情況。
“娘娘診出絕脈後,陛下震怒,下令禦醫三日內給出辦法。”素筝臉上是掩不住的憔悴:“三日過後,席太醫來禀,說在古籍上尋到一種神藥,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或可救回娘娘一命。陛下知曉後,當即就帶着一隊人馬往南疆尋藥去了,至今未歸。”
“娘娘這邊,席太醫以祖傳針法封住了她幾處大穴,叫她昏睡,平素以湯藥吊着,說是能撐三個月……”
沈雲黛聽得心驚膽戰,萬萬沒想到事态竟是如此轉變。
她連忙上前去摸李妩脈象,見狀态尚可,暗松一口氣。轉念再想那南疆神藥之事,眉頭不禁擰起,這些太醫是被逼到絕處,才胡謅出什麽神藥诓騙皇帝,多茍活些時日吧?
天底下怎麽會有起死回生的藥,若真的有了,豈不是人人都去尋仙藥,求長生不老了?
看來陛下真是關心則亂,失了理智,連這種荒唐的東西都相信。
“你可知陛下去尋的藥叫什麽?”沈雲黛看向素筝:“又是哪個禦醫提出的法子?”
想到第三日傍晚,那群形容憔悴、不人不鬼,滿臉絕望的禦醫,素筝咽了咽口水,答道:“這法子是平日照顧娘娘的沈太醫尋到的,至于那個神藥,好似叫什麽草……哦對,神冥草!”
“神冥草?”沈雲黛只覺荒謬得幾乎要發笑,只在笑出聲來時,這個名又在腦中反複兩遍,忽的覺得有些熟悉,似在哪裏看過。
瞧着她僵住的臉色,素筝弱弱出聲:“肅王妃,可是有什麽不妥?”
“神冥草,神冥草……”
沈雲黛心跳加快,嬌媚臉龐失了血色,身子搖搖欲墜般晃着,還是素筝眼疾手快扶到一旁坐下,她才穩了身子,只那雙眼像是看到什麽極可怕的事般,直直發怔,讷讷呢喃:“糟了,這下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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