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李妩的醉意頓時清醒大半。
“誰來了?”她蹙眉看向素筝,一時懷疑是不是自己醉糊塗了。
“陛下!陛下來了。”素筝言辭鑿鑿,滿臉緊張:“帶着一隊侍衛騎馬來的,門房與安杜木禀報,安杜木一眼認出來,不敢怠慢,連忙告知奴婢,奴婢這才急忙來尋主子。”
見李妩還一副睡迷糊沒反應過來的模樣,素筝急急又道:“老爺也醉着,醉得比主子還厲害,怕是無法待客。奴婢自作主張,讓婆子先将小殿下牽到前廳,小殿下與陛下說說話,也好拖些時間。主子,接下來該怎麽辦啊?”
素筝這麽說了一通,李妩的大腦也逐漸冷靜。
她撐着身子坐起,額角還有些墜墜的暈,今日那幾壇子新豐酒實在醉人,長指按了按額頭,她嗓音還透着幾分慵懶:“他來作甚?”
“奴婢也沒敢問,但看帶來的禮,大概是前來恭賀喬遷之喜?”素筝猜測着。
李妩輕輕哼了聲:“我又沒下帖子邀他,他主動上門賀哪門子喜。”
說着又掀簾往外瞧了瞧,見窗外一片沉沉昏暗,眉心皺得更深:“這個時候過來,城門怕是都關了,他哪裏趕得及回長安?”
素筝唇瓣動了動,心說陛下這壓根就沒打算趕回去吧?
面上卻不顯,只垂着手問:“那奴婢是伺候主子梳妝,還是……”
“我父親還起得來麽?”
“怕是難。”素筝道:“主子您中午和兩位少夫人,三個人喝了一壇半的酒,老爺和兩位郎君就喝光了三壇子……”
聞言,李妩坐在榻邊,陷入沉默。
距裴青玄八月裏在宮裏說放過她,已過月餘,這段時日,他倒信守承諾,的确沒再來打擾她——上次去李府那回,他是與父親商量正事,面也沒碰上,倒也算不上糾纏。
可他此番前來,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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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孩子?昨日孩子就進了宮,他完全可以昨天見。
見父親?可他要見父親,該去李府拜訪才是。
登門祝賀?那大可不必,他們又不是什麽好聚好散的和離夫妻。
“主子?”素筝輕輕喚着。
李妩回過神來,擡手将耳畔一縷烏發撩到耳後,起身道:“替我梳妝吧。”
到底是皇帝,既已登門入府,大喜的日子,她作為主人總不能将人往門外轟,且看看他到底要耍什麽把戲。
前院大廳裝潢得格調高邁,軒麗大氣,一水兒的小葉紫檀家具,堂前正中挂着一副八尺長的《奇峰白雲圖》,一派天高雲淡詩意遠的韻味,左右挂着龍鳳飛舞的對聯,上聯曰:山靜日長,時與此中得佳趣;下聯:天心水面,更從何處問真源。[1]
此刻廳堂內燈火明亮,茶香袅袅,一襲玄色暗雲紋錦袍的俊美男人坐于客座,神情和煦地望着面前一襲簇新紅袍的小兒郎:“倒是許久沒看到你穿這樣鮮亮的衣袍。”
“今日是喬遷的大喜日子,阿娘說要穿的喜慶些,特地給我做的新衣服!”裴琏今日本就高興,沒想到晚上還能見到父皇,真是喜上加喜,一張小臉都紅撲撲的:“阿娘今日也穿了條紅色裙衫,還戴了花,塗了胭脂,可好看了!”
裴青玄聽着孩子的話,眼前不禁想着李妩穿紅裙塗胭脂的模樣。
記憶裏她也鮮少穿大紅大紫的鮮亮顏色,尤其在永樂宮那幾年,每日穿些淡雅的素色衣衫,尚宮局送去的時興布料和精美首飾,她大都掃過一眼,就叫人收進庫房,并不穿戴。
其實她氣質雖清冷,但骨相優越,穿素色清麗溫婉,穿豔色嬌媚明豔,如何都好看。
“父皇?”
孩子稚嫩的話語喚回裴青玄的思緒,他定神,對上那雙亮晶晶的黑眼睛:“怎麽?”
“我這件新袍子是阿娘給我做的!”裴琏難掩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今日新袍子穿上身,他就與每個人都說了一遍,這可是他阿娘親手做的,世間獨此一件!
裴青玄垂眸,視線再次落在那件紅袍上,又伸手摸了下衣領的針腳,嗓音淡淡:“你阿娘也跟朕做過衣裳。”
裴琏詫異:“真的?”
“朕騙你作甚。”裴青玄看着這小子春風得意的模樣,忍不住屈指敲了下他的額頭:“做了件貼身的裏衣,可比你這外袍要細致多了。”
盡管那件裏衣上身沒多久,就崩開了線,後來她跑出宮外,那件破了的裏衣至今還放在櫃中。
“好吧。”原來阿娘給父皇也做過衣衫。裴琏撇了撇唇,收起炫耀的心思,又轉過臉朝外看了看:“天都黑了,阿娘怎麽還沒來呢?我肚子有些餓了,父皇呢?”
“還好。”裴青玄道,一雙漆黑狹眸也與裴琏一般直直望着外頭。
一旁守着的安杜木和石娘倆人面面相觑,只覺這一幕實在太不可思議——主子消失這五年,不但有了個孩子,而且還是與當年在幽州那位氣勢十足的貴人所生。
現下長相相似的父子倆不約而同地望着廳外,出衆容顏皆如玉石雕就般,一塊望母石,一塊望妻石。
眼見桌上的茶水都涼了,卻遲遲未見主人的身影,廳堂裏伺候的奴仆們皆垂着腦袋,大氣不敢出。
裴琏也悄悄扯了扯裴青玄的衣袖,小聲道:“父皇,阿娘她是不是還不想見你啊……”
若她真的拒而不見……
裴青玄薄唇緊抿,舌根只覺一片苦澀蔓延。
剛要開口,便聽廳外傳來奴仆的請安聲:“拜見夫人。”
“是阿娘來了!”裴琏扭着腦袋,激動地揪着裴青玄的袖子:“父皇,你快看。”
裴青玄背脊微僵,不知為何,明明是朝暮思念的人,真到了能見到的這一刻,忽的生出幾分近鄉情怯。
裴琏已高興地跑上前去:“阿娘,你來了。”
“嗯。”
很輕很輕的一聲,卻如夏夜裏最溫柔的風,絲絲縷縷鑽入耳中。
裴青玄眸光輕閃,搭在膝上的手指也不禁攏緊,緩緩轉過臉。
廳堂左右兩側的綠波明月繡花燈燭光亮起,透過燈紗有一種煙霧般朦胧的溫柔,而在這朦胧光影下,李妩身着煙霞色衫子,下着月白色泥金襦裙,雙珥照夜,煜煜垂晖,雲髻峨峨,櫻唇滟滟,舉手投足間是說不出的清豔風韻。
她低着眉眼與裴琏說了兩句,便擡起頭,靜靜朝着他這邊看來。
時隔月餘,兩道視線在秋夜微涼的空氣中碰在一起。
看着她那張嬌柔明麗的臉龐,裴青玄呼吸微窒。
像是一朵全然綻開的花朵,肆意綻放着屬于她的美。不似少女時期的青澀稚嫩,現下的她已然盛放,豔冶柔媚,窈窕無雙。
明明離着這樣遠的距離,他卻好似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這香氣是他夜裏安睡的良藥——自她離宮,他無一日得以安眠。甚至在深夜失眠時,想到裴琏那小家夥躺在她身側安睡,恨不得取而代之。
他在看李妩時,李妩也在看他。
相較于離宮那日的形銷骨立,憔悴不堪,現下他稍微有點人樣,只面色還差些,整個人好似籠在一團灰蒙蒙霧氣裏,頹然又失意。
李妩稍稍定神,謹記自己現下已經将他忘卻了,只當作尋常客人,或是尋常前夫招待就好。
“不知貴客登門,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她牽着裴琏上前,施施然行了個禮:“臣女拜見……”
“朕乃微服出來,阿妩不必多禮。”
他說着,下意識想伸手去扶她,李妩往旁退了半步,避開了:“多謝。”
伸在空氣中的手微微僵了下,而後默默收回,放在唇下咳了聲:“朕今日登門,是替母後來送賀禮。”
李妩聞言,微微仰起瑩白臉龐,眉心輕蹙:“替太後?”
裴青玄颔首,擡了擡手指,示意她看對面桌上堆成小山高的禮物:“母後聽聞你搬來東鄉,本想親自恭賀你喬遷新居,可她晨間忽感不适,便讓朕替她走一趟。”
男人語氣淡然,李妩心下暗道,這漏洞百出的謊話騙孩子還成,與她瞎扯什麽。
“那真是有勞陛下了,大黑天的還辛苦你跑到這鄉野之地。”李妩說着,見面前之人眉梢微挑一臉興味地說“不辛苦”,忽的意識到自己話中嘲諷太明顯——照理說她若真忘記他,不該是這副語氣。
面上閃過一抹不自在,再迎上他那洞若觀火的目光,李妩險些有點裝不下去。
她悻悻偏過臉道:“我父親午間貪杯,現下還在屋裏歇息,無法出來恭迎陛下。現下時辰也不早了,陛下賀禮既已送到,還是早些回去吧。”
倒是沒料到她的逐客令下的如此之快。
裴青玄薄唇微啓:“阿妩也知朕是大老遠過來,連坐下喝杯茶都不行?”
李妩瞥過桌幾上的殘茶與未曾動過的糕點:“不是已經喝了茶?”
說着,她雙眸平靜望着他:“夜裏喝多了茶,當心睡不着。”
“阿妩這是在關心朕?”
“……”
李妩嘴角扯了扯,不等她開口,又聽男人道:“喬遷之喜,讨杯薄酒,總不過分?”
對客人自是不過分,可他擺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妩才不上他的當。
“還請陛下見諒,老父醉酒,無法前來待客,我們孤兒寡母的,深夜也不方便招待男客。”她不緊不慢說着,瑩白臉龐挂着疏離而不失客氣的淺笑:“改日吧,改日太後娘娘身體康健些,我讓琏兒親自送些果子釀成的果酒給她,陛下若想喝,去太後那邊喝也是一樣。”
來的路上,裴青玄就聽路人在議論東鄉來了個有錢寡婦,現下又聽她親口說着“孤兒寡母”,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真恨不得上前捂着她這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将人按在腿上揍一頓。
兩廂對峙間,一聲軟糯乖巧的嗓音響起:“阿娘,孩兒肚子餓了……”
李妩眼睫輕眨,低下頭看向手邊,裴琏正仰着小腦袋巴巴望着自己,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還不時往裴青玄那邊瞥去,滿是不舍。
“孩子餓了,讓廚房先擺飯吧。”
男人嗓音磁沉,一雙幽深狹眸定定看向李妩:“阿妩不是說忘記前塵往事了麽,那便将朕當個過路人,求好心夫人賞一口飯吃如何?”
他那眼神太過犀利透徹,看得李妩心跳都不由漏了一拍,袖籠間的手指也不禁攥緊,無端泛起一陣懊惱的情緒。
他的眼神、他的話語,分明就知道她是假裝失憶了!卻還在這與她演!
有那麽一瞬間,她險些脫口而出叫他別演了,可話到嘴邊,記起是自己先裝失憶……
何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李妩現下深深體會到了,這男人實在太精明,也太了解她。
“阿娘……”裴琏捏着李妩的袖子輕晃了晃,小聲道:“你不是說了麽,今日是大喜日子,要和和氣氣,與人為善,不然不吉利……孩兒可以少吃些,分一半的飯給父皇……”
李妩啞然,餘光掃過對面桌上那些賀禮,她抿了抿唇,看在賀禮的份上,就舍他一頓飯:“咱家也沒那麽缺米糧,用不着你分一半。”
又偏過臉,看向素筝:“讓廚房擺飯吧。”
素筝一聽這吩咐,忙不疊應聲退下。
李妩也不再看裴青玄一眼,自顧自吩咐石娘和安杜木将那些賀禮搬去庫房,轉身牽着裴琏往飯廳走去。
裴琏邊跟着李妩走,邊扭過頭,朝自家父皇眨了眨眼,口型無聲說:“父皇,你快跟上來!”
看着月光下母子倆的身影,裴青玄心頭忽的湧上一陣莫名的安穩感覺,稍緩片刻,他提步跟上。
———
飯廳內燈火明亮,也是按照李妩的喜好裝潢,四周擺着各色盆栽,添了幾分喜慶。
很快莊子裏的丫鬟便端來晚飯,雖不比中午豐盛,卻也是有葷有素,色香味俱全。
待三人入座,李妩不冷不淡地說着客套話:“鄉野之地,粗茶淡飯,還望陛下見諒。”
裴青玄微笑:“阿妩能給朕一副碗筷,已然足矣。”
李妩看着他那溫潤儒雅笑模樣,冷哼,裝模作樣。
面上不顯半分,只肅着聲音道:“男女有別,陛下日後還是莫要再喚阿妩,直喚臣女的名字,或是李娘子、李夫人都成。”
一口一個阿妩,不知還當他們多熟稔。
裴青玄狹眸輕眯:“朕從前一直這般喚你……”
“從前是從前,臣女早已将從前忘記,陛下何必再提。”李妩不客氣截斷他的話:“當初是你親口答應放我出宮,君無戲言,何況當着孩子的面。”
裴青玄眉心微蹙,餘光掃過一旁低着頭看不清表情的裴琏,沉默半晌,開口道:“好,朕日後喚你李娘子便是。”
李妩心下痛快一些,接過素筝端上來的桂花糖粥,手執瓷勺攪了攪,剛舀起一勺送到嘴邊,便見對座的男人在看她。
視線碰上,她皺了下眉,又聽他說:“你夜裏只喝糖粥?”
“不行?”
“粥不頂飽,晚些怕是又要喊餓。”
裴青玄說着,将擺在裴琏面前的那份香酥八寶鴨端到她面前:“多吃些肉。”
李妩掃過那酥爛噴香的八寶鴨,再看對座的男人,嫣色唇瓣抿了抿,嗓音清冷:“多謝陛下關懷,但肉吃多了惡心,我現下就想吃糖粥。”
裴青玄被她嗆了也不露愠色,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颔首:“你既不想吃就罷了。”
拿起筷子夾了個鴨腿放到裴琏的碗中:“琏兒多吃些,吃肉長高個。”
裴琏:“……”
小腦袋一會兒看看左邊的父親,一會兒看看右邊的母親,最後孩子小大人般嘆了口氣,怎麽感覺父皇和阿娘,比他更像小孩子呢?
想歸想,他什麽也沒說,只拿着筷子默默吃着鴨腿。
接下來的一頓飯,李妩默默喝着碗中糖粥,裴青玄慢條斯理用着飯,明明跟前擺着的都是些尋常菜,甚至還有兩道菜是午間做多了剩在廚房的,愣是叫他吃出一種宮廷禦膳的優雅。
他自個兒吃也就算了,幾次拿起筷子夾菜,習慣性想夾給李妩,見她一臉警惕模樣,才恍然記起現實般,最後那些菜統統都放進了裴琏碗中——過于頻繁的父愛投喂,愣是把小家夥撐得肚皮渾圓,直犯飯暈。
一頓飯用罷,外頭天色已然全黑。
相較于城裏,鄉郊的夜色好似更暗,漆黑天幕間的星辰也愈發璀璨明亮。
“主子。”素筝湊到李妩身旁,彎腰耳語:“這個時辰城門和宮門都已經關了,陛下這邊……您作何安排?”
早在裴青玄賴着要用晚飯時,李妩就猜到這男人心裏打的什麽算盤。現下聽到素筝這樣問,她瞥了眼那正教考孩子學問的男人,唇角微捺:“如此無賴,就該笤帚掃出去,由他在外被熊瞎子吃掉。”
這天底下敢這樣說陛下的,除了許太後,估計只剩下自家主子了。
素筝也不知該如何接這話,只讪讪地笑。
當然李妩也做不出将皇帝掃地出門的事,若是真的趕了,怕是明日一早李太傅醒來,就要吓得在門口長跪不起了。
腹诽一陣,李妩擡手捏了捏眉心:“後院那麽多客房,收拾一間給他住罷。”
“是,奴婢這就去。”素筝屈膝退下。
裴青玄在教考裴琏功課,李妩也不好打斷,只得耐着性子坐在榉木圈椅裏等着。
然而一靜下心,最開始那份醉意和困意便潮水般席卷而來,她單手托着腮,眼皮猶如灌了鉛水般直直往下墜。
好困,她意識沉沉地想,就眯一會兒。
卻不知這眯一會兒眯了多久,迷迷糊糊間,鼻尖湧入一陣熟悉的龍涎香氣。
“小點聲……”
有人壓在嗓音說話:“別吵醒你阿娘。”
下一刻,腰間被某種熾熱牢牢地掴住,那熱意好似要将她融化,腦袋也撞入一個堅硬而溫熱的肉牆,不等她反應,整個身子雲朵般陡然懸在半空。
李妩被這懸空感驚醒,纖細的手下意識去抓住什麽,長睫顫動地睜開,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凸起的喉結,淩厲的下颌線,再往上是高挺筆直的鼻……不等她再看,他低下頭來。
離得那樣近,那雙漆黑鳳眸直直看來,好似看進她的心裏。
李妩心口一跳,意識到怎麽回事,明眸睜大:“裴青玄,你無恥,放我下來!”
話音未落,男人原本平靜的眼底劃過一抹玩味:“阿妩…李娘子,你現在是有記憶,還是沒記憶?”
李妩微怔,眸光心虛地輕閃:“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只是你方才罵朕無恥,罵得太過順口,朕還以為你記憶恢複了。”
他不疾不徐說着,視線捕捉到懷中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懊惱,薄唇微不可察牽了下。
“你要下來,就先松手。”
“……”
李妩順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牢牢扯着他衣襟的手,頓時更加窘迫,瑩白臉頰也不禁發熱,連忙松開手。
裴青玄将她放了下來,掌心松開那把柔軟細腰,有幾分不舍。
然還是松開,手背在身後,修長指尖無意識地攏緊。
“看你睡得香,不忍吵醒你。”裴青玄緩聲道:“琏兒說你今日忙了一天,應當很累。”
李妩低頭理了理衣裙,再看裴琏,小家夥睜着大眼睛,一副無辜可憐模樣:“阿娘,我現在沒力氣,抱不起你,不然我就抱你了……”
見父子倆如出一轍的坦然,李妩也意識到,這人的确只是單純想抱自己回去休息。
雖是好心,但……
誰要他好心。
“多謝陛下好意,但還是那句話,男女有別。”李妩冷着面龐:“何況我現下對外是個寡婦,還請陛下自重。”
說罷,她也不再看裴青玄一眼,只垂眸看向裴琏:“你是要跟我回,還是陪他睡客房?”
裴琏心思敏感,覺出氣氛不大對,咬唇糾結了一會兒,還是牽住了李妩的手,輕輕喚着:“阿娘。”
李妩沒多說,只反握住他的手:“走吧。”
“陛下早些安歇罷,臣女告退。”
“父皇快去安置,孩兒跟阿娘回了——”
母子倆一齊走出明亮廳堂,一個纖細背脊筆挺挺,清冷無情。一個三步兩回頭,稚嫩小臉帶着憐憫。
至于被憐憫的對象,靜靜站在原地,一直等母子倆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裏,才收回目光。
頭顱微低,再看空空如也的掌心,好似還殘留着她的溫熱與清香。
蕭瑟秋風拂過,廊下燈籠搖曳,斑斓光影落了他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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