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穿成陰鸷大佬的金絲雀08 (1)

管家話音落下,  郁斯年蹙起眉,為這突如其來的打攪感到十分不悅。

紀喬真也同樣一驚。

江昭收到彩信後沒有表露出太多驚訝,好像沒有對他的用意起疑。以他保守穩妥的個性,應該不會輕易将郁斯年的情況說出去。

宋硯這麽快出現在這裏,  是江昭破例和宋硯攤了牌,  還是宋硯自己的猜測?

無論何者都說明,  宋硯是願意幫助他的。

但即使不能通過正常的方式和外界聯系,剩餘幾次機會的夢境也是上等的隐蔽場所。

得知手機停機之初,  紀喬真沒有太過心慌,  現在心頭卻隐隐浮湧着不安。

停機的最大弊端,在于無法探知外界的情況。

紀喬真走神的時候,  郁斯年極富占有性的視線一寸一寸地從他身上劃過。

想到他被旁人窺視觊觎的可能性,  郁斯年眸光染上陰恻恻的戾氣,強硬地把紀喬真塞進被子裏。

“在這裏等我。”郁斯年道。

紀喬真動了動唇,纖白的手攥上了男人的手腕,  “出什麽事了嗎?”

他沒穿衣服,自下颌到脖頸的線條流暢完美,  鎖骨精致而白皙,  漂亮得極其晃眼。

郁斯年把被角向上掖了掖,眉眼中陰戾未散,  反而更加濃郁:“沒有。”

“不要出來。”

郁斯年再次強調,  起身披上大衣,  留下一個冷肅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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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斯年離開房間後,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響。

啪嗒一聲,劃破沉寂空氣,  顯得突兀刺耳。

紀喬真:“……”

是個狠人。

紀喬真迅速起身下床,  扯了塊浴袍披在身上,  擰了擰門柄,完全擰不開,不由有些氣笑。

郁斯年竟然選擇把門反鎖,他根本出不去。

住進郁宅後,他的生存空間仍然持續縮小,如果郁斯年用鎖鏈縛住他的手腕腳腕,他的後半生可以在床上度過了。

紀喬真覺得放任下去,這種可能性并非沒有。

郁斯年可能巴不得這樣。

紀喬真冷靜下來,想了想。

如果他在裏面不管不顧地敲門,我見猶憐地哭幾聲,即使不能改變郁斯年根深蒂固的觀念,他也會來開鎖。倘若有機會出房間門,說不定可以和宋硯見面。

但他無法預估郁斯年的可怕程度。他身處一個法律意識淡漠,換言之,條條框框不能束縛、決定太多的世界,只有想不到的,沒有郁斯年做不到的。

原劇情中,宋硯結局凄慘,雙目失明。暫時無法确定是不是郁斯年所為,系統沒有交代清楚這些旁支左線。只能說,不能排除嫌疑。

加之郁斯年對原主并無感情,在原主只是他私人所有物的情況下,控制欲已經強得可怖。如今郁斯年被他撩起心思,也動了真情。如果被宋硯看見他出浴後的模樣,郁斯年會不會睚眦必較?

他一直認為計劃再如何重要,都應以不影響他人的前程為前提。如果不得不影響,也應該往好的方向發展。

讓宋硯确定他在郁宅的辦法不止見面一種,寧可消耗點積分,也應選擇更穩妥的辦法。

紀喬真停留在門柄上的手倏然頓住。

深夜的雨水密密匝匝落下,帶起一陣蕭瑟之意。

郁斯年打着把黑傘,從陰森岑寂的巨物中緩步走出,身形颀長挺拔,仿佛和周圍的景融為一體。

郁宅的風格,和他本人極其相似。

宋硯打量過眼前的男人,出聲道:“郁少。”

不同于宋浔沒有長開的五官,宋硯的容貌在江城亦可稱得上數一數二,如今一身質地矜貴的白色襯衫,襯得豐神秀骨,英俊非凡。

他沒有撐傘,透涼的雨水順着冷峻的眉骨滑落。

郁斯年眸中沒有任何溫度,開口即是審問語氣,一字一句、尤為寒冽:“宋總為什麽會認識這裏?”

宋硯迎上郁斯年冷銳的目光,嗓音溫淡:“那天車開錯了方向,被大片的薔薇叢吸引了注意,後來才知道是郁少的住所。今天有要事找郁總相商,沒有您私人的聯系方式,冒昧過來看看。”

“我從不待客,有事明日再議。”

郁斯年的聲線冰冷刺骨,說不上是雨夜更涼,還是他的嗓音更涼。

“這裏的景不供欣賞,下不為例。”

見發展還算平和,紀喬真懸起的心落下。

待郁斯年轉身時,他走到落地窗邊,向宋硯方向望去。

宋硯似有所感,擡眸望向深沉夜色中的朦胧光亮。

影影綽綽,一道清瘦漂亮的影。

即使看不真切,宋硯也恍惚感受到一束灼灼目光。

心下震動之際,一名傭人從郁宅匆忙跑了出來。

“郁少,紀先生把腳扭傷了,您……盡快過去看看。”

在郁斯年面前,他們習慣謙卑說話,即使音量很低,宋硯依然将那三個字及時捕捉。

紀先生。

——江昭說,他的名字叫紀喬真,是一名年輕畫家。

宋硯心髒被狠狠一撞。

猜測為真,一陣沒由來的寒意攫緊他的全身。

“紀先生?”宋硯腳步頓住,順理成章地問出口。

這句話的質疑,針對郁斯年那句——“我從不待客。”

郁斯年自外人口中聽見少年稱呼,手背上爆起青筋,面上帶着不豫之色,散發出極具攻擊性的戾氣:“與你無關。”

他憎惡所有已經誕生的、以及可能誕生的觊觎。

耳邊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音,紀喬真輕輕拉上窗簾,在床邊坐好,攏起衣襟。

郁斯年進門便看見紀喬真清瘦單薄的背影,眸色一深,重新帶上門。

聽見聲響,紀喬真偏過頭,強撐着笑意:“你回來了。”

郁斯年身上透着股寒氣,走到他面前蹲下,陰沉道:“傭人說你把腳扭傷了,你想去哪?”

紀喬真伸手揉着男人烏黑的發,聲音極輕:“找水喝,下床的時候沒注意。”

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足踝,每一處弧線都精巧得恰到好處,如至臻的藝術品。

郁斯年大手握住的瞬間,微妙的情緒自胸膛擴散開來,雙眸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給他上完藥,郁斯年低着嗓音道:“我去洗澡。”

從浴室裏出來,郁斯年因宋硯莫名而起的戾氣稍稍壓下,再次走到床邊,才發現紀喬真臉色蒼白,身體也微微發抖。

他的笑容比往日更淡了些,唇色也比以往要淡,像一縷淡淡的雲。

看起來很脆弱,很好欺負。

但也很易逝。

郁斯年沒由來地因紀喬真此刻狀态感到不安,皺了皺眉,弓身,擒住他的後頸,對着唇瓣重重一咬。

日複一日的實踐中,郁斯年已經練就出精湛的吻技。

此刻帶了些情緒,力道比以往更重,侵略性也更強。

不多時,蒼白淺色的唇被吻出嬌豔欲滴的紅。沾了水光,更具誘惑力。

郁斯年一時竟覺得他是在懲罰自己。

紀喬真從床邊被壓回到床上。

郁斯年傾在他身上,大手扣住了他手腕,神色陰郁。

“在想什麽?”

紀喬真身子向後縮了縮,一反常态地偏過頭去:“沒什麽。”

郁斯年壓低嗓音,危險道:“不許騙我。”

紀喬真靜默片刻,扯出牽強笑意:“沒騙你,只是有些困了。”

說罷仰着頭,在郁斯年緊繃的下颌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晚安。”

下午的戰事尤為激烈,紀喬真累得昏睡過去,郁斯年人性尚存,今晚便放過了他。

紀喬真背對着他,肩膀以極小的幅度微微聳動。

他身子骨單薄,隔着一層睡衣布料,可以看見清晰漂亮的蝴蝶骨。

即使清瘦,也瘦得恰到好處。

不顯嶙峋,卻透出一點可憐意味。

紀喬真上本科時,老師告訴他們,背影同樣可以體現演技。

當時班裏同學覺得玄乎,後來精辟歸納,大概就叫——全身都是戲。

郁斯年見到那極小幅度,也感受到那點可憐意味,嗓音微微滞澀:“你在難過?”

紀喬真頓了幾秒,聲音很輕。

“沒事。”

郁斯年眯了眯眼眸,寬大手掌搭上紀喬真的腰:“我說過,不許騙我。”

又頓了幾秒,紀喬真發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陳述事實:“你剛剛把門上了鎖。”

郁斯年眸光晦暗不明,沒有否認。

紀喬真低喃:“我很怕一個人待在這裏。”

郁斯年沉默。

紀喬真嘗試着道:“以後……”

郁斯年低聲拒絕:“不可以。”

紀喬真:“……”

他還沒有說完。

“恐懼是可以克服的。”郁斯年把他翻轉過來,落在腰腹間的手上移,直至捏住他的下颌,鐵鉗一般,黑沉沉的眸盯着他。

盯了片刻,郁斯年心跳越來越烈。

少年眼角濕潤的模樣很是動人,和他露齒笑時的明豔撩人不同,是另一種勾魂攝魄,容易激起他摧毀的。

就這麽盯着他,郁斯年目光越來越燙,眼中的迷戀比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嗓音也低沉發啞:“讓別人看見你,我會瘋。”

紀喬真眼角抽了兩抽。

他突然懷疑,之前郁斯年嗓音中的那點滞澀,可能是他的幻聽。

所有撒嬌、賣慘、講道理的路數,對郁斯年都沒用。

甚至于,郁斯年不喜歡矯情的人。

這是紀喬真第一次确定,郁斯年的控制欲深入骨髓,倘若不體嘗失去的痛楚,恐怕這輩子都難以拔除。

在這之前,他還進行過一次小打小鬧的嘗試。

江昭被辭退後,他趁着郁斯年離開,故意把手弄傷。

兩只手都見了血,劃的口子很深,肉眼看着就很嚴重,因為疼痛不便,沒法互相包紮。

郁斯年下了命令,誰都不能與他身體接觸,江昭在先,沒有一個傭人敢幫他處理。

自己無法包紮,傭人也幫不上忙,最後他捧着兩只鮮血淋漓的手,原地坐着等郁斯年忙完回來。

聽話程度讓他自己都覺得感天動地。

紀喬真這麽做不是為了別的,而是正常人都能意識到,控制欲強到旁人包紮觸碰都不行的境界,是荒謬無稽、不切實際、甚至會造成傷害的。

一旦發生意外,耽誤了救助時間,可能發生危險。

——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請傭人先幫忙處理。

紀喬真想等來郁斯年這樣一句話。

結果郁斯年只是捧着他的手,眼中泛起讓人心驚膽顫的炙熱,嗓音啞得不像話:“乖。”

然後低下頭來,薄唇吻上了他的傷口。

紀喬真當時驚怔,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男人患有嚴重到無法治愈的潔癖。

唯一的好處便是,他的雙手從此只需用來畫畫,不用做任何家務。

既然短時間內無法改變,紀喬真便不再執着,安靜地承受郁斯年的吻。間隙間,退一步說:“可不可以在這裏的牆壁上也畫一些畫?像我房間那樣。現在……晚上的時候會有些害怕。”

這個房間壓抑,冰冷,沒有任何屬于白晝的色調,無論是床還是櫃,觸目所及的都是沒有溫度的黑。

他說話的時候很溫柔,郁斯年想起了麥田裏和煦的風。

郁斯年喉結微繃,從身後抱住他,一頂僵硬的帳篷抵着他:“可以。”

紀喬真之前傳送給宋硯的薔薇夢境,每天內容基本一致,相差無幾,因此能量損耗并不多。

如果直接投射現實生活中的場景,也可以節省能量。

當晚,宋硯夢境發生了改變。

紀喬真投射了宋硯和郁斯年在花園裏交談之時,郁斯年卧室裏的景象。

他抱着腿坐在窗前,雙目空茫,盈滿霧氣。

當鏡頭轉向他的正面,宋硯在夢境中屏住呼吸,心率加速。

少年有一張漂亮不似真人的驚豔臉容,睫毛纖長濃密,眸光幹淨、不染纖塵。肌膚白皙,鼻梁秀挺,唇巧而精致,輪廓線條流暢得讓人屏息。

若說他是畫中之人,也完全讓人信服。

哪怕宋硯閱人無數,也未曾有人這般契合他的審美。再或者說,沒有一個正常人能抗拒這樣的容顏。

宋硯從夢中驚醒時,心髒仿佛沖破胸膛的感覺又回到他的身體。

這次不是因為現實和虛境重疊帶來的震撼,而是因為……紀喬真。

宋硯腦海中浮現起離開郁宅時房間裏透出的光亮,這一切都綴連起來。

他意識到今晚的夢,正是那個房間裏的景象。

次日早上,宋浔見宋硯眼底一片烏青,像是失眠所致,問道:“哥,你沒睡好嗎?”

宋硯擺了擺手:“沒事。”

昨晚睡眠時間比以往都少,但因為在夢境中看清了少年的五官,宋硯精神很好,毫無困意。

他沒急着去餐廳吃早餐,而拿出一本素描本,在空白紙頁上,随手勾勒出少年的輪廓。

即使沒有繪出五官,依然可以窺出這張容顏的傾世驚豔。

宋浔看得愣住,輕問道:“哥,這是你喜歡的人嗎?”

宋硯聞言筆尖一頓,在不經意的時候,心髒跳得比以往都要快。

一個未曾謀面的人,談喜歡是不是過于荒誕了?

宋硯沉吟過後,卻沒有否認。

紀喬真被困在郁宅,如果插手,會付出預想不到的代價,他卻不準備坐視不管。

如果沒有任何好感,他無需承擔這樣的風險。

即使荒誕,他也确實有些陷落了。

想到紀喬真此時的處境,宋硯內心升騰出一絲焦灼。

為避免打草驚蛇,他對宋浔道:“不要說出去。”

宋浔怔怔點頭,心頭有什麽石塊倏然落地了。

郁斯年摟着紀喬真睡了一夜。

紀喬真身高也很高,和郁斯年相形卻顯得嬌小,徹夜被他禁锢在懷。

當清晨的陽光渡進房間,他們同時醒來。

紀喬真偏頭,飽睡後餍足地眯了眯眼,習慣性地吻向郁斯年的喉結,眼尾彎出比晨光更燦爛的弧度。

“早安。”

郁斯年見少年笑容又鮮活起來,眼底的陰霾随之揮散,冷峻神色緩和,“不難過了?”

紀喬真搖頭,有些無奈地笑:“我可以試着去适應。誰讓我愛你。”

語氣雖然無奈,卻洋溢着淡淡的、不容忽視的幸福。

像逃不開命運的桎梏。

而郁斯年正是他命運中最大一張網。

郁斯年被紀喬真深情、溫柔、明亮的眼睛看得有些恍惚。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讓他心髒震動的三個字也時不時被他挂在口邊。

片刻後回神,郁斯年生硬地問:“……為什麽愛我?”

“因為你是郁斯年,天生對我有吸引力。”紀喬真不勝其煩地給他發射糖衣炮彈,重複的不重複的,加固郁斯年心中飄飄搖搖的安全感。

郁斯年明顯被取悅了。

他的父親完美主義,對他要求極為嚴苛,處處要求盡善盡美,但他做到盡善盡美,父親也不曾說過愛他。

天生如此。意味着他什麽都不用做,什麽都不用争取,就可以得到一份純粹的愛。

兩天後,晚風拂過海岸,天邊晚霞絢爛。卧室由冷寂的空曠變成溫柔的敞亮。

郁斯年不習慣口頭表達,沒有進行評價,但給紀喬真買了很多昂貴的畫材,足見心中滿意。

紀喬真喜歡這些,眼睛笑彎起來,閃爍着晃動人心的光亮。

郁斯年沉醉在那片光亮之中,斂了斂眸:“你還想要什麽,告訴管家,他會給你買。”

紀喬真緊緊擁住他,感激道:“好。”

紀喬真起了種樹的念頭,向管家問了相思樹的種子。

他要他離開郁宅後,郁斯年嘗盡相思百味苦。

将種子浸泡幾天,完成催芽處理,紀喬真很快找到地方。

春生夏長,正是适合種植的時節。

紀喬真彎下腰,一道高大修長的影子投落在地面上。

來者身上寒冬般凜冽的氣息侵襲而來,紀喬真知道是郁斯年。

郁斯年從身後擁住他。

紀喬真轉眸,清澈瞳孔中倒影出他的影子,眸光中染上驚喜笑意:“你怎麽來了?”

郁斯年壓下漆黑的長睫,垂眸看他,大掌覆上他的手。

他有一雙畫畫的手,很巧,卻總是受傷。

紀喬真知道自己三次有意而為的事故,給郁斯年留下了毛毛糙糙的印象。

這樣也好。

一起種的樹,承載更多意義,也更有記憶感。

目睹眼前情境,傭人們滿臉震驚。在過去,花園一向交由他們打理。

總覺得郁斯年那雙冷玉般漂亮矜貴的手,和塵泥沾不上什麽邊,他的衣服也向來纖塵不染。

如今剛下過雨,泥土還很潮濕,褲腳上落滿斑駁的泥點,郁斯年卻渾不在意。

更震驚的是——他捧起紀喬真沾滿塵泥的手,俯身親吻。

在平時,遑論這樣顯眼的塵泥,就連肉眼不可察的灰塵,郁斯年也能一眼辨出來。

說好的潔癖呢?

不過眼前春意盎然,生機勃發,看着還挺浪漫。

郁斯年和紀喬真顏值很高,站在一起賞心悅目,像偶像劇拍攝現場。

郁斯年對他們的愛情幼芽很不滿意:“為什麽是相思樹?”

紀喬真指尖抵着下巴,一本正經:“以後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郁宅,我想你的時候就看看它。”

郁斯年若有所思。

第二天,郁斯年一言不合拿來合歡樹種子。

紀喬真:“……”

沒問他為什麽種。

種就完事了。

自此,紀喬真每天都會悉心照料。不多時,他趁郁斯年不注意,在牆邊草叢中摸出一張電話卡。

是他利用最後一次托夢機會,讓宋硯在夜深時候放在這裏的。

能夠走到別墅最外圍,同時不讓郁斯年起疑,才是他起興種樹的真正目的。

紀喬真把電話卡插進手機,發現通訊錄裏已經存有宋硯號碼。如此一來,便不用通過江昭傳訊。

紀喬真仍在第一時間和江昭互報平安,随後和宋硯發了短信。

“宋總,我是紀喬真,托夢是我的特殊能力。如果您願意幫助我,作為報答,我也可以給您提供一些幫助。”

收到紀喬真短信的時候,宋硯正在開會。他能想象出紀喬真發短信的模樣,內心微微顫動,找了個理由,從會議室抽身。

——“有什麽需要做的,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宋硯猶豫着不知如何回複,反反複複打下,删掉,最後發了一句——

“好。”

很快,宋硯收到了紀喬真的回複。

“我想離開郁宅,但不是現在,需要等宋氏可以和郁氏抗衡的時候。”

宋硯不禁驚訝。

和郁氏抗衡?

郁斯年的腳步有時輕到無法讓人察覺,有了上回的經驗教訓,紀喬真提高了警惕。

以及,積極健身——在任何事情上掌握主動權。

誰能想到,上次郁斯年把他折騰得力氣全無,竟是為了收走他的電話卡。

紀子瑜被紀長峰和馮萍吵嚷得耳朵起繭,終于邁出了去往溫瑤宿舍的腳步。

他沒敢給溫瑤打電話,怕說明情況後直接被她拉黑。

但到達之時,溫瑤并不在宿舍,溫瑤的兩位室友倒是正好下樓,看見了他。

“紀子瑜,你是來送東西的嗎?”其中一位叫做虞青青的女生猜測問。

前些日子,紀子瑜天天給溫瑤送禮物,各個品類都有,皆是大牌新品,讓她們十分羨豔。

如今瞥見紀子瑜手中手提袋,虞青青想,多半也是送給溫瑤的吧?

紀子瑜卻被虞青青一句話問得喉嚨哽住。

……他拿手提袋不是送禮物,是來回收東西的。

“……瑤瑤不在嗎?”紀子瑜心虛道,音量有些小。

虞青青熱情道:“她去上課了,我幫你捎進去吧。”

紀子瑜臉色瞬息間變成醬紅,忙把空空如也的手提袋往身後藏:“不用了,到時候我自己給她。”

想起父母的要求,紀子瑜感到十分為難,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怎麽要?衆目睽睽之下,問溫瑤把東西還給他嗎?那些東西全都被溫瑤擺進宿舍了,如今收回來,不僅丢他的臉,還丢溫瑤的臉。

真正投諸實踐的時候,紀子瑜才發現做好的心理建設全部坍塌。他的臉皮好像沒有那麽厚。

“我下次再來。”紀子瑜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轉身走了。

另一位室友看看紀子瑜,又看看虞青青:“紀子瑜臉怎麽那麽紅,他不會喜歡你吧。”

虞青青被說得不好意思:“不、不可能吧。他可是瑤瑤的男朋友。”

這次經歷倒是給了紀子瑜啓發,請溫瑤室友幫忙,說不定可以避免一定程度的尴尬。

兩天後,紀子瑜又趕在溫瑤有課的時候,锲而不舍地來了。

他裝模作樣地問宿管阿姨溫瑤在不在,結果當然是不在。這個時間,虞青青正好要去上課。

他們如期在樓梯口相逢,這回紀子瑜沒帶手提袋。

虞青青再次遇見紀子瑜,還挺驚喜:“你怎麽又來了?瑤瑤不在,你先回去吧。或者去教學樓找她?”

紀子瑜溫和地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虞青青點頭。

紀子瑜便道:“能不能幫忙拿幾件瑤瑤的衣服給我?我表妹還有她同學着急借用,包括發飾耳飾這些……拿我送給她的就行了,過段時間我給她買新的。”

紀子瑜額角密布着涔涔的汗,像是剛剛小跑而來,說話語氣也比較急,态度卻是和善的。

虞青青對紀子瑜有好感,不在乎上課可能遲到,二話不說答應下來:“我上去幫你看看。”

紀子瑜從善如流:“她們人挺多,辛苦你了。”

言下之意是,多拿點。

溫瑤平時收到什麽禮物,虞青青都參與圍觀了全程,對哪些是紀子瑜送的了若指掌。紀子瑜拿回自己送的東西,她幫忙捎一下應該沒有問題。

虞青青一來羨慕溫瑤,羨慕中還摻了些嫉妒,二來紀子瑜高富帥,為了讨好他,把溫瑤收到的全部拿了下來。

它們被溫瑤單獨放在一個抽屜裏,件件價值不菲。

紀子瑜自己都沒料到這辦法這麽好使,加上了虞青青的微信,道了很多句感謝。

回到宿舍後,溫瑤發現自己的衣櫃被人動過,以為失了竊,看向室友們,皺緊眉心。

虞青青主動和溫瑤說了事情始末,溫瑤對此毫不知情,心裏難免地起了一些情緒,便打電話給紀子瑜,約他在宿舍樓底下見面。

她沒有等到紀子瑜,卻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宋浔,怎麽是你?”

宋浔笑了笑:“想你了,來看看你。”

“別在這裏妨礙我,我在等紀子瑜。”溫瑤知道宋浔從小時候喜歡她,多年以來從未放棄,但一直沒什麽存在感。

“紀子瑜沒有表妹,他是把你衣服拿去退了。我剛剛查清楚,他家裏其實沒有錢。”宋浔如實相告。

“……?”溫瑤冷靜地思考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揭穿他,“宋浔,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宋浔抿唇:“我沒有開玩笑,你可以去專櫃問問,也可以去他家。”

溫瑤秀氣的眉毛擰成川字:“宋浔,你錢就很多嗎?我看你哥對你零用錢管那麽緊,你還不如子瑜。下次你再說這樣的話,我生氣了。還有,不要去調查我的男朋友。”

宋浔眼中失落:“瑤瑤,紀子瑜真沒你想象中那麽好。”

溫瑤哦了一聲:“那沒辦法,我就喜歡好看的。”

宋浔一噎:“……過段時間,我帶你去個地方看看。”

溫瑤揚着下巴:“我沒有空。”

最後溫瑤把宋浔嗆走了,也一直沒等到紀子瑜。

紀子瑜說他臨時有事,推辭了。

溫瑤想起宋浔的話,心頭起了一些疑慮。

書房,少年被按在桌前,雙腿打着顫,最後卡在節骨眼上,顫着嗓音喚了聲“老公”。

他音色好聽,喊得也很好聽,帶着讓人骨頭酥軟的媚意。卻一點也不矯情,也不讓人生膩。

郁斯年聽到這二字渾身一震,指節屈起,把紀喬真翻身過來:“你喊我什麽?”

紀喬真眼中霧氣缭繞,空茫着眸望他:“……”

郁斯年微微一愣。

他在邀請紀喬真住進郁宅之初,婚姻從未在他考慮之列。

現在則不同。

紀喬真見郁斯年錯愕,知道他思緒已經飛了十萬八千裏。

其實他是想把氣氛推向至高點,為了讓郁斯年同意他一個請求。

但郁斯年顯然不太懂這些趣味,倒是認真考慮起領證的事情來。

紀喬真想,如果領了證,反倒多了一層桎梏枷鎖,他離開郁宅後,可能會有些小麻煩。

“如果不行……”紀喬真視線重新有了焦點,笑容裏卻摻雜着不可或缺的失落。

郁斯年被那點失落看得心中一顫,立刻做出決定:“……可以。”

“……”紀喬真吻了吻他的唇,組織措辭,“我沒有別的想法,只要陪在你身邊就可以了。”

郁斯年卻打斷他的話:“可以領證。”

見紀喬真猶豫,郁斯年反倒蹙起了眉,語氣微微兇狠:“你不願意?”

紀喬真笑着反問:“你覺得呢?”

他笑容明晃晃,溫柔又治愈,郁斯年看着他,唇角罕見地起了一絲弧度。

他已經能感受到少年的心花怒放了。

所有人都可能不喜歡他,但紀喬真不可能。

紀喬真偏偏得寸進尺,揚了揚眉,逼問他的答案:“那你喜不喜歡我?”

答案顯而易見,但郁斯年繃緊了下颚。

他從來沒有和人表達過喜歡,過去也沒有喜歡過誰,紀喬真是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

郁斯年看向那雙盛滿緊張和期待的漂亮眼睛,覺得哄他開心也不是不行。喉結上下滾了一下,餘韻的裹挾中,嗓音低而性感:“喜歡。”

話音落下,紀喬真眼尾拓開漂亮的弧度,眸中噙着明亮笑意,不知餍足地道:“那愛不愛我?”

“……愛。”紀喬真耀眼的笑容下,郁斯年低緩出聲,說出了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的字眼。

紀喬真繼續問:“你為什麽愛……”

這是他問過他的問題。

郁斯年終于按捺不住,把紀喬真按在懷裏,打斷他,呼吸發沉。有精力問這些問題,看來是對他太溫柔了。

随後,紀喬真一句話都難以再說完整,被撞得支離破碎。再後,支離破碎的話也沒力氣說了。

許久過後。

紀喬真依偎在郁斯年懷裏,帶着溫度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描摹着他胸膛結實的肌理,緩緩地眨了下眼:“我也想在你的書房牆繪。”

“嗯。”郁斯年沒有意見,随了紀喬真的意願。

他過去不喜歡任何明亮的東西,直到遇到紀喬真。

郁斯年不會忘記把他接到郁氏那天,天地陰沉,少年笑容燦爛耀眼,如光線破開雲層,給世界繪上無邊色彩。

等到郁斯年有事出門那天,紀喬真認真地給他系領帶,仰着頭同他道:“一路平安。”

郁斯年享受着他的照顧,陰鸷神色緩和:“會的。”

紀喬真手裏動作溫柔,聲音也溫柔,和郁斯年商量:“今天我去書房牆繪好嗎?等你回來,我又舍不得做其他事情了。”

他莞爾一笑:“以前以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畫畫,現在才知道,最重要的是你。”

郁斯年微微一頓。

在紀喬真心裏,他是最重要的?

郁斯年想起紀喬真作畫時專注的神情,心無旁骛的熱愛,心中淌過陣陣暖流。

低首吻向他的額頭,把書房鑰匙給了他。

紀喬真面色不驚地把鑰匙收進口袋,看向郁斯年的眸光戀戀不舍。然後上前一步,抱住郁斯年勁瘦的腰,腦袋也埋在他的頸間:“其實我也不想讓別人看見你。”

郁斯年斂眸,感受到少年溫熱氣息噴灑,喉結不禁顫動了下,但最後什麽都沒說。

郁斯年離開後,紀喬真揣着手機和畫具進了他的書房。

這是郁宅裏最機密的場所,沒有設置任何攝像頭,所有人都不能進入,紀喬真卻在郁斯年不在家的時候,光明正大進來了。

他用各種形式給宋硯傳送了當下宋氏最需要的資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再之後,紀喬真不僅在語言表達上主動,更在行動上主動。他開始纏着郁斯年,在他處理要務的時候,主動又熱情,說的最多一句話便是:“不夠。”

誠同之前郁斯年和他說的一樣。

郁斯年打電話的時候,他不再被動地被禁锢在懷中,而占據主導地位,攥緊男人的領帶,吻上他的喉結,撩撥似的在周圍刻下一圈牙印,讓郁斯年聲音低中帶啞,冷冽的尾音輕輕發抖。

再用溫熱的指尖解開他的領扣,吻向露出來的深邃鎖骨。

郁斯年往往被他勾得脊髓戰栗,無心再談,對方多說一個字都讓他覺得聒噪,理智節節敗退,指尖直接移上“結束通話”的紅色按鍵,強行挂斷。

來不及熄滅手機屏幕,就迫不及待把少年傾壓在桌上,用力親吻。

郁斯年不止一次警告過他,如果敢主動撩撥,結局一定是危險的。

但紀喬真依然膽大。

他好像天生不怕他,從不掩飾對他的愛意,也不掩飾對他的渴求。

肆無忌憚地做出無數粉碎他理智的事情。

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又很聽話。

郁斯年喜歡紀喬真的毫不掩飾,張揚又純粹,更喜歡成全他,讓他置身到一種危險的境地。

同時也把自己置身到危險中去。

投注這般濃烈的情感,本身便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但他無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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