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穿成陰鸷大佬的金絲雀10
杯中的白蘭地頃刻間見了底, 灼而烈的酒精一路沿着喉管燃燒而下。郁斯年神情陰鸷,緊握酒杯的手背上突顯出青色的脈筋,力道卻絲毫未收, 五指繼續收攏。只聽“砰——!”的一聲, 酒杯被他硬生生捏碎了。
尖銳物在掌心割出密集的傷口, 滾出殷紅血珠, 郁斯年卻渾然未覺,仍用力地攥着拳。直到碎片嵌入血肉, 深可入骨, 加劇的疼痛才給他帶來片刻清醒。
記憶裏, 少年眼眸永遠盛着最耀眼的光亮, 溫情似水地道出一句句“郁先生”、“我愛你”……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無不展露着對他的深濃愛意。
郁斯年想, 事實是明朗的,紀喬真愛他,并且沒有任何理由離開他。他應該是出了什麽意外, 不得不親自出面處理,擔心得不到他的允許,這才沒有告訴他。
郁宅上下始終肅靜無聲, 即使聽見了酒杯碎裂的聲響,傭人們依然不敢幫郁斯年包紮傷口,全都縮在角落裏, 雙腿不停地打顫,如同膽怯的鹌鹑。
郁斯年沒時間在這時候處置他們,冷肅着眉眼,長腿邁開, 闊步向門口走去——
即使附近的監控系統被全部損毀,無法得知紀喬真的去向,他也不可能放棄找他。他勢必要把紀喬真捉回來,再狠狠地清洗、懲罰。
郁斯年腦海裏劃過無數陰沉黑暗的想法,胸口焚燒着一團熾痛的火焰,步速也越來越快。正要邁出大門的時候,一道冷沉沙啞的聲音卻陡然響起,質問的語氣中透出不容忽視的威懾力,不留情面地将他的步伐阻攔——
“這麽晚了,你準備去哪裏?”
郁斯年擡起一雙狹長漆黑的眼,從黑暗中走出的人影赫然是他剛回國的父親,即使兩鬓已經染上霜白,氣場卻絲毫不減,眉宇間皆是上位者的威壓,可以隐隐窺見年輕時候的風華。
“聽說你很長時間沒去集團,而賬面每天都在虧損——對此,我必須知道原因。”郁呈則聲線沙冷,威嚴道,“把這些
爛攤子收完之前,其他地方都別想去了。”
饒是作為宋氏三少爺,宋浔也沒想到宋氏會如此迅速地發展成江城最難以匹敵的勢力。當然天底下并沒有免費的午餐,作為代價的是大哥宋硯的分身乏術。他每天在全國各地間輾轉奔波,早出晚歸,只有深夜才能在家中碰上交談幾句。宋浔意識到,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宋硯一起吃早餐了。
這天清晨,宋浔卻見到了紀喬真,少年穿着奶白色居家睡衣,烏黑的額發散落在眉眼上,顯得格外柔軟。見到他後,落落大方地道了聲“早上好”,唇角彎起的笑容如陽光般溫暖透亮。
宋浔被那過分耀眼的笑容看得心中一悸,目光不自覺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應聲道:“早上好。”
紀喬真輕輕點頭,在餐桌前坐下,嗓音裏帶着剛睡醒的惺忪,輕軟好聽:“宋總已經去公司了麽?”
宋浔答說:“嗯,他最近都離開得很早。”
三兩句後,餐桌前重新陷入寂靜,只間或響起幾聲餐具碰撞的聲音。
宋浔和紀喬真不熟,也不是自來熟的性格,原計劃自顧自吃着早餐,多餘的話就不說了,結果剛垂下頭去,眼簾又忍不住擡了起來——對面的少年似乎擁有某種魔力,讓他的視線不受控地被他吸引。
比如他有一雙相當漂亮的手,手指纖細白皙,僅是安靜地坐在那兒,握着刀叉,就顯得十分賞心悅目,讓人想像觀賞影片一樣欣賞。
再比如他的手機中途響過一次,接電話時無論是與生俱來的清潤音色,還是接人待物的得體态度,都沒有一處可以讓人挑剔。如果出生在宋氏,說不定父親會把他列入繼承人的人選。
宋浔觑着紀喬真,再次陷入沉思。
那天初見,他便覺得紀喬真和紀子瑜在外貌上有些相似,這種感覺極為強烈,在胸口裏橫亘了整整一天,想忽視都忽視不掉。當天晚上便去探查了清楚,得知紀喬真是紀子瑜的繼兄,和他有着同父異母的血緣關系。
這是一種奇妙的
感覺,紀子瑜是他的情敵,紀喬真還擁有他最求而不得的美貌,于情于理,他都該站在紀喬真的對立面。但他在紀喬真身上絲毫看不出紀子瑜那般謊話連篇的虛僞造作,也看不出任何因家境清貧而産生的自卑與局促。紀喬真漂亮、完美、驚豔奪目,讓他生不出任何讨厭的情緒,連嫉妒都覺得沒有資格。反倒是自己,雖然出身名門,卻五官平平,氣質欠佳,即使穿着華衣錦服,丢到人群中也極不顯眼。
宋浔微微失神,情不自禁問:“阿見,你是我哥的男朋友?”
宋氏人脈廣,客人多,但由宋硯親自帶進來居住的,紀喬真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宋硯還親手畫過紀喬真的肖像畫,更是給他取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名字。
紀喬真聽到宋浔的問詢沒有展現出過多的緊張和意外,面容淡靜,眸光微垂道:“現在還不是。”
宋浔抿了下唇,他不是話多的人,此刻卻忍不住說:“阿見,我哥肯定很喜歡你,我平時很少見到他對誰這麽好。我哥看起來平易近人,其實不好相處。”
紀喬真點頭,眸色亮了幾分,看向他的時候,目光中添了幾分灼灼的意味:“他對你也很好。”
這句話接得有些突兀,仔細想來卻無可厚非,宋浔頓了一下,微微不自然道:“嗯。”
聽到肯定的答複,紀喬真再次對宋浔展露笑容,眼尾有意無意地勾着,漂亮得非常醒目。
宋浔定定地望着他,目光和神魂同時被牽走,冷不防感慨了一句:“如果我能和你一樣好看就好了。”
宋浔說完才意識不妥,即使是他喜歡溫瑤在先,紀子瑜和溫瑤也是名正言順的男女朋友,也許不等他對紀喬真抱有敵意,紀喬真作為紀子瑜的繼兄,會率先對他抱有敵意。
宋浔懊惱地想轉移話題,紀喬真卻循着話鋒追問:“為什麽這麽說,是想到了什麽?”
他語調溫柔,一點兒不咄咄逼人,帶着天生的親和力。宋浔垂下眸,牽動嘴角:“沒什麽。美貌是人人都想擁有的 ,就像健康與財富。”
紀喬真思索片刻,道:“你應該沒有進軍娛樂圈的打算,出身又不凡,我想外在條件對你的人生而言,應該不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因素。難道說,你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
宋浔驚覺自身情況被紀喬真全部說中,微微僵硬道:“我哥和你說的?還是……”紀子瑜已經和他說起過?
紀喬真微微一笑:“猜的。”
宋浔松下一口氣,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卻震動了一下,屏幕随之亮了起來。
他設置的屏保是溫瑤發在朋友圈的自拍,照片裏的少女站在海邊,一身鵝黃色吊帶連衣裙,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被海風輕輕揚起,是容易讓人沉淪的初戀長相。
宋浔急忙掩住屏幕,有些尴尬地向紀喬真解釋:“騷擾短信。”
紀喬真卻已經将屏保納入眼底,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道:“沒關系,我和紀子瑜關系其實不好。他騙了那個女孩兒,我也不希望他們在一起。”
宋浔驚愕于紀喬真的直白,每次都挑準他最想逃避的話鋒開口。
紀喬真笑笑,和他解釋:“紀子瑜只是我同父異母的繼弟,和所有後媽故事一樣,他們對我并不好。”
“雖然我們在一個家庭長大,但我和紀子瑜從來沒有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過早餐。或者說,我很少有機會能吃到早餐。家裏只有一輛電動車,只能載一個人上學。那個人是紀子瑜,我步行去。因為路上時間不同,和紀子瑜的早餐時間也不一樣。屬于我的那一份,自然被省略了。至于生活費,更不敢奢望,校園卡裏的錢,只夠中午點土豆絲。”
“我也想過和他們愉快相處,但屢次嘗試證明,偏見是根深蒂固的,一切都是我的異想天開。有時候,我很羨慕你有宋總這樣的家人。”
紀喬真語氣清清淡淡,代入感卻很強,宋浔一次次被他所說的刷新眼界,喉結滾了滾,沉着聲說:“你的父母……太過分了。”
紀喬真輕扯唇角,眸光染上不深不淺的諷刺,語調卻很輕 :“是,有時候我也在想,為什麽有些父母可以這麽過分。紀子瑜的母親不是我的生母,自有偏私。可我親生父親也是這樣。”
宋浔沒有打斷,紀喬真便順着說了下去。原主經歷坎坷,飽受不公,不需要添油加醋,任誰聽了都會憤憤不平。宋浔也因此愣住,他發現自己在感情上的不順心和紀喬真的過去相比,十分微不足道。
難能可貴的是,紀喬真看起來陽光清澈,一身幹淨的少年氣,完全沒有被成長環境影響。那些陰郁、負面的情緒,好像從來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宋浔捏着杯柄的手指微微收緊,認真斟酌了下措辭:“抱歉,我不太會安慰人。但我相信,以後你一定會更好,他們也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紀喬真眼中笑意重新到達眼底:“說什麽抱歉,不用費神安慰我。你能聽我傾訴,我已經很感謝了。我沒什麽朋友,也沒和其他人說過這些。”
他這樣說雖有他的目的,卻也沒有誇大其詞。截至大學畢業,原主的交際圈只有宿舍那麽大。即使是朝夕共處的室友,一個星期下來,原主和他們也說不上兩句話。
所以郁斯年提出給原主更換手機的時候,原主沒怎麽考慮就同意了。他朋友很少,周圍沒有真正關心他的人,只有觊觎他美貌、不斷騷擾他的追求者。
“因為覺得投緣,所以才告訴了你。”紀喬真說。
“投緣?”宋浔手中的羹匙意外撞到碗壁,發出清脆聲響。
紀喬真毫不心虛地“嗯”了一聲,友好地彎起眉眼:“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很想和你做朋友。”
“你是第一個這麽對我說的人。”能抗住紀喬真笑容直擊的人并不多,宋浔不出意外地蜷了蜷手指,心髒變得很柔軟,“我大哥知道你的這些經歷麽?”
紀喬真淡笑着搖頭:“他只知道我家境不好。”
話音落下,宋浔的手機屏幕再次亮了起來,仍然是來自陌生號碼的廣告短信。
不過這次紀喬真表明了立
場,宋浔也不再遮掩,摁熄了屏幕,坦然道:“還是騷擾短信,可能我的號碼被什麽人洩露了。”
“有可能,以後一定要多加注意。”紀喬真點了點頭,目光指向手機,“宋浔,你很喜歡溫瑤嗎?”
“什……”宋浔本想含糊地應過去,想到紀喬真的坦誠,搪塞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唇邊扯出笑意,“瞞不過你,你別和其他人說。”
“不會。”紀喬真眼眸剔透,玻璃珠般明淨,“宋浔,也許我可以幫你。我對紀子瑜還算了解。不過,近況不太了解。”
在紀喬真的目光下,宋浔心裏驀地有些發癢,第一次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傾訴欲望。
暗戀,或者說,沒那麽多人知道的明戀,滋味酸酸澀澀,極不好受。
他反反複複地被溫瑤拒絕,注定了這是他人生中最不堪、最無法見人的一面,就像紀喬真的成長經歷之于紀喬真一樣,不會輕易向其他人說起。
但鬼使神差地,宋浔今天分外想同紀喬真分享這段苦楚。
“我真的可以和你說麽?”
紀喬真彎了彎唇:“當然。只要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
紀喬真袒露心扉在先,宋浔便跟着打開了話匣。
宋夫人和溫夫人是多年至交,宋浔和溫瑤打小便相識。小時候的溫瑤粉雕玉琢,紮着兩個羊角辮,膚如凝脂,撲閃着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十分可愛。
小孩子心思單純,宋浔常給她送糖果,一來二往,兩人便熟絡起來。在幼兒園同學的撺掇下,甚至仿着大人模樣,舉辦了簡易版婚禮。
和很多be的青梅竹馬故事一樣,後來溫瑤長大了,忘記了兒戲的誓言,宋浔卻一直記在心裏。他對溫瑤的感情非但沒有随着時間的推移而變淡,反而越來越深。
起初溫瑤對宋浔的追求是客氣的,會婉言稱他們不合适,後來宋浔表達心意的次數多了,她的耐心也逐漸耗盡。至于拒絕的原因,可謂非常簡單粗暴——宋浔不夠好看。
宋家基因其實很好,宋夫
人是名噪四方的大美人,宋浔的大哥宋硯和二哥宋枞都英俊不凡,只有宋浔一副平平無奇的樣貌,和高顏值的宋家格格不入。
溫瑤是個徹頭徹尾的顏控,評定任何事情的标準都是顏值。在上天的眷顧下,随着年齡的增長,自身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僅她好看,連社交圈都是好看的。很難說是她的顏控決定了她的社交圈,還是社交圈影響了她。像宋浔這樣的長相,如果不是父母的緣故,他們甚至不會成為朋友。
宋浔屢次碰壁,漸漸把感情藏好,不再開口表達。溫瑤每次遇見他,卻還是會習慣性奚落他的外貌。一方面想讓宋浔打退堂鼓,一方面也是真的感到不耐煩。久而久之,宋浔對自己的外貌十分在意,也十分自卑。
但這樣自卑的一個人,談起溫瑤的時候,眸光卻是熠熠的。
紀喬真能聽出來,宋浔是真心喜歡溫瑤,也一直在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每一個雨天,宋浔都會給溫瑤備好傘,站在她的身後。如果溫瑤真的忘記帶了,卻不願意和他共撐一把,宋浔可以把傘遞給她,轉身就走。
每一次溫瑤和男友分手的時候,宋浔都會慷慨地借她一個肩膀,聽她傾訴。即使那些濃烈的愛意從來不是對他,他也不會表現出任何悲傷和不滿,而是隐藏真實的自己,想方設法逗溫瑤開心,幫助她從失戀的痛苦中走出來。
每一次溫瑤生日,宋浔都會給她置備最難籌備的生日禮物,哪怕這件禮物會使他的生活短暫地變得拮據。至于他的每一次生日,許下的祝福則全部關于溫瑤,祝她平安喜樂,永遠幸福。
宋浔不完全是一個怯懦的人,卻在感情的處理上畏手畏腳,把所有的酸楚都咽進了心裏,因為太過在意。
紀喬真聽宋浔細細道來,唯獨對一個地方感到不解,他問道:“紀子瑜和溫瑤為什麽一直沒有分手?”
在郁宅的時候,他知道紀長峰和馮萍雙雙失業,紀子瑜可能已經沾染上賭博或者借貸,處
境如此糟糕,溫瑤和他走下去的概率并不太大。直到一刻鐘前,他才通過宋浔的神情推斷出,他們仍然在一起。
宋浔臉色微白,聲線發苦:“因為溫瑤不在乎紀子瑜的家境,也不相信我告訴她的真相。我若是再說下去,她一定會和我翻臉,認為我惡意挑撥。那樣就算她和紀子瑜分手,也不會考慮我。我沒有好的辦法,只能等他們的熱戀期過去,溫瑤冷靜下來,看清紀子瑜是一個怎樣的人,可能就會清醒了。”
前陣子宋浔知道他們一時半會兒分不了手,不想給自己添堵,放棄了一直盯着紀子瑜。現在在紀喬真的建議下,重新派人調查情況,後續的發展卻讓他瞠目結舌,疾首痛心。
紀子瑜預料到再多的點子也只能是緩兵之計,治标不治本。如今身陷貸款,父母失業,家境比過去還要糟糕。除非中了彩票,否則在溫瑤面前的謊言遲早會被捅破。
尊嚴比天高,反正最後都要分手,為了不那麽顏面盡失、一敗塗地,紀子瑜選擇了先行劈腿。而且劈的正是溫瑤的室友兼塑料閨蜜,虞青青——那天幫他把送給溫瑤的東西拿回來的女生。當時紀子瑜和虞青青加上了好友,客客氣氣地道了聲謝,兩人各自有意,不久後便熱絡上了。
虞青青和紀子瑜是一類人,家境中上水平,但打腫臉充胖子,非給自己立個白富美人設。她在紀子瑜心目中的優勢在于,她舍得在紀子瑜身上砸錢。不像在紀子瑜和溫瑤的關系裏,一直是紀子瑜砸錢。
在虞青青眼中,紀子瑜是個高富帥。如果有朝一日能嫁給他,肯定能千倍萬倍地回本。目前的花銷不叫鋪張浪費,叫做前期投資。
紀子瑜見狀,給了虞青青不少承諾,包括他一定會和溫瑤分手。虞青青從最開始的算計,到漸漸被紀子瑜的海誓山盟沖昏頭腦,越陷越深。殊不知她送給紀子瑜的名貴禮物,絕大多數都被紀子瑜轉手掉了,一部分填補資金窟窿,一部分繼續給溫瑤買禮物。
紀子瑜的考量裏,虞青青是個
普通家庭,即使最後告訴虞青青他家裏破産,對方也不能奈他怎何。反正大家都是假裝的有錢人,誰也不比誰更拂了顏面。虞青青如果曝光他,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而事實上,虞青青腦回路簡單,聽到他的說辭都未必會起疑。溫瑤則不一樣,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身邊還有一群富二代閨蜜,知道他家境窘迫,肯定會看不起他。
于是紀子瑜計劃在事實敗露之前,提前把溫瑤給綠了。由此來證明,在這段感情裏,是他在占據主導地位。不論其他,能綠了一個校花級別的白富美,都是一種珍貴的談資。
紀子瑜從虞青青身上撈了不少好處,再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人脈借錢,靠着甜言蜜語哄騙溫瑤走到了今天。也就是說,時至今日,溫瑤依然沒有察覺紀子瑜的欺騙。
在宋浔心裏,溫瑤是應該得到萬千寵愛的公主。紀子瑜窮裝富,如果是為了給溫瑤提供好的物質條件,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誰能想到,紀子瑜和溫瑤在一起,竟僅僅是為了財富和顏面。溫瑤以前都是因為性格不合等等原因才和前男友分手,被戴綠帽還是頭一回。宋浔無法形容他有多懊悔這陣子的疏忽,發誓不會讓紀子瑜好過。
紀喬真抵達江大時正值傍晚,成群的鳥兒從城市上空飛過,落日熔金。溫瑤只身一人,支着下巴坐在薔薇花圃前的長椅上發呆。
“溫瑤。”
紀喬真出聲喊她的名字,嗓音透着低潤的少年感。年輕俏麗的少女擡起頭來,臉上依次劃過困惑、錯愕等情緒,最後,眸光亮起。
作為十級顏控,溫瑤自然明白紀喬真這張臉意味着什麽——不僅比周圍所有人都好看,還比熒幕上的演員明星好看。
她目光定了幾秒,更是驚異地發現,這張臉的輪廓中,竟能叫她隐隐窺見紀子瑜的影子。
“你是?”
“我是紀子瑜的繼兄,有些要事找你。”紀喬真溫言道,“溫小姐,方不方便借一點時間?”
紀喬真有一張漂亮無害的臉蛋,連嗓音都是一塵不染的清澈,加之态度紳士,很少有人能拒絕他的提議。溫瑤是個顏值至上主義者,更不可能拒絕,很快應聲答應“好。”
紀喬真溫和地笑了笑,望向那片花圃“你很喜歡薔薇”
溫瑤眼睛一睜,連忙搖了搖頭,被戳中心事的緣故,嗓音有些發虛“說不上。”
她之所以養成了對着薔薇花圃沉思的習慣,是因為那天看見紀子瑜把石塊用力地往花叢裏砸,把花瓣打得七零八落,毫不憐惜。暫且不論對公物的破壞,僅是紀子瑜眉眼間流露出的陰戾之色,就已經足夠讓她生畏。
那天以前,溫瑤一直認為紀子瑜是個溫和善良的人,從不覺得和紀子瑜在一起有什麽錯。她家境優渥,即使游手好閑一輩子也能豐衣足食。更遑論考上了不錯的學府,未來必定是光明敞亮的。既然自己可以給自己優越的生活,又何須倚靠一個男人,給予她權勢地位。
比起有權有勢但相貌平庸的富二代,她更願意找顏值合襯自己心意的。更何況紀子瑜并不窮,給她送的禮物都拿得出手,哪裏就有她媽媽說的那麽不堪了?
直到目睹這件事的發生,溫瑤心頭第一次長了疙瘩塊。在這過去,就算紀子瑜心情再差,也沒有在她面前失控過。那麽,他是否可能有着隐瞞她的另一面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又是不是真實的他難道真的如同宋浔所說的那樣,一切都只是他的僞裝溫瑤想不明白,更不敢去深想。
今天溫夫人打來電話,溫瑤一邊散步一邊接聽,和母上大人拌嘴拌得專注,不經意繞到了薔薇花圃。
正值薔薇凋零的時節,晚風徐過,落了一地殘瓣。望着眼前此景,埋藏心底多時的心結霎地浮湧上來,侵據她的神思。
溫瑤正兀自揣測着紀子瑜,随即就遇見紀子瑜的繼兄,難免地感到心虛。不過她很快恢複鎮定,挂上禮貌性的微笑“請問找我是什麽事?”
“想和你聊聊。”紀喬真眉目舒展,平緩柔和道,“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和我去一個地方。也許可以解答你心中的困惑。”
作為和她僅僅一面之緣的紀子瑜繼兄,紀喬真提出這樣的請求是冒昧的。但溫瑤對紀子瑜好奇了很久,紀喬真不僅看起來溫柔無害,更像能參透她心中所想。
溫瑤按捺不住好奇,點下了頭。
溫家的勢力和人脈比不及郁氏和宋氏,有限的能力加上無意識的回避,溫瑤沒有徹查過紀子瑜的家底。但在她的預設中,紀子瑜的生活環境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在城市最偏僻的角落,一個破敗潮濕的危樓裏。這和紀子瑜光鮮亮麗的外在、闊綽的出手比起來,差距實在太大了。
溫瑤站在逼仄髒亂的樓道,聞着一股讓人作嘔的潮濕黴味兒,雙手無措地絞着“這裏真的是紀子瑜的家?”
紀喬真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無需多言,眼下的場景已經揭穿了紀子瑜的謊言。
溫瑤緊緊抿着唇,雖然說着不介意男朋友的家境,可當真正直面這一切的時候,心裏還是不太舒服。至于原因,說不清道不明,可能還因為紀喬真從始至終淡然的态度。
她可以對所有人說,選擇紀子瑜是因為他好看,但唯獨面對紀喬真說不出口。因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來,紀喬真比紀子瑜好看太多。
溫瑤覺得自己顏面挂不住,更猜不透紀喬真的立場。紀喬真是紀子瑜的哥哥,帶她來看紀子瑜的家,揭露真實的家境,顯然是不利于紀子瑜的,所以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常聽說兄弟阋牆,紀喬真是因為嫉妒嗎?
溫瑤很快把這種猜測否決了,紀喬真長得這麽好看,恐怕不用勾手指頭都有不少小姑娘倒貼,沒必要羨慕擁有自己的紀子瑜。
難不成是收了錢,被自己母親派來勸自己的?溫瑤思來想去,覺得如此可能性最大,骨子裏的那股叛逆勁兒又上來了。
她和紀子瑜的感情常有摩擦,吵架家常便飯,但每次溫夫人插手阻攔,他們的冷戰就會立刻結束。她好像總是希望通過這段感情證明些什麽,比如,她的選擇是對的。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難道你也認為,我應該和有錢人在一起?”溫瑤忍不住開口質問,因為心情不好,語氣有些沖,胸腔也微微起伏。
紀喬真睨了她一眼,道“無論你和誰在一起,他都不應該是一個從頭到尾都欺騙你的人。”
他的語氣中沒有太多情感色彩,卻道出了最尖銳的事實。溫瑤張了張唇,無法反駁。
她被迫正視這個問題,也終于意識到心理不适的根源,如果這真是紀子瑜的家,那麽她不僅找了個窮光蛋男朋友,更是被這個窮光蛋男朋友欺騙了這麽長時間。
那麽,紀子瑜的錢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溫瑤翻着腦海裏和紀子瑜有關的回憶,猛然想起來,紀子瑜曾把送給她的東西收回去過,後來據說是出了什麽意外,也就理所當然地沒有歸還,給她買了其他禮物。
她從小在養尊處優中長大,想要什麽父母就買什麽,什麽都不缺。收紀子瑜的禮物不過是收個心意和态度,會用心珍藏,但不會精心算計,自然沒有清點過先後送的這兩批禮物間價值的差距。
更多被她忽略的細節湧現上來,陣陣寒意從腳跟順着脊椎骨往上湧,溫瑤身子都有些發抖,但來不及思量太多,紀喬真已經叩響了門。
他及時退到了一邊,馮萍打開門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溫瑤。馮萍盯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唇紅齒白、衣着靓麗,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女生,正是自家兒子的女朋友。
馮萍沒有見過溫瑤,卻知道她出身不凡,家底不容小觑。殷切地巴望紀子瑜可以入贅溫家,自己也跟着過上好日子。但馮萍知道,紀子瑜在溫瑤面前隐瞞了真實的經濟情況。人情世故告訴她,門當戶對不一定完全準确,但在一定範圍內一定準确。溫瑤如果知道紀子瑜的真實條件,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馮萍擔心紀子瑜前功盡棄,入贅夢泡湯,眼前略略發黑。不知道溫瑤是如何找到這裏來的,紀子瑜知不知道她來了這時候她是不是應該說,溫瑤其實找錯地方了。
馮萍視線慌不擇路地一瞥,卻看見了站在一側的紀喬真。
樓道裏的感應燈早就壞了,昏暗的光線中,少年皮膚白得極其紮眼。一些日子不見,他竟然又變好看了。如雕如琢的五官驚豔到張揚的地步,眸光卻透出沉着的自信。一身的着裝皆是高端定制,襯得氣質愈發矜貴。漂漂亮亮往那兒一站,于她而言,像是一種無聲的諷刺。
馮萍差點心肌梗塞,紀喬真畢竟是紀家的人,她就算想否認這是紀子瑜的家都否認不過去了。更別說紀喬真讓她想起了那個森然可怖、冷酷無情的男人,時至今日,她右手的腕骨還在隐隐作痛。
“是這小子帶你來的?”馮萍的普通話并不标準,甫一開口,濃郁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因對紀喬真充滿怨怼,态度更顯得尖酸刻薄。
溫瑤打量着眼前女人身上的山寨服飾,全然壓不下自心底不斷上竄的嫌棄,蹙眉道“不是,我是自願來的。我們在樓梯口碰上了。”
她話音落下,一道熟悉的男聲從樓道裏傳來,帶着張揚的喜悅“爸,媽,我回來了”
說話的人正是紀子瑜。他剛和虞青青約會回來,不僅嘴唇是紅腫的,襯衫上還留着張揚的口紅印。因為他們像所有偶像劇男女主一樣,在游樂場的摩天輪車廂裏耳鬓厮磨,熱情激吻。
之後紀子瑜沒有收拾儀表,刻意保留着吻痕回家,就是為了讓紀長峰和馮萍知道,他和溫瑤的感情非常穩固。反正他們不知道留下吻痕的人是誰,自然會以為是他的女朋友溫瑤。這是他向父母伸手要錢的資本,同時證明了他的人格魅力即使歷經波折,溫瑤依舊願意跟着他。
只是紀子瑜沒想到,溫瑤就站在他家門口。此時此刻,無論是他衣領上的口紅印,還是家裏狹小的空間、簡陋的陳設、大片大片剝落的牆屑、發黴的地板全部都被一覽無餘。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