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首、首席……機甲……?”
那尊巨大的人型鋼鐵武器遮住了史蒂文眼前的大片天空, 他愣愣地看着機甲,又恍惚地看向站在機甲邊的自家首席。
史蒂文是徹頭徹尾的文職人員, 或者說, 監察廳除了行動部的那些人以外,就沒有能打的。
戰鬥機甲這個東西,向來離他們的生活很遠。
史蒂文扭頭尋找行動部的同事, 想從他們口中得到某些消息, 但卻發現那幾個行動專員的表情,比自己還要驚恐。
“不是……你們怎麽回事?”史蒂文按了按心口, “這都是什麽表情?別吓我啊……?!”
其中一個行動專員揉了揉眼睛, 嘴唇顫抖。
“徒、徒手……打開了機甲存儲器……?!”
史蒂文愣了一下, 瞬間反應過來行動專員在震撼什麽。
雖然他在機甲上是個外行, 但出于工作需求, 他也了解過一些關于機甲的事,其中就有機甲存儲器的正常打開方式和原因。
他知道這代表着什麽——他們首席的精神力,恐怕和軍部那些元帥級別的人不相上下!
但這有什麽好驚訝的?行動部這幫人以為他們審訊和調查, 都只用嘴皮子的嗎?
現在的重點是,他們首席竟然要用機甲和蟲族戰鬥?!
“我沒見過首席碰機甲……”史蒂文喃喃。
忽然, 他想起元帥授勳儀式那天,和首席一起出任務的那位秘書處同事,回來的時候一副“我知道了驚天大秘密”的表情,跟他們說的話。
“首席今天解決了軍部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少将。”他說,“至于方法……”
“你們永遠想不到, 首席還有多少秘密,是連我們都不知道的。”
史蒂文回憶了一下, 那天的任務地點……正是軍部在首都星軍港的駐地。
腦海裏漸漸冒出一個想法, 史蒂文下意識緊繃。
那天所謂的“解決方法”……不會、不會真的是……武力解決吧?
“史蒂文。”
忽然, 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史蒂文的恍惚。
宋風止用精神力操縱機甲俯身,巨大的金屬手掌在自己面前攤開,他站上去,任由機甲把自己送到胸口處的操縱倉。
他回頭看向史蒂文:“基地裏也有蟲化發生,你和負責人去維持秩序。”
“陳進,福爾特。”他又看向呆立的兩位行動專員,“你們去協助陸厭聲清理基地內的蟲族。”
“基、基地也有……?”西格瑪基地的負責人雙腿篩糠般抖了起來,“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名叫福爾特的行動專員冷冷看了他一眼:“這就要問你自己了,負責人先生。”
“不、不……不是我!!”負責人控制不住地瘋狂搖頭,神情驚駭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
“當然不是你。”
一個失真感極重的聲音響起,說着人類的通用語,聲音裏卻混雜着白噪音般的蟲嘶。
是埃森姆斯特。
但那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它幾乎膨脹到原來的十倍大小,衣物早就被撐裂,露出裏面覆蓋着甲殼的腹部,原本四肢的位置被四條健碩的蟲肢替代。
如果不是他的左肢上,還挂着一塊戒指般的華麗腕表的話,沒有人能把這個怪物和那位跋扈的貴族聯系起來的。
——蟲化的埃森姆斯特還沒有失去人類的意識。
宋風止看着被巨大蟲子炫耀般挂在蟲肢上的腕表,瞬間意識到這點,跳進機甲的操作倉,神情凝重。
十八歲的自己……并沒有和蟲族真實戰鬥的經驗。他只在虛拟戰場裏見過蟲族,和眼前這種由人類蟲化而成的、甚至還帶着人類意識的蟲族,相去甚遠。
但也着對宋風止來說,并不是限制——甚至是更有利于他的。
還保留着人類意識的埃森姆斯特,戰鬥風格也肯定會更偏向于人類的格鬥。
這恰好是十八歲的、還未踏入軍校的宋風止,最擅長的。
幾句話簡略地交代好下屬們的工作,宋風止合上了操作艙,一手握住操縱杆,另一只手劃過操作臺上幾十個複雜的按鈕。
像是見到了許多年前的老朋友,宋風止的記憶漸漸回籠,腦海中自然浮現出這些按鈕的詳細作用。這些東西,是和十八歲自己每日相伴的、最好的朋友。
宋風止下沉精神力,分出一部分融進機甲操作的機械系統——這是只有強精神力的機甲駕駛員才能做到的技巧。
十年前,大部分機甲還都是純手動操作,就像宋風止現在的這尊機甲,只有最頂尖的那部分機甲駕駛員,才能通過将精神力融入機甲肢體的方式,實現近乎“人機合一”的靈活效果。
而現在軍部研發出了新型的智能機甲,以解除手動操作系統為代價,讓更低精神力的機甲駕駛員,也能夠将精神力于機甲對接。
這大大減小了軍部培訓一名新機甲駕駛員的時間成本,但弊端也很明顯——這種機甲駕駛員,無法通過技巧的磨練,提高自己的水平上限。
也因此,即使在現在的軍部,真正優秀的機甲駕駛員,依然會選擇手動型機甲。
宋風止慶幸,自己還沒有一覺醒來,就成了被新科技抛棄的“老古董”……陸厭聲也是。
沉下心思,宋風止看向對面已經膨脹到,頭部和自己視線平齊的“蟲族埃森姆斯特”。
對方只是不斷地遠離,一直沒有攻擊。
這并不是想要逃跑的體現,是蟲化者特有的、類似蟲類“結蛹”前的自保行為。同時,這個階段的蟲族也是絕對不能斬殺的——它們死後會猛地爆裂出極細小的蟲卵,和漂浮在空氣中的灰塵差不多大小,通過呼吸被人類吸進體內,醞釀下一次的蟲化。
那将是一場災難。
“埃森姆斯特。”宋風止開口。
“你的家族将因此收到懲罰。”
他的冰冷的、不帶感情的聲音順着機甲的擴音器傳出去,像法庭上不容私情的審判。
“哈哈,家族?”埃森姆斯特古怪地說,“那可不是我的家族——”
“知道我是誰嗎?宋風止!”
他嗓音陡然淩厲起來,像金屬相擦産生的、尖銳到令人不适的聲響。
“哈倫·科伊!”他笑起來,笑到身前的兩條蟲肢都在發抖。
“我是哈倫·科伊——被你和陸厭聲害死的!哈倫·科伊!”
宋風止眉頭微蹙,瞬間對上了號。
是昨晚他和陸厭聲詢問第一軍校時,提到的那個,在畢業考試中不幸失蹤的學生,哈倫·科伊。
所以,是那位原本已經被認為遇難了的學生,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替代了埃森姆斯特侄子的身份,用這個名字,在偏遠的西格瑪星生活了七年。
醞釀着所謂對他們的“複仇”。
埃森姆斯特……又或者說,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只覆蓋着甲殼的、深棕色的巨大蟲子的哈倫·科伊發出嘶喊的聲音。
“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不救我!!”
宋風止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他已經把那時候的事忘記了。
忽然,腦海裏響起陸厭聲的聲音。
“怎麽了?”他問,“我看你的錨點……情緒有些不好。”
宋風止頓了一下。
“埃森姆斯特……”他改口,“蟲化的那個,是哈倫·科伊。”
“哦,他啊。”陸厭聲随意道,“其實昨天晚上回去之後,我想起來了一點,關于考試那時候的事情。”
“在發現有親王級別蟲族入侵、整座星球和校本部的聯絡都莫名中斷之後,我們立刻組織了撤離。當時我跟他們說,如果因為這件事,對考試結果造成任何影響,由我陸厭聲承擔。”
“但當時依然有人不願意走,哈倫·科伊就是其中鬧得最厲害的那個。”
陸厭聲說得十分順暢,宋風止卻依然覺得有些不對,他說不上來自己的感覺,只是單純覺得,陸厭聲的陳述順暢的過頭了。
“你和我去将那個親王級蟲族向人群稀少處驅趕,哈倫·科伊他們非要跟在後面,最後被那只王蟲的下屬殺了……就是這樣。當時你在和王蟲纏鬥,是我做出無法營救的判斷。”
“這事兒和你半點關系沒有,寶貝。”
陸厭聲聲音平靜,由于距離的阻隔,宋風止無法判斷他更具體的語氣,但也依然感受到了從精神域錨點裏散發出的、源源不斷的安撫。
他在基地處理那些被哈倫·科伊影響而蟲化的人,卻依然能分心注意到自己一點點的情緒變化。
“我知道了。我不會手軟。”宋風止沉默兩秒,簡單地說。
這次,陸厭聲語氣裏的笑意明顯了許多。
“不是說你手軟。”他說,“我是說,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我看過了,基地的大部分人,被種下蟲卵的時間不長,蟲化程度不深,等軍部的藥劑送到,有一定恢複可能,但現在仍有傷人的危險。我需要在這裏控制住這些半蟲半人的家夥。”
“所以那邊的那只蟲子,就交給你了。”陸厭聲說。
“他是蟲化的發起者,一旦開頭,藥劑都無法再将其恢複。第一次接受蟲化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而且照它這次引出的動靜來看,這已經不是它第一次變成蟲了。”
“不是第一次了?”宋風止反問,下意識看向慌亂逃命的西格瑪基地負責人。
“嗯。”陸厭聲肯定,“記得你們在B區看到的那些麻木的人嗎?”
“那些就是這只王蟲上一次蟲化時,身體裏被種下蟲卵的、受到影響的人類。”
“好。”宋風止說,“我知道了。”
陸厭聲似乎還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注意安全。”他說。
宋風止颔首:“你也是。”
他重新看向還在蟲化的哈倫·科伊,對方屬于人類的頭部也已經被逐漸生長出來的、盔甲般的蟲子頭部覆蓋。
它活動了一下新長出來的四肢、肩頸。發出了尖利嘶啞的笑。
——蟲化結束了。
宋風止驟然收斂心神,精神力和手上操縱的動作幾乎同時啓動!
銀白色的機甲毫無征兆地發起了攻擊!
擁有了蟲子身軀的哈倫·科伊,瞬間以一個人類無法做到的姿勢,扭曲着身體躲了過去。
銀白機甲一擊落空,巨大的金屬人型卻在半空中,用與體型不符的靈活度轉身。
——這就是精神力控制機甲的最大益處。
宋風止控制着機甲張開五指,掌心的等離子炮從儲能到啓動射出,不過短短一秒。
“轟!”
拖着光尾的能量團,在觸碰到哈倫·科伊那個蟲子軀體的瞬間,猛地炸開!
“嘶——”
它下意識發出近似于蟲的凄厲喊聲,很快,它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磕絆地重新用人類語言咒罵兩句。
宋風止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等離子炮發射出去後,巨大的後坐力讓整個機甲都猛地震動了一下,他穩住腳步,忽然覺得腦海深處,有被打碎的記憶驟然浮現。
……
那是訓練場。對面是和自己這尊機甲樣式相近、但塗裝為純黑帶暗紅線條的另一尊機甲。
宋風止幾乎瞬間猜到,那是陸厭聲的機甲。
兩人在訓練場纏鬥着,但陸厭聲的動作和正常的機甲駕駛員并不相似。
他像是故意帶了些蟲族戰鬥的習性。
宋風止一炮射出,陸厭聲格擋,卻也接連退了幾步。
——按照正常的人類格鬥思維,最好的銜接技巧應該是以退為進,借由被拉遠的距離,瞬間發射出遠距離大殺傷的武器。
但陸厭聲沒有,他輕笑開口。
“小少爺,蟲族可不會跟你來這些彎彎繞繞的武器!”他聲音裏似乎帶了點別的語氣。
……小少爺?宋風止愣了愣。
這是什麽新的昵稱嗎?
幾乎是下一瞬,陸厭聲猛地躍起!他打開了機甲腳下的動力推進器,以一種近乎子彈的速度和姿态瞬間靠近宋風止。
“蟲族只會接近你!不停地接近你!前赴後繼。”
陸厭聲揮出一拳,人型機甲的拳頭不知何時變成了類似蟲肢的鐮刀型武器,直接砍向宋風止機甲脆弱的頸部。
“惡不惡心?宋小少爺。”他說,“惡心的話,就少來找我給你陪練這種東西!”
……
不長的一段回憶像開了幾百倍速,直接灌輸進宋風止腦海,轉瞬間戛然而止。
時間只過去了不到兩秒。
對面被擊退的蟲族搖搖晃晃站穩了腳跟。
宋風止思緒驟然緊繃——
下一瞬,那只巨大的蟲子和回憶裏陸厭聲的機甲一模一樣,彎腰下蹲。
猛地彈出!
幾乎不到一個呼吸的瞬間,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那只蟲族與宋風止擋在面前的能量盾牌狠狠相撞。
“你——”
蟲族哈倫·科伊先是發出了劇痛之下的嘶喊,轉而不敢置信地開口。
“不可能!你已經七年沒有碰過機甲了——你不可能還有這樣的反應能力!”
宋風止沒有出聲。
腦海裏,混亂的記憶毫無預兆地震蕩起來。
一個又一個記憶片段湧入腦海——像是處于極度危險中,大腦搜刮着所有的記憶,給身體發出的近乎本能的自救信號。
宋風止瞬間撤下能量盾,蟲族還未完全卸力身體失去了支撐點,順勢向前倒了幾米。
——迎接它的,是銀白機甲裹挾着巨大能量的金屬巨拳!
“轟!”
金屬與甲殼相撞的聲響後,就是蟲族由空中砸落在地面的巨大震動。
出手後,宋風止自己都有一瞬的怔愣。
旋即,他從記憶中找到了答案。
剛剛極度危險的那個瞬間,潮水般的記憶瞬間湧入腦海——那裏面全都是一個個戰鬥的場面。
有和陸厭聲、和其他人在訓練場的練習,也有身為軍校生,每年野外特訓的實戰記憶。
剛剛那一拳,他幾乎是本能地用了出來。
身體裏像是有某種力量,随着記憶的恢複而逐漸被解放出來。
那個十八歲的、只在虛拟訓練場大殺四方過的少年,瞬間變成了被淬煉過的劍鋒。
銀白色機甲的寒光更加冷厲。
宋風止操縱着機甲一轉腕部,一柄散發着明亮青藍色光芒的能量長劍瞬間彈出!
銀白機甲橫劍于胸,腳下驟然用力,裹挾着劈山之力揮出——
一劍!
蟲化的哈倫·科伊躺在地上,只來得及翻滾身體,卻還是被生生砍下來一條蟲肢!
那條深棕色的節肢還未散盡生命力般,仍在地上彈動跳躍。
宋風止微微觑起視線,精神力操縱銀白機甲,自指尖發出一顆小型燃燒/彈。
爆炸聲後,那段節肢驟然被火焰包裹,只兩秒,就只剩下一灘灰燼。
哈倫·科伊狼狽向後逃竄了十幾米,重新擺出防禦的姿态,凄厲的聲音又少了幾分人類特有的語調。
“哼……哈哈哈——!”
“宋風止!你就是這樣殺了那只王蟲的吧!”
宋風止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恢複的記憶裏,自然也包含七年前畢業考試上,那只被自己和陸厭聲聯手斬殺的親王級蟲族。
連帶着,他也回憶起了哈倫·科伊在蟲化過程中一直念念不忘的“仇恨”的來源。
根本不是陸厭聲所說的,由他判斷出“無法營救”。
哈倫·科伊跟他們一起追逐那只王蟲,甚至不是因為第一軍校所說的,那個“為了分數”的理由。
……
哈倫·科伊要的是王蟲的精神力——他不知從哪裏聽來了,和蟲族精神力融合,就能增強自己的精神域上限,擁有和蟲族一樣的強大防禦力和再生能力。
在宋風止的記憶裏,就在那只王蟲被他和陸厭聲聯手重創之後,哈倫·科伊突兀地從陰影中竄出,他跳出機甲,渺小的人類毫無防護地、帶着狂熱撲向小山般的王蟲,撲向那具還在蠕動的蟲軀——直奔它的腦部。
那時,陸厭聲喊了一句“危險”,宋風止直接橫盾攔向哈倫·科伊的去路。
然而那只瀕死的王蟲比他們離哈倫·科伊更近、反應更快。
幾乎毫不猶豫地,王蟲的精神力驟然脫離自己将死的身軀,帶着強烈的殺意湧入哈倫·科伊的腦海。
宋風止記得那聲慘叫。
那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人類蟲化的過程。
哈倫·科伊在他和陸厭聲面前變成了下一個王蟲——嘴上不斷喊着“救救我”、“好痛”的王蟲。
纏鬥許久,王蟲在這具新的軀體中再次變得虛弱,宋風止卻無法打出致命一擊。
幾分鐘前,那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還能救。”他額頭沁出冷汗,“陸厭聲,還能救!學院有藥劑!”
回應他的,是陸厭聲果決的、結束了王蟲生命的一槍。
“它已經完全蟲化了。”陸厭聲說,“就算帶回去,他也随時會被更高等級的蟲族操控思維,再重新變成醜陋的蟲子。”
……
宋風止回神,看向幾十米外逐漸站起來的那只巨蟲,忽然嘆了口氣。
他開口,聲音沒有半點緊繃的感覺,和回憶裏,那個不肯對由人類變成的蟲族痛下殺手的宋風止,幾乎判若兩人。
“哈倫·科伊。”他說,“讓你活到現在,是我的失誤。”
那條巨蟲明顯怔忪了一瞬,旋即,那張蟲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悲傷。
可他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那種悲傷就被恨意掩蓋,表情變得扭曲,逐漸失去了表達人類情緒的能力。
哈倫·科伊帶着蟲嘶的聲音響起,古怪地說。
“你要殺我了?”
“……你又要殺/人了?”
宋風止沒再開口。
指尖在機甲操作臺上連續按下幾個武器配置的按鈕,恢複了絕大多數戰鬥記憶的他,用極快的速度調整完畢。
緊接着,機甲背後伸出巨大炮筒,在猛烈的火力壓制下,驟然欺身而上!
“我不是那麽好殺的!”
哈倫·科伊尖嘯着節節敗退,身上流淌出深藍綠色的血液。
他一直退到海岸邊,半只腳深深紮進了海水之中。
“宋風止,這麽多年……就算你還保持着當年的水準又怎麽樣!”他嘲笑着,“你放棄了機甲!放棄了提升自己!而我——”
“我從那位全/知全能的殿下那裏,得到了很多精神力,很多!”
深棕色甲殼之下,那顆巨大的蟲腦中,一陣掀起極大波動的精神力沖擊猛地襲來,狂風過境般穿過了銀白機甲。
宋風止只覺得整個人被一陣粘稠包裹,連帶着思緒也恍惚起來。
“這是某只死去的王蟲殘留的能力,就用它來給你送行吧!”
哈倫·科伊的聲音尖銳地穿破粘稠,裹挾着強烈的惡意。
“宋風止,祝你有個……美滿的好夢!”
像麻藥起效的那一瞬間,宋風止還未來得及在精神域內喊出一個人的名字,就被無法抗拒的力量拖入了沉眠。
“親愛的,親愛的?”
一個聲音在宋風止耳邊聒噪地響起,大概是見他沒反應,那個清脆的聲音擡高了音量。
“宋風止!你怎麽回事兒!結婚都心不在焉!!”
……結……婚?
宋風止緩緩睜眼,看清了周圍的場景。
這是一座豪華的、有些眼熟的禮堂,臺中還懸挂着屬于帝國皇室的徽标。
——皇家禮堂。
可記憶中莊嚴肅穆的地方,現在被夢幻的粉白薄紗充斥,其間還點綴着嬌豔欲滴的紅粉玫瑰。
剛才叫醒宋風止的,正是一身得體正裝的艾澤瑞爾——或者說是艾澤蘭才對,對方用着他原本屬于Omega的那張可愛臉蛋。
“你……結婚?”宋風止恍惚問。
艾澤瑞爾像是聽到了什麽恐怖故事,吓得倒退兩步。
“我去!你還是個A嗎?你自己結婚都這麽不上心的嗎??”
宋風止微微皺眉:“我是A……?”
确實,分化成Omega後,小時候的自己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反複做着自己分化成Alpha,又或者是體檢出錯的夢。
但這已經随着年齡漸長,還有自己實力的逐漸提升,慢慢消失不見了。
宋風止幾乎瞬間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但不記得睡前的自己在做些什麽。
他不介意看看自己的夢境裏都有什麽。
艾澤瑞爾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問:“你還記得你今天要跟誰結婚嗎……?”
宋風止想了一下:“……陸厭聲?”
艾澤瑞爾明顯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說,“不然我可真的要替陸厭聲罵你渣A了!沒有你這麽拔O無情的!”
宋風止失笑:“有那麽嚴重嗎?大家都是A。”
“都是A?!”艾澤瑞爾倒退兩步,“你瘋了吧宋風止!”
“陸厭聲是和你匹配度99%的頂級Omega啊!”
宋風止呼吸一滞,像是被什麽感覺牽引着,他忽然側頭。
禮堂後臺的門口,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從後面探出頭來。
他漂亮的銀白長發被梳成靓麗又帥氣的高馬尾,發間纏繞點綴着碎鑽與珍珠,還有一朵綻放的粉玫瑰。
門邊遮遮掩掩地,還露出了長紗裙夢幻的裙擺。
一切都詭異的和諧——除了他幾乎要頂到門框的身高。
宋風止視線像是失去了移動的能力。
耳邊,艾澤瑞爾的聲音還在絮絮叨叨。
“看呆了吧親愛的?”他得意道,“這不是你一直念叨着的,特別希望看到的場景嗎?”
宋風止想說不是,卻又像是被控制着,吐不出半個字。
他看見那個高大的、穿着裙子的長發“美男”左右環顧着,忽然看到了人群中的自己,金眸中迸發出明亮的喜悅。
一切在宋風止視線裏仿佛都變成了慢動作播放。
每向前播放一幀,宋風止眼裏的驚恐就更濃厚幾分——
陸厭聲粲然一笑。
陸厭聲提起裙擺。
醒來……快醒來!!
宋風止近乎慌亂地起身,想要躲避,卻被艾澤瑞爾死死按住。
陸厭聲向他跑來。
陸厭聲開口了,聲音低沉磁性。
“老——”
精神力被強行催動,夢境和所有的賓客一起變成飄散的碎片。
腦海裏殘留着一陣陣抽痛,宋風止猛地睜眼,滿頭冷汗。
他看見機甲操作艙裏已經浸了一半的海水,聽見外面傳來哈倫·科伊蟲嘶般的難聽聲音。
此刻宋風止卻只覺得如聽仙樂耳暫明。
“宋風止……感謝我的仁慈吧!這是能制造人最希望的、最美好幻境的精神能力藥劑!”
“在好夢裏,永遠地陷入沉眠吧!哈哈哈——”
哈倫·科伊的小聲戛然而止。
海面突然攪動起劇烈的漩渦,像在醞釀着什麽。
“怎麽回事……醒了?不可能!沒有人不會被美夢挽留!!”
下一刻,海面陡然裂開一道深谷般的縫隙。
銀白機甲破水而出!
肢體間流傳着的青藍色能量比先前更盛。
宋風止的聲音不再如往常一樣清冷平靜。
像在冰川中浸泡而成的,世界上最寒冷、最尖銳的冰棱。
銀白機甲執劍破空,随聲而至。
“誰。”
“賣給你。”
“這種過期假藥的!”
作者有話要說:
替“賣假藥的”解釋一下,不是假藥,确實是小宋想看的,不過是二十八歲小宋的報複性xp(bushi
晚點可能還有二更。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