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今天咋沒看到傳偉?
秋收收尾後,忙碌整年的社員們難得有了餘閑。
早飯後,村東頭的小廣場聚集了不少納涼說話的社員。
大榕樹下,幾個婦女在做針線。
“哎,你們都聽說了嗎?傳偉的親事又黃了。”胖嬸拿針理理頭發,“高月蘭賴人家女方要高額彩禮,可是我聽說是傳偉不樂意。”
“你聽她胡咧咧,她嘴裏能有幾句實話?”慶嫂是知道內情的,“我聽說相看的時候雙方都挺滿意,完事兒倆人還約着去逛百貨大樓,瞅着相處的不錯。——女方那邊都默認商量訂婚的事兒了,誰知道傳偉突然反悔了。”
“要我說這相親有成的也有不成的,臨結婚反悔的也不是沒有,能有啥?偏偏高月蘭不要臉,四處胡咧咧,人女方壓根就沒提過彩禮的事。”慶嫂拿小鉗把針帶出來,語氣憤懑。
“那高月蘭夠缺德的。”這年頭誰家都不富裕,傳出索要高額彩禮的名聲,那姑娘以後還嫁不嫁人了?
這哪是結親,根本就是結仇。
“她不要臉的時候還少了?前邊南窪小李莊,現但凡聽到誰給介紹的是咱程倉裏的後生,別說考慮,能直接拿掃把轟人。”一直沒說話的花大娘冷哼,語氣很不好。
胖嬸不想斷官司,趕緊岔開話題,“你們說也奇了怪了,他家老大錦駒那是樣樣優秀,十裏八村誰提起來不誇,怎麽二小子這麽不省心。”
“要不怎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慶嫂語氣平淡。
花大娘跟着嘆氣,可不就是這樣。
“你們說傳偉到底想幹啥?村裏跟他一般大的,倆娃仨娃都有了,他就挺着不談對象,不結婚。要是真不想就不該繼續相看啊,因為他相親,村裏其他後生都跟着受連累,”胖嬸感嘆,突然她想到什麽,“哎,你們說傳偉是不是還沒死心?”
胖嬸雖然沒明着說,不過在程倉裏,程傳偉和知青孟曉琴的事兒誰不知道?
“……我以前遇見過倆人去縣城看電影,那時候孟知青笑的跟朵花似的,哪像現在整天跟泡在苦瓜缸裏一樣,沒個笑臉。”
“你這算什麽,我還親眼見過倆人當街拉扯,那親近勁兒,啧!”慶嫂也有些唏噓,不過,“她也沒道理埋怨誰,當初她是自願嫁給濤子的,又沒人逼她。”
“你們說,這倆人暗地裏不會還……”胖嬸伸出拇指對着勾了勾。
“這……不能吧,濤子跟他爹娘是沒法比,但沒啥壞心思。”
“沒壞心思就是好男人了?那孟知青是城裏人,能甘心在鄉下待一輩子?唉,要是青松大哥還活着,濤子肯定不能娶這樣的,但是人活倆字就是現實,似他這樣的,娶上媳婦還生了兒子,不算孬了。”胖嬸快言快語。
其他人一時都沒補話,話糙理不糙,像他們村光棍條子就不老少,程濤身體羸弱,也沒有父母兄弟幫襯,娶妻生子樣樣沒拉下,已經算不錯了。
“要真發生什麽,你當家的真不準備管?要我說上一輩的恩怨也該過去了,再怎麽樣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花大娘看向旁邊撚線的圓臉婦女。
李盼弟動作一頓,先嘆了一口氣,“我家大江什麽脾氣你還不知道,我婆臨走說的話,他記到現在。別說管事,現家裏連這邊名字都不能提。”
花大娘還想勸和兩句,就聽見胖嬸的驚呼聲,“那是大隊長吧,幹啥呢這是?”
大家都跟着擡頭,可不就是程相良和高月蘭兩口子,他們敲程濤家大門幹啥?
嗅到不尋常的味道,幾個婦女放下針線筐跑過去湊熱鬧。
廣場上其他人也聽到了動靜,呼啦啦都跟着站了起來。
……
敲門一直沒回應,程相良和高月蘭便加大了力氣。
“大隊長,你們找濤子有事,喊兩聲得了,再拍下去,門都給你們兩口子砸壞了。”胖嬸離老遠就開始咋呼。
程相良和高月蘭對視一眼,而後高月蘭轉身,“大家夥兒都在呢?”
“難得閑下來,大家在小廣場做針線。”
高月蘭撇嘴,說的好聽,不知道今兒又編排誰了,不過她也不糾結,“相良有急事找濤子,瞧着家裏是有人的,就是不應門。”
高月蘭欲言又止,明晃晃表示我有話說,快問。
果然她話音剛落,就有人問啥事這麽着急。
“這不是昨天孟知青請假回城探親嗎?說是老娘病重,本來相良不想答,但是人拿着上級文件,相良只能蓋章。誰知道好心辦壞事……”
高月蘭滿臉懊悔,把大家夥兒的好奇心吊得足足的。
“你們不知道,”高月蘭壓低聲音說:“昨天晚上公社派出所抓賭,把十幾個人堵在了紅鸩紡織廠的倉庫。聽說要是經過查證,認定其中确實存在聚衆賭博情節,他們就要被扔到西北大荒勞改去了。”
衆人聽得雲裏霧裏。
花大娘最先反應過來,瞥了眼高月蘭,“說濤子就說濤子,你扯這些幹啥!”
高月蘭也不氣,“今早派出所通知大隊說昨晚還有幾條漏網之魚,叫生産隊幫忙排查。本來這事和咱沒啥關系,不過今早紅玲女婿專門過來送信,說昨天有人在紡織廠附近看見了濤子。這不,我和相良趕緊過來問情況。”
啊?花大娘和李盼弟對視一眼。
“這不能吧?”李盼弟面露猶疑,她公爹後婆多嚴厲的人,要是知道小叔子沾賭,棺材板都得給掀起來。再說,小叔子看着也不像沾這些的人。
“事情弄清楚了嗎?你就胡亂瞎說,沒準是紅玲女婿弄錯了呢。”花大娘直接怼人。
“你,”高月蘭心裏惱怒,不過現在不是和她們計較的時候。
穩穩心神,高月蘭悻悻讪笑,“所以,咱這不是過來問情況了嗎?”接着,她一臉憂心忡忡:“咱們大隊今年評‘先進’,要是評上,每家都能分五斤糧票,這關鍵時候可不能叫人抓住把柄。”
一聽這話,大家夥兒都不說話了。
吃瓜群衆大都看熱鬧不嫌事大,但牽扯到切身利益就得另說了,這事确實得問清楚。
把大家的表情都看在眼裏,程相良和高月蘭面上均是一松。
……
程濤站在門裏聽着外面的讨論聲,他其實挺佩服高月蘭的。聽她積極引導話題,一步步把社員們都牽扯了進來,很聰明的做法。
這刀只有割在自己身上,人才會感覺疼。
瞧瞧,剛剛不說話的,現在不是都開始不樂意了。
拿掉門栓,程濤拉開了大門。
“吱呀”一聲,把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然後都倒吸一口涼氣。
程濤看上去實在狼狽,腦袋上纏着毛巾,面唇無血色,衣裳上還帶着血污,這一看就是出事了。
“夭壽哦,濤子,你這是咋了?趕緊去找羅大叔包紮下。”胖嬸伸手想把程小墩接過來,這可憐見的小娃兒,眼眶裏還蓄着淚呢。
不過,程小墩看都沒看她,扭頭就紮進親爹懷裏。
三歲崽兒沒輕沒重,腦袋重重磕在程濤的胸口上。
“嘶——”程濤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過了幾息,他才緩過勁兒來。
輕輕拍了拍程小墩撅起的小屁股,感覺小崽兒逐漸放松,程濤擡頭看向胖嬸,“嬸兒,我自己來就行,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呸呸,你個瓜娃子咋能說話呢。”
程濤沖她笑笑,轉頭心卻沉了下去。
從他出現,程相良兩口子的表情就不對勁兒,那是恐懼,仿若他不該出現。
——所以舅爺爺的事情,他們兩口子又參與了多少?
定定心神,程濤緩緩開口:“相良嫂子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我昨兒确實去了紡織廠。”
這事沒必要隐瞞,雖然被抓走的那些人到最後也不會招供,但他不想留下這麽個把柄。
“濤子,你這……”程相良先反應過來,說話之前重重嘆了口氣,似在嘆息他不争氣。
程濤微低着頭,“我不是自願過去的,而是有人诳我……”
“你不要扯這些!”高月蘭一下子沖到程濤跟前,“去了就去了,你沒有這心思,誰還能硬逼你去不成?”
高月蘭慌了,聲音透露出她的外強中幹。
程濤本該立刻反駁的,但是懷裏小崽兒被吓到了,直往他懷裏躲。
“把孩子給我,我抱他家去呆會兒,回頭再給你送來。”
程濤聞聲擡頭,說話的是李盼弟。
沒什麽猶豫,程濤直接把程小墩遞過去,“那麻煩你了,大嫂。這邊完事兒我就去接他。”
“哎,好。”李盼弟答應下來。
程小墩抓着程濤的衣裳不願意撒手,程濤哄了幾句,才堪堪沒哭出來。
看着李盼弟抱着程小墩走出人群,程濤微微放下心來。
高月蘭的指責還在繼續……
“濤子,你摸着良心說說這些年大隊對你咋樣?青松叔鳳蓮嬸對村裏有貢獻,咱們想着念着,你相良哥為了你的事每年都得跑好幾趟公社,你看你是怎麽幹事的?”
“大隊正在評“先進”,你這一鬧,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孟知青只是回城探親,你就自甘堕落,濤子啊,你這樣怎麽對得起青松村長和毛大夫嗎?”
情緒飽滿,語氣悲痛,表情也很到位。
“相良嫂,”程濤突然提高聲音,趁她停頓的片刻,他問:“誰告訴你孟曉琴回城探親去了?”
高月蘭被唬了一跳,“這,這還能有假。”
程濤轉向程相良,“大隊長說孟曉琴拿着探親文件去簽字蓋章,你能确定那是回城探親的文件?”
程相良心頭一恍,甕聲甕氣:“你啥意思?”
“據我所知,她不是去探親,而且回去接替她娘的工作,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啥?”“這是咋回事兒?”程倉裏社員們都很驚訝。
“濤子,事情沒确定之前可不能亂說。”程相良沉聲說道。
程濤凄慘笑笑,“話是孟曉琴親口跟我說的,還能摻假?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索性就和大家好好說說昨天發生了啥事。”
“昨兒我确實被人叫去了紅鸩紡織廠,還被人攔着不讓離開。不過因為小墩晚上要吃藥,我尋着機會趕緊抄小路回家來了,沒想到正好碰上孟曉琴背着包袱正準備離開,大概以為我是來妨礙她的,沒說幾句就照頭給了我來了一悶棍。”程濤指了指後腦勺,沉吟片刻後又說:“另外,當時院裏還有個人,看身形是男的。”
哦豁!
社員們再次驚呆了。
“別說了!”高月蘭情緒激動,随即察覺到大家都朝她看過來,又趕緊控制住脾氣,“濤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孟知青她可是小墩的親娘。”
“她做為娘該做的事,她是小墩親娘。臨走前把我準備給小墩檢查身體的一千兩百塊錢全都卷走,絲毫不給我們爺倆兒留活路,她哪點配當娘?”
這年頭給人當娘可沒這麽容易,生而不養,自私自利,孟曉琴她有什麽資格做小崽兒的娘?
“其他事情都可以不計較,但是這錢我勢必要追回來的,回頭我就去公社派出所報案。”
高月蘭勉強穩住心神,“濤子,你看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孟知青來咱們程倉裏快五年了,可不是個狠心的人兒,咋可能這樣對你和小墩,是不是你忘記把錢放哪了?”
“話不是這麽說的,都能丢下男人孩子跟人跑,她還不狠心?知道家裏有錢她不拿才是怪事。”慶嫂冷冷反駁。
大家都跟着附和,“是啊,但凡有點良心,都不能這麽幹,這還是親娘呢。”
“這心也忒狠了,為了回城還真是啥事都幹得出來,那咱也不能讓她好過,濤子不是要去報案,我看咱們村出幾個青壯年跟着一起去,勢必要讨回個公道,免得其他知青有樣學樣。”
“是啊。”“對,就這麽辦。”
程相良和高月蘭臉色難看,心裏把二兒子罵的狗血臨頭。他家老二被慣壞了,做事顧頭不顧腚,臨走留封信還颠三倒四,事情都沒說完全。程濤說的這些,他們無法辯別真假,也沒法反駁。
“那就謝謝大家了。”程濤和大家道謝。
“都是一個村的,誰還沒有要幫忙的時候。”
程濤給村裏人留下的印象大概是單薄瘦弱,怯懦木讷,和誰都不親近,也就是有個好爹娘和兩個嫁的不錯的姐姐,要不然村裏誰會顧念他。
今天這事後,大家倒是對他改觀不少,起碼還有點男人的血性。
不過程濤是真慘啊,媳婦兒卷錢跑路不說,還被戴了綠帽子。
話又說回來,那男人是誰啊?
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今天咋沒看到傳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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