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千五百八十八塊八
看熱鬧當然要趕熱乎的。
這種事李順顯然比程濤熱衷,一把抱起程小墩就往外走,那架勢活像個搶小孩的人販子。
程濤也不在意,鎖上門,慢騰騰跟在後頭。
村裏難得有新鮮事,現在又是農閑,這下子幾乎全村都出動了。舉着老旱煙的,拿着鍋鏟的,大家都着急忙慌趕去看熱鬧,生怕晚了一步。
程濤走在其中,明顯感覺自己格格不入,不過他并不讨厭這種氛圍。鄰裏之間,淳樸、簡單又濃厚的情感,讓他感覺很安心。
這是華國最艱難的年代,不管男女老少都黑瘦黑瘦的,他們穿着滿是補丁的衣裳,很多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髒的發亮。而且大家努力上工一整年,也只能勉強能夠溫飽,但是他們眼裏都帶着光,好像前方的生活有萬千奔頭。
程濤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精氣神兒了。
大家評價這個年代,習慣性的會拿自己當下的生活來做對比,這其實是一個僞命題。證明生活條件越來越好還是越來越壞,都要往前取樣對比,不管什麽時代都一樣。
所以,評價當下人們生活,也要往前找對比對象。不提特殊存在的情況,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确實是在逐步提高的。
就像現在,他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全村。
程濤相信背地裏肯定不少人嘀咕他、程傳偉和孟曉琴之間的狗血關系,沒辦法,村裏幾乎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好不容易發生一件新鮮事兒,怎麽可能不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過當着面兒,社員們對他表現出了十足的關心,“感覺怎麽樣?”“不要灰心,以後日子還長着呢。”“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個孟知青一定會受到懲罰。”
一個個義憤填膺,比程濤還真情實感。
“我好多了,昨天還頭暈幹嘔,吃了藥,今天症狀減輕了很多。”程濤好脾氣的說了好幾遍,然後關懷來的更猛烈了。
好吧,其實感覺不差。
前面轉進胡同就到了程相良家,大門口已經站了不少人,還有幾個楞頭小子不知道從哪搬來了木梯,趴在牆頭上往裏望。
程濤:“……”就這麽愛湊熱鬧?
程相良作為大隊長,家庭條件在程倉裏是獨一檔,六大間亮堂的堂屋,配備東西屋各兩間,此外還修建了門樓。
不過現在他家大門緊閉,裏面時不時傳出說話聲,聽着挺激烈不過外面看不見,只能聽牆上的年輕人的實時播報。
“那群人給大隊長一張紙,說是借條!”
“相良嬸子開始撒潑了,哎呀,被大隊長一腳踢開了!”
“……”
播報的人情緒飽滿,胡同裏的人聽得津津有味,然後越發好奇裏面到底發生了啥。
程濤:“……”
他看了一圈都沒看見李順和程小墩,人已經進去了?接着就聽見有人叫他。
“爸爸,快來呀!”
程濤擡頭,就看到門樓下被李順抱在懷裏的程小墩,生怕程濤注意不到他,小爪子使勁兒揮了幾下。
“呀,原來這是小墩。”周圍人恍然大悟,他們剛才還在問李順抱的誰家娃,沒想到竟是程小墩。
這也不能怪他們,程濤不常在村裏走動,他家孩子就更少了。
村裏人對程小墩最大的印象是小孩體弱多病,隔三差五就去羅大叔家。似乎每次見到這爺倆,都是程濤抱着程小堆匆匆忙忙的從他們身邊經過,現在仔細打量,竟然發現程小墩被養的是真好。
說不上白胖卻也白嫩肉乎兒,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滴溜溜亂轉,笑起來露出幾顆小米牙,看着就讨人喜歡。現在小娃身上穿着細棉翻領長袖長褲,腳上蹬着軟布鞋,白淨又漂亮。就是小只了一點,頭發也是又細又黃,到底還是先天不足。
“這娃咋長恁俊,和濤子小時候簡直一個模樣。”嬸子大娘逗着程小墩。
有人仔細打量了下,“你別說,還真是。”
程小墩很少見到這麽多人,慌亂之下要程濤,“爸爸。”
程濤笑着把他接過來,“這孩子有點認生,嫂子們別在意。”
“不常出門都這樣,以後多在村裏跑跑就誰都認識了。”
“你說的是,”程濤颔首。
正說着話,程相良家大門不知道怎麽被推開了。
衆人連忙進門去瞧熱鬧,程濤就被簇擁着走進了程相良家。
院子裏站着程相良一家和他本家兄弟,對面則是那群“讨債的”。他們還沒有談妥,氣氛有些緊張,不過很明顯的程相良這邊占下風。
那群“讨債的”,程濤一個都不認識。要說見過,也只有昨天派出所前面的一面之緣,打頭的确實是那個臉上有道傷疤的男人,不過全程說話的卻是他旁邊的兄弟,長得不大好看,尖嘴猴腮,一副奸臣相。
“現在傳偉不在家,我們也不知其中內情,總不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能不能容我們點時間?”郭老太拿拐棍重重敲了幾下地面,可見是被逼急了。
“老太太,白紙黑字,上面可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樣你們還讨價還價,我們有理由懷疑你們想賴賬。”奸臣相把一張紙杵到程相良跟前,“再瞧瞧,看是不是你家兒子寫的借條,後面他可簽名按手印了。”
“一千五百八十八塊八。”有眼神好使看到了借條上面的金額,下意識讀了出來。
程濤一愣,這個金額?
程倉裏社員都被驚呆了,一千五百多塊錢,程傳偉借恁些錢是想幹啥?
整個程倉裏,除了程濤沾父母光有些積蓄,現在還被那個知青卷跑了,能不能要回來還不一定,其他人年底能剩下錢就算不孬,大隊可還有不少“超支”戶呢。
所謂“超支”戶就是,一家人全年上工獲得的工分,折算後不足以支付預分配下去糧食的金額。提前預支的那部分有兩種歸還方式:第一種是從下年工分裏扣除。不過要是家裏勞動力一直不增加,年複一年惡性循環,就會欠大隊越來越多。
第二種交現金補足。這只适用于家裏有人在外地工作的情況,不過這些年,從程倉裏走出去的人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而且就算走出去,手裏也不一定多寬裕,所以家裏還是要努力上工,增加勞動力。
一千五百多塊,他們全村都湊不出來。
“你們這是搶錢啊!這是搶錢啊!”高月蘭半癱在地上,嘴裏嘟哝着。
“嫂子,話不能這麽說,我們借出去的那也是血汗錢,現在只是要回來,怎麽能說是搶呢,這帽子可不能亂扣。要不是看在過去和程傳偉交情不錯的份上,我們就把借據交到公安局了,還用得着這麽費勁?”奸臣相撇嘴。
“不可能,不可能,我家傳偉借這麽多錢幹啥,肯定是有人陷害他。”高月蘭開始撒潑,亂嚎:“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快叫人逼死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高月蘭的拿手好活。
程濤皺眉,擡手捂住程小墩的眼睛。要是小崽兒有樣學樣,到時候他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程小墩看人躺地上打滾,正看得有趣,突然那眼前一黑,啥都看不見了。
“爸爸!”程小墩哼唧着不樂意。
“你要是敢躺地上,我就不讓你上炕。”程濤勢必要把一切扼殺在搖籃中。
程小墩扒開一條縫往外瞅,還不忘回答:“爸爸,我不會的。”
“嗯哼”程濤不咋相信,不過只要程小墩敢,他絕對會給他一個難忘的回憶。
“我們走這一趟,就是想好好商量這錢誰還,怎麽還。”傷疤臉終于開口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叔嬸你們繼續鬧下去,這賬也賴不掉。我想着你們也不想報公安處理,還是說你們想?”
“今兒大家夥都在,我邵青雲也不說虛的,只要你們能拿出個法子,我們哥幾個不算白跑一趟,就算!”傷疤臉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聽着很有說服力。
接着,就見他從兜裏掏出盒煙,往人群挨個讓。
農村人多吸旱煙,要不就是煙卷,這成盒的大前門,除非喜喪請人辦事,那是從來不買。這下有口福了,一時間老少爺們兒們都争着去接。
煙讓到程濤跟前,程濤沒接,“我不抽,謝謝。”
邵青雲卻沒立刻去讓下一個人,就算那人的手已經伸出來挺久了。
“兄弟看着眼熟啊。”邵青雲定定看着程濤。
程濤輕笑,“昨天在派出所門口見過一面,當時我正在和小軍說話。”
邵青雲并沒有收回眼神,“似乎之前也見過?”
“在哪兒?”程濤直接問。
“嗯?”
“你覺得我們在哪兒見過?你說出個地點,我興許就想起來了。”程濤表情淡定,看不出丁點異樣。
看着理直氣壯的程濤,邵青雲輕輕皺眉,難不成他當時真的看錯了?
程濤垂眼,他一點都不心虛,反正那事确實不是他幹的。
這邊讓煙的空檔,村裏幾個管事的去找程相良商量事情怎麽解決。
“借條要是真的,事情鬧大對咱沒好處,不管咋樣最後都得還錢。”程廣發手裏拿着煙,語氣沉吟。
程相良沒說話。
“大隊要評‘先進’,就算要辦病退,你也得注意下影響。”程相文冷聲提醒。
程廣發生怕他倆鬧起來,拉了一把程相文。“相良,要不就分期還,先還一部分,先把人對付走再說?”
程相良還是沒張嘴。
“就按你廣發叔說的辦。”
“娘,”程相良轉頭,“傳偉他沒那麽大膽子……”
“那你說借條是怎麽回事?名不是他簽的,還是手印不是他按的?”郭老太問。
程相良沒反駁,要不是确定這些都是真的,他早就把這群人打出去了。
“就這麽辦!”郭老太一錘定音,她瞥了眼高月蘭,“還不快去拿錢!”
事情很快就落幕了。經程廣發從中周旋,邵青雲寫了收據,拿着三百塊領着人走了。
人群散去,程濤轉身想跟大家離開,卻被高月蘭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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