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杯酒釋撫養權

程濤彎腰捏了捏程小墩的臉蛋兒, “知道零花錢啥意思不,你就要,你至少得長到多多哥哥這麽大, 才能提這件事。”

“窩知道,買甜甜,”程小墩指着桌上他吃剩下的糖水罐頭,說道。

呦呵, 這還能耐了。出來這一趟可不得了, 都知道拿錢能買來東西了。

旁邊坐着的陶多則下意識挺起小胸膛,回頭對他媽做了個鬼臉,瞧他舅說的多有道理,他這個年紀是該到了要零花錢的時候。

“不過就算長到多多哥哥那麽大, 也不能伸手就要零花錢,得幫爸爸幹活完成任務才行。”程濤看外甥臉上的自得, 又加了一句。

程紅秋叉腰看向兒子,叫你嘚瑟。

陶多翻了個白眼, 這個舅舅也不是個能處的,說什麽不好, 偏偏要加了這麽一句。

“啊,幫爸爸幹活。”只有程小墩樂呵呵重複了一遍。

“是啊,能做到不?”

“窩找大爺,大爺給。”程小墩想了一圈, 他不能像多多哥哥一樣找爺爺奶奶, 他都不知道那是誰, 但要說相處最多的人, 他只能找大爺大娘了。

程濤無奈死了, 這才出來多大會都知道曲線救國了, “你覺得你還挺聰明是咋樣?最後你爹還不是得還回去。要是要我發現,我就不叫你吃肉了。”

“不要不要,吃右!”程小墩要吃肉,但是甜甜也好吃。很快,他想到一個好辦法。

程小墩把程濤拉到沙發旁邊坐下,然後把自己吃剩下的小碗遞給他?

程濤以為程小墩是叫自己喂他,他也不推辭,那小勺咬了一勺糖水喂給程小墩,沒想到被躲了過去。

“爸爸吃,甜噠。”程小墩笑容燦爛,把勺子往程濤嘴邊推了推。爸爸只要吃了就知道甜甜好吃,就會給他錢錢了。

程濤順勢抿了一口,笑了,“确實甜,謝謝小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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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墩樂呵笑了起來,他抓着程濤的手把自己的小碗兒放桌上,自顧自繼續吃。他不能熟練用勺子,碗裏的黃桃還不聽話,他“哼哧哼哧”半天才能吃到嘴裏,不過他樂此不疲。

根本已經完全忘了剛才的事情和自己的目的。

程紅秋看到弟弟和侄子的互動,非常欣慰。本來以為小弟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會消沉一段時間,但現在看來完全沒有,而且她明顯感覺到小弟、侄子以及他們父子之間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一旁站着的陶廣然看的心口直發熱,“唉”他長嘆一口氣,“紅秋,你看小墩多懂事,都記得讓他爸嘗嘗。這是供銷社新售出的罐頭吧?我也還沒吃過呢,不知道剩下倆孩子啥時候能想起端起碗給他們爸媽嘗嘗。”

程紅秋拐了陶廣然一眼,配合他,“唉,咱們倆沒有這個福氣啊。”

陶多嫌棄的看了一眼他爸媽,這一看就是故意的。另外小胖墩碗裏那塊兒黃桃被他啃的稀巴爛,都是口水,也虧得他舅吃了下去。

“玻璃罐裏不是還有剩,想嘗,你去拿呗。”

這小兔崽子,陶廣然嫌棄的看了眼兒子。

陶亞就沒這麽多小心眼,聽到爸媽可憐兮兮的,她心疼壞了,把小碗端起來遞給她媽,“我的給媽媽嘗嘗,哥哥的給爸爸嘗嘗。”

要不說閨女都是爸媽的小棉襖呢?不僅把自己安排的妥妥當當,還把她哥安排妥了。

“咳咳,”陶多剛喝了一口糖水,就被嗆住了,“陶亞亞,你……”

回頭就見他妹正小心翼翼的舀起碗裏的橘子往他媽嘴邊兒送。陶多想起他媽剛才還領着他們仨去供銷社買東西,路上遇見強子他媽說的那些酸話,他才知道這八毛錢一瓶的糖水罐頭并不是誰家都舍得買的,突然就覺得給他爸嘗嘗也沒啥。

看着碗裏還沒動一下的黃桃,陶多努力壓下心中的不舍,看像他爸,“那,那我就給你嘗嘗。”不過,“事先聲明,你只能咬一小口哦。”

“昂,”陶廣然這才算滿意了。

程濤沒有擡頭,不看他也知道此刻二姐臉上肯定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摸了摸他家崽兒的鍋蓋頭,感受着這股由小崽兒掀起的兒女反哺思潮,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程小墩疑惑的看看他爸,下意識就要把勺子遞過去。

程濤沒接,“爸爸不吃了,你吃。”

“哦。”

因為一瓶糖水罐頭,家裏的氣氛和往常稍微有些不同。孩子們吃完罐頭後又回房間玩耍去了,三個大人坐在沙發上各有各的感嘆。

“小墩真是懂事,想必在他的教育上,濤子下了好一番功夫吧。”陶廣然說道。不僅是個爸媽分享食物,還有剛進門時候的數數,很多孩子到好幾歲的時候,爸媽都意識不到這些小細節,但是程小墩卻已經做的很好了。

“姐夫,你說笑了。我,你還不知道,平常也沒有什麽時間管他,這幾天我大哥大嫂下田,他就在地頭和村裏孩子們玩。要說我對他的教育,不過是好好引導他罷了。”

“這每個孩子剛出生時都是一張白紙,咱們在上面寫什麽,他們就什麽樣。別管以後他們會有多能耐,多獨立,多自主,就現階段而言,他們的認知和學識還是以咱們家長為主導的。”

“咱們當父母就該發揮自己的有效作用。就比如這吃東西,就算剩的再少,也不能只讓孩子吃,不然久而久之他們就養成了吃獨食的習慣,覺得東西少的時候自己吃天經地義。另外就是像今天的糖水罐頭,就算是東西還有,那也得拿自己分到和長輩分享,長輩明确說不吃才行。”

程濤侃侃而談,倒不是在炫耀,他其實也是一個初學者,還在摸索階段。但是,這段時間,他确實是按照這個方法去教育程小墩的,而今天,他的教育結果在陶廣然和程紅秋跟前展示出來了。

相信他們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如果能以此事讓夫妻兩個重視多多和亞亞的教育,那是再好不過了。

兒女和自己的隔閡是奶奶一輩子的心結,如果能打破,就算以後這兩口子分開了,母子母女之間的感情還是可以留存的。

人的一生中需要很多種感情,有些位置是有些人注定怎麽樣都填補不了的。重來一世,程濤希望自己能讓奶奶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多多和亞亞就是第一步。

事實證明,夫妻倆也的确受到了震撼,不過不是因為孩子們的事情,而是因為程濤這滔滔不絕的架勢,當然他所說的這些理論也确實有些道理就是了。

“小弟,”程紅秋一巴掌打在程濤胳膊上,“你是不是又看咱媽留下那幾本書了?好家夥,這給我說的一愣一愣的。”

程濤猛然回神,不禁汗顏,他剛才似乎太着急了點,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沒辦法,他太希望改變二姐的現狀了。

“啊,偶爾翻翻。”這麽說起來他們家還有母親毛鳳蓮留下的書?怎麽他一本都沒見過。

“好的很,好的很,怪不得一下子懂事這麽多,都會教小孩了。”程紅秋欣慰不已。

程濤:懵。

“濤子說的也有道理,孩子都不小了咱們确實得好好教。紅秋,我看這事咱就聽濤子的,你瞅瞅剛剛……啧,多多和亞亞長到那麽大,我還是第一次吃到他們遞到嘴邊的東西。”陶廣然語氣中充滿感慨。

都說他家倆孩子被爹娘教的很好,那也确實是不差,跟大院裏其他孩子比起來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幹淨,懂禮貌,會說話。但是今天看到程小墩,他咋就有一種被比下去的感覺呢?

程紅秋也有感觸,不過,“那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和爸媽說讓多多亞亞回家裏來住。”

陶廣然怔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孩子還跟爸媽住呢,為了顯示自己不是心血來潮,“我知道了,你就瞧好吧。”

他突然想起前幾天媳婦兒就想把孩子抱家來,爸媽不樂意,事情就不了了之。現在他也想領孩子家來,他們夫妻倆都這樣想,爸媽應該不會強攔着了吧?

程濤聽着他們夫妻說話,微微彎了眉眼。

到點兒,程紅秋去廚屋做飯。陶廣然和程濤去打下手,然後陶廣然因為礙手礙腳,被趕出去看孩子。

程濤一邊給程紅秋遞筐,一邊問她,“姐,你們現在住的房子是姐夫工作以後分的房?”

“那倒不是,是多多他爺奶那時候分的房子,退休之後他們去老宅小院住,這房子就留給了我和你姐夫。

因為是第一批福利房,所以屋裏更寬敞。你是沒見新修的房子,有的一家十幾口全都擠吧在一塊,屋裏連下腳的地都沒有,公婆兒子媳婦扯個簾子睡覺,做飯都得到外面的公共廚房。”

程濤點點頭,這裏确實挺寬敞的,兩間卧室加客廳還有一個廚屋,四口之家住盡夠了。

不過,“既然這樣,那就讓運輸隊把房子落在我姐夫頭上呗。雖然知道的都知道因為我姐夫現在也在運輸隊工作,這房子你們才住到現在。不知道的,你還以為你們占了公家多些便宜呢。”

“你今天去運輸隊,有人當着你的面兒說啥了?”程紅秋轉頭看程濤。

程濤沒吭聲,“沒有。”

“我就知道他們這一個比一個事兒多,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成天盯着別人的一畝三分地。不管他們說了啥你都別往心裏去,一個個的都是紅眼病。”程紅秋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

其實真沒人當着他說什麽,他這一路上都沒過離開陶廣然身邊,難道還有人當着姐夫的面說他姐夫小話不成?那不成二傻子了嗎?

但是想達到目的,就要利用一點兒手段,再說他都說沒有了,他姐不信啊。

“那一天不落實,你們這屋子住着也不踏實啊。”親家公和親家婆當年都是縣城運輸隊的工人,第一批分房的時候,就屬他們資歷最老,這才分到了大房子。他們正常退休後,就剩姐夫一人在運輸隊,雖然資歷不差,但到底不合規定。

“這事兒還得看老兩口的意思,他們覺得現在有個大房子住不容易,有他們在,運輸隊的人也不可能把咱們攆出去。但要是你姐夫主動和運輸隊商量,要是隊裏要求重新分房,很可能就分不到這麽大分例的了。”

程紅秋嘆了一口氣,這要是他家多個兄弟一起住着,就算人不在運輸隊上班,也沒人上趕着說啥,偏偏他們家一共六口人,公婆有屋子住,倆孩子還跟着他們,他們夫妻是隊裏住的最舒服的,那些看不得別人好的人當然不樂意了。

當然,有大點兒的房子住,她也不想和人去擠就是了。

程濤能理解他姐的心情,否則要是她堅持規定,老兩口就算不願意,又能如何?是跑得動她,還是罵得過她?

“姐,我是覺得能少些是非就少些是非。單位分到的房子只有居住權不假,這萬一哪天公營變私營,這房子成自個兒的了,你和我姐夫就算不用和老兩口扯皮,那多多他姑那邊能越的過去?”

“瞎說!公家的廠子怎麽能變私營?”

“那誰知道呢?早幾十年,誰能想到私人飯館兒都能變國營,連服務員都是有編制的。”

程紅秋愣了一下,然後嫌他煩,“行了,行了,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愛說教,快一邊兒呆着去,我炒菜了。”

“哦。”程濤也不戀戰。他已經給他姐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要是真碰見好機會,她肯定果斷出擊,她就是這樣的人。其實程濤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只是程紅秋遺物的記事本上隐約記錄了這件事情。

程濤從廚屋走出來,正準備去找仨小孩,就聽見門口有動靜,轉頭就看見一對穿着考究的老夫妻。

這就是程紅秋的公公婆婆了。

“伯父,伯母,”程濤趕緊打招呼。

陶母打量着眼前笑呵呵的青年,穿着勉強算是體面,瘦高個,五官俊秀,臉上的笑容尤其有感染力。

“啊,這是濤子吧?幾年沒見,都長這麽大了。”陶父先開口。

“您說笑了,我現在可不是小孩了,我兒子都這麽大了。”正說這話,三個孩子從屋裏走出來。

“爺爺,奶奶!”“爺爺,奶奶!”陶多和陶亞熟稔的打招呼。

“哎呦,我的乖孫哦,可想死奶奶了。”陶母一改剛剛的清冷,面部表情豐富了很多。

陶父也一改剛剛公事公辦的表情,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爺爺奶奶?”程小墩因為腿短,所以晚來一步,不過他還是學着哥哥姐姐喊了一句。

“爺爺奶奶,這是小墩弟弟。”陶亞拉着程小墩給做介紹。

“窩是弟弟噠。”程小墩捂着自己的胸口承認。

“對,你是我弟弟。”陶亞彎腰跟他說話。

“嘻嘻嘻。”

兩個小孩你來我往,說的不亦樂乎,莫名讓人覺得很可愛。

“這就是小墩啊,第一次見面,爺爺也沒什麽好給的,就給你點零花錢。”陶父說完就掏出一塊錢遞給了程小墩。

程小墩好奇的看着陶父遞過來的票子,咕咕就是拿這個東西換了一瓶好吃的甜甜,想到這裏,他開始流哈喇子。

不過他沒有伸手,而是扭頭看向程濤,“爸爸,嘗嘗噠。”

有人給他們小錢錢了,不用爸爸你出錢,快接下來噠。

程濤戳了戳眼睛放光的程小墩,看他東倒西歪才身後扶住,“不用了,伯父,您太客氣了。”

這錢肯定是不能接,親家公婆本來對姐姐照顧他就頗有怨言,現在再接錢,顯得自己多財迷似的。說到這裏程濤有些懊惱,剛剛進門的時候,他也該給外甥外甥女準備一個紅包的,那樣自己肯定特受歡迎。

不過他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再給錢反倒像是和老人家鬥氣似的,那還是下次吧。

“爸爸,窩還想嘗嘗。”程小墩抱着程濤的胳膊小聲說道。

程濤“嗯”了一聲,“那回家的時候,爸爸帶你去買。”一瓶糖水罐頭至多七八毛,能買一斤多肉,算起來是挺貴,不過偶爾吃一兩次沒關系。糖水罐頭是個稀罕物,現在只在縣城供銷社才能買得到,也得捎兩瓶回家給大哥大嫂嘗嘗。

“好噠。”程小墩高興了。

陶父以為孩子想要,程濤不讓要,又把錢往程小墩身邊遞了遞。“快拿着,濤子,千萬別跟伯父客氣。”

就連陶亞都跟着勸,“弟弟,你快拿着。”

“快拿着,”陶多跟着使勁兒,這個小傻瓜有人給錢還不接着,不想要待會兒可以給他呀!

程小墩背着小手不肯接,“窩不要了,爸爸給嘗嘗。”

“這一塊錢不肯接,是不是給少了,老陶你再加一塊。”陶母看不慣他們在門口推推搡搡,直接說道。

陶父正要伸口袋,陶廣然從外面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斤酒。“爹娘還有濤子,你們怎麽都堵在門口?幹啥呢?”

“沒事兒,我這不是尋思着第一次見孩子讓你爹給兩塊錢零花,沒想到濤子攔着死活不讓要。”陶母笑呵呵說道。

“那你這錢指定是給不出去了,小墩和多多不一樣,他可聽話,濤子不讓接他肯定不伸手。”陶廣然一邊說一邊把兒子摟懷裏,揉了揉他的腦袋,“什麽時候,你能跟你小弟學學,我就舒心了。”

“爸——”陶多掙紮,他不樂意他爸拿他作比喻,尤其他還是反面教材。

“你怎麽能這麽說孩子,我看多多就好的很。”陶母剜了兒子一眼,有這麽說自己兒子的嗎?難道他們養出來的孫子還抵不上一個三歲小娃懂事,她怎麽就這麽不信呢?就算捧人也不是這麽捧的。

陶多倒沒什麽情緒變化,他看了一眼那個小不點兒,恨鐵不成鋼,他還真不要哦?那可是零花錢!

陶廣然沒和他媽争,“爹娘,濤子,你們快坐下,等會紅秋上菜了。”

說到就到,陳紅就端着兩個盤子從廚屋裏走出來。“怎麽都站在門口?快過來坐呀。”

“這就是濤子拿來的魚?看着真不錯。”陶光明看着那盆炖黃魚,笑呵呵的說道。

“這是亞亞和小墩的,你們兩個要吃魚得讓爸爸剝刺,不能自己夾哦。”程紅秋端出來一碗蝦仁雞蛋羹,上面淋了芝麻油,聞起來很香。

“哇!”程小墩表示想吃。

“等着,爸爸給你分。”程濤接過程紅秋遞過來的小碗,他給程小墩盛出來半碗,又給陶亞盛出來多半碗,剩下的則遞給了陶多,“正好多出這些,給多多也嘗嘗,這個蝦仁還不錯吃。”

“啊,哦,謝謝舅舅。”陶多低聲說道。

“真乖。”程濤揉揉他的腦袋。

陶多低着頭,沒說話,不過也沒躲開他舅的魔爪。

“亞亞,來,奶奶喂你。”陶母招呼一聲。

“奶奶,我想自己吃,我自己會吃。”陶亞有點不樂意。

“自己吃會弄一身,香油弄身上可難洗了,你就別給奶奶增加工作了。”老太太說的非常直接。

“哦,”陶亞搬着自己的小板凳挪到奶奶身邊。

“爸呀,”看哥哥姐姐都吃上了,程小墩着急了,拉了拉程濤的手,表示我還餓着呢。

程濤溫和對她笑笑,回頭從他帶來的大包裏拿出來一個圍嘴,圍在程小墩脖子上。

小孩自己吃飯,難免弄一身,程濤剛開始是把毛巾搭在他前襟,後來就用舊衣裳。李盼弟看不過去,一下給縫了好幾件圍嘴,能換洗着用。

弄好了,程濤給程小墩遞了一個勺子,“自己吃,吃完喊我。”

程小墩“唔”了一聲,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勺雞蛋羹,呼了幾口,用嘴唇試探下,覺得不熱才往嘴裏送。

“呀,弟弟好棒!”陶亞驚呼一聲,“奶奶,我也想自己吃。”

陶母有點不樂意,小孩子家家的,自己吃弄一身,還不如自己三兩下喂飽,讓她該幹什麽幹什麽去。等到了年紀,啥都懂了,再自己吃不就行了,她大孫子都是這麽過來的。

“娘,你就給她勺子,讓她自己吃,你也趕緊嘗嘗這魚,秋紅精心炖的,挺好吃。”陶廣然跟着勸道。程小墩比他閨女小一半都能自己吃,他閨女有啥不可以的?剛剛吃糖水罐頭還不是吃的很溜。

陶母這才不情不願松開了勺子。

陶亞端着自己的小碗湊到程小墩身邊,“我挨着弟弟坐。”

程濤幫着把她的小板凳挪過來,“好,亞亞自己吃雞蛋羹,可真棒!”

陶亞笑呵呵的,被誇獎了,開森!

倆小孩兒親親熱熱的擠到一塊兒吃蛋羹。桌上陶廣然給父親,自己和程濤都倒了酒,“今兒濤子難得來家裏,咱們怎麽都得喝幾個。”

程濤沒有推辭,舉起酒杯。“伯父,姐夫我先敬你們一杯。我二姐嫁過來這麽多年,幸虧是親家和善,姐夫包容,她的脾氣我知道,一張利嘴不饒人,這些年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陶母覺得這話還算中聽。這年頭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縣裏凡是有些家底子的,都沉默了七八年了,就是這樣人現在才能好好活着啊。偏偏他家兒媳婦嘴利索的不行,很多時候她這邊都沒反應過來,人那邊話已經說過去了。

最初,她也認真教育了幾遍,結果人根本不聽,依然我行我素,偏偏男人和兒子還都覺得她多此一舉。現在就連她娘家兄弟都這樣認為,應該沒人說她多事兒了吧?

“說啥呢?我和你二姐都結婚十多年了,她就沒出過岔子。”陶廣然反駁,“你姐上着班,還要替我照顧老人,養育孩子,家裏上上下下哪個不是她操持?”

程濤前面說這麽多,就是為了引出這幾句話,聽了之後心情當然還不錯。他又不傻,就沒有娘家人到婆家家裏誇自己家姑娘的,但自己不誇,別人得誇呀。

“姐夫你說的那些是我姐該做的,你在外忙活,她在家操持,夫妻倆總得有個分工,要是都在外面或者都在家,那不就亂套了嗎?當然這些也離不開伯父伯母的幫忙,他們要不幫着你們照顧多多亞亞,你們恐怕還會忙好幾倍。”

“我現在出去上班就只能把小墩交給我大哥大嫂,大哥大嫂也不全閑着,平時還得下地上工。我就生怕他們忙起來顧不上小墩,萬一再出點事什麽的,到哪放不下心啊。”

陶廣然聽到小舅子這麽說,一時也有些感觸,舉着酒杯跟他爹碰了一個,“可不就是,我爸媽可幫了我和你姐大忙了。”

正巧這時候,程紅秋端着一盆紅燒肉走出來,一盤調黃瓜走出來。

“媳婦兒,你也敬咱爸咱媽一杯,這麽多年謝謝他們幫咱把多多亞亞帶的這麽好。”陶廣然立刻說道。

“啊,”程紅秋不知道這是鬧哪一出。

“二姐,你聽兒姐夫的。”程濤直接倒了杯酒塞到了她手裏。

程紅秋看了眼小弟和丈夫,跟她和公婆碰了杯,“爸媽,謝謝你們,要是多多亞亞從開始就跟着我倆,肯定得遭不少罪。”

陶父陶母心裏欣慰,他們照顧孫子無怨無悔,付出這麽多,也從來沒說過什麽。不過兒子媳婦兒知道他們辛苦,并因此感恩,他們心裏也是很高興的。

程紅秋敬完酒,繼續去廚屋做飯去了。

“姐,不用弄這麽多菜,吃不完的。”程濤趕緊囑咐一聲。

“你就別管了,先把兩個小的伺候好。”程紅秋扔過來一句話。

程濤低頭給外甥女和程小墩夾紅燒肉和黃瓜,還一點都不厚此薄彼的給陶多小朋友夾了兩筷子,雖然表面上嫌棄,但是小家夥最後都吃了。

得,這還是一個小傲嬌。

路子有點熟悉,嗯,……這不就是像他大哥嗎?

哈哈哈,真像他大哥也正常,畢竟外甥肖舅,他大哥那也是親舅呢。

再聽旁邊,陶廣然正在和他爹娘憶往昔,從剛才自己小時候已經憶到陶多還沒出生那會了。

那時候陶廣然還只是運輸隊一名普通工人,程紅秋也才嫁過來兩年,因為之前流過一個孩子,對這個孩子尤其重視,小兩口啥都不懂,這不敢做那不敢幹。最後還得爹娘出來主持大局。

陶多出生後,斷奶就被老兩口抱他們屋裏去了,甚至那時候他們還沒退休。

陶亞出生後,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後來老兩口到了退休年齡,就把兩個孩子也帶到小院去住了。

在他們的分擔下,小兩口得以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站穩了腳跟,職稱上也有了一些變化。

現在,陶廣然是運輸隊隊長,程紅秋是成衣廠工會組長,倆人一個月的工資其實很客觀。他們的住處和老兩口那邊離得很近,夫妻倆有空就過去看看。

早在幾年前,他們夫妻就不用像以前那樣忙到大半夜才回家,那時候程紅秋就提起過要把倆孩子徹底接回來,但老兩口老大不樂意。

陶廣然也就沒堅持,覺得孩子像這樣兩邊住着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好。但是看到程小墩之後,他突然就覺得孩子還是養在自己身邊好,看小墩對他爸多親。

“爸媽,這幾年辛苦你們了,你們把我養大就夠不容易了,現在還要替兒子養閨女兒子。唉,真是……”陶廣然滿肚子感慨。

“說啥呢,你小時候別提多聽話了,大院裏誰見你不誇?”陶母眼眶紅紅的,她不樂意聽見兒子貶低自己。

“我就記着住咱家臨牆大叔經常提着斷成兩截的小樹苗到咱家要說法,西邊的嬸子整天拉着他兒子說我又湊她兒子了,還有對門小姑娘經常說我揪她小辮子。”陶廣然拆臺。

陶母捶了一下他的胳膊,“還說呢,那時候我和你爹下班後沒二事,就是拎着你挨家賠不是去,有時候好不容易攢錢給你捎點吃的,那都得賠出去。”

“嘿嘿。”陶廣然不好意思撓撓頭。

程濤一邊聽三人說往事,一邊伺候仨孩子吃飯。陶亞和程小墩倆人叽裏咕嚕的說着話,相處很不錯。

陶多自己會吃,程濤只要看着點,間或打個岔不讓他聽大人們說話就成。

其實程濤也沒想到陶廣然把自己撂在一邊,就開始實施計劃了,這麽雷厲風行的嗎?這剛剛才有想法,就開始付諸行動了?

正想着,就聽見陶廣然說,“爸媽,我想接孩子家來住了。”

屋裏瞬間安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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