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孟家的酒店風格, 跟他們家別墅裝修風格極像,華麗得晃眼。
地圖上的車庫入口顯示錯了,孟寒舟倒出來重新找入口, 一副不熟悉的樣子。
孟寒舟今天穿得正式,一身西裝,儀表堂堂。
兩人停好車, 從地庫乘電梯到酒店大堂。兩條長腿穿過大堂,邁進餐飲部。
一路上, 竟然沒有一個服務生和工作人員認出他。
顧南嘉略顯失望:“為什麽沒人認識你?”
再怎麽說,他也是這家的……少爺。
少爺這詞從她腦中冒出時,有點好笑。
照這麽說, 那她就是,少奶奶?
“底下員工當然不認識我了, 我又沒來過。”
顧南嘉挽着他的胳膊,手肘用力戳了戳他:“這是你們家開的酒店诶。”
“我們家開的怎麽了?”
他連父母家都很少回, 更不要說來這裏了。
顧南嘉撇撇嘴:“原來我嫁了個假富二代。”
孟寒舟挑眉:“怎麽,後悔了?”
“有點。”她故意道。
孟寒舟“哦”了一聲, 手抄口袋就拉着她往回走。
她愣了下:“幹嘛啊?”
孟寒舟神色平靜地說:“對面有家打印店。”
夫妻間該死的默契。她一下子聽出他又在玩她打印離婚協議的梗,便跳腳推他一把。
男人高大的身軀紋絲不動,倒是她自己受到反作用力, 一個趔趄,差點倒地。
孟寒舟撈起不省心的妻子, 第一時間蹲下身看她的腳踝——她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确實危險。
顧南嘉表情不屑,卻心動過速。
他怎麽這麽好啊……又這麽壞!
孟寒舟起身, 重新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臂彎:“走吧。”
顧南嘉“哼”了一聲, 不肯走。
孟寒舟了解她的把戲, 在她面前半蹲:“我背你?”
“不要!”
“那我抱你?”他作勢又要打腿彎公主抱。
“這麽多人呢!”顧南嘉扯他起來。
“反正也沒人認識我。”
顧南嘉瞪眼,敏銳地捕捉到他迅速消失的壞笑。
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
“我有點緊張。”離包廂越來越近,她越來越不安。
她沒見過孟國棟,心頭打鼓。
她跟孟寒舟要過孟國棟的照片,孟寒舟以父子關系不好為由,說他這裏沒有。
他說的是實話。
在孟寒舟的青春期到來之後,他就變成了孟國棟眼中不折不扣的不孝子,争吵打砸聲自那時而起,其樂融融的景象不再出現在他們家。全家福,自然也是沒有的。
于是顧南嘉更慌了。
孟家的産業體量比她想象得還要大,跟自己的土大款家庭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顧家對兩人的婚事固然滿意,可孟家呢?
大概是電視劇看多了的緣故,這種家庭,更講究門當戶對。
“你不是見過青霞女士了嗎,她刁難你了麽?”孟寒舟替她捋頭發。
她平時在外是很在意這些細節的,每根發絲都保持精致,可現在,她根本沒心思顧這些。
她哼哼唧唧地答:“沒有,可是……”
她怕的是從未謀面的孟國棟。
甚至已經提前腦補出他在席間發火的樣子。
“你要不喝點?”孟寒舟玩笑道。
她知道他是為了讓她放松心情,扯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走開啦!”
顧家人被孟寒舟安排的車提前接到酒店。
半小時後,孟國棟和王女士姍姍來遲。
王女士的腿還沒好,坐着輪椅來的,身邊跟了助理加保姆一共三人,酒店經理和服務生也争相送董事長夫婦進包廂。
包廂大門打開的瞬間,陣仗頗大。
這頓飯還沒吃,兩家人的反差感就已經很強烈了。
顧南嘉扶額,結婚好難。領證前,她可從沒想過要面對這樣的場面。
付文娟低聲嘆,明明費心勞神逛了街購置了行頭,怎麽還是比不過人親家斷腿老太太呢。
顧南嘉趕緊用手肘戳她,讓她別瞎說,讓人家聽見了,這頓飯都吃不成了。
孟寒舟在旁邊握她的手,力度明顯緊了緊,大概是讓她放松。
這頓飯比想象中要和諧。
主要是因為孟國棟很快把自己灌醉了。
孟國棟喝多了話多,顧久光捧哏。兒女們對中年男人充滿說教的對話有天然的隔絕能力,埋頭各吃各的。
雖說這對新婚夫婦是主角,但席間的話題基本只停留在孟寒舟一個人身上,批判為主。
孟國棟把孟寒舟本人和他的職業貶得一文不值。
孟佳源坐在他們對面,給孟寒舟發了條消息,讓他堅強。
孟寒舟回複,求你,趕緊搞點事,別讓我一個人當靶子。
說到最後,付文娟都被說動搖了,悄悄問顧南嘉,孟寒舟就不能辭了醫院的工作,回家裏繼承家産嗎?
顧南嘉暗笑,這家産跟咱們家拆遷的房子能一樣嗎?人家的家産是要經營的。
“他要是接了家産,那他的,不也就是你的了麽。”付文娟小聲說。
“媽,吃飯。”她無力地說。
男人們喝多了,就變得放肆起來。
“小孟,你過來。”顧久光沖孟寒舟招手,叫他過去,“陪我和你爸喝幾杯。”
上次顧久光就灌孟寒舟酒,顧南嘉到現在還在心裏的小本本上記着。
她不肯,要陪孟寒舟一起過去。
孟寒舟摁着她的肩膀,在她耳後輕吐幾個字:“乖乖吃飯。”
孟寒舟挪了位置,坐在兩位父親身邊。
幾杯酒當然無法消解孟國棟的憤懑。
他酒勁上頭,突然一拍桌子,指着孟寒舟的鼻子大聲質問,為什麽結婚,連自己老子都不通知?
震得席間所有人都突然靜止。
“你!”孟國棟迷離地指着他,唾沫星子亂飛,“就是不孝!”
孟寒舟神色冷冷,并未反駁,反而點點頭:“你說得對。”
孟國棟開始數落不孝子的種種“惡劣行徑”,從高考擅自報志願開始,一直說到他單方面跟父母斷聯,現在又擅自結婚。
顧久光替女兒女婿打圓場,說兩個孩子兩情相悅,頂着大舌頭,把孟寒舟之前跟顧家人吃飯時,講的那個故事斷斷續續說了一遍。
就是那個,孟寒舟先喜歡上顧南嘉,然後有了閃婚念頭的故事。
孟寒舟第一次說起時,顧南嘉還以為是他編的。
沒有人認真在聽。
顧家人聽過了,孟家人不在乎。
顧南嘉的視線穿過整張桌子,看到孟寒舟正盯着她,眼裏霧蒙蒙的。
亂哄哄、醉醺醺的場景之下,她一個人清醒地心動着。
現在她知道了,那個故事是真的。
吃完飯,送走了父母大哥和弟弟,顧南嘉有種完成艱巨任務的疲憊感。
糟亂的一晚上總算是要過去了。
吼得她頭疼。
繃着的弦剛松下來,就聽見孟國棟讓他們都出去,他有話要跟孟寒舟講。
顧南嘉擔憂地望着丈夫。
孟寒舟擺擺手,用口型跟她說“沒關系”。
眼前的門被孟寒舟溫柔關上,留有一線天的瞬間,他還沖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不一會,裏面便傳來争吵聲,摔打聲。
顧南嘉清楚地聽到了重物落在地毯上的悶響,還有玻璃制品和瓷制品的破碎聲。
她坐立不安,每碰撞一下,都好像砸在她心上。
孟國棟在包廂裏大發雷霆。
孟國棟在乎的,并不是孟寒舟娶了誰,而是他悄無聲息地結了婚,然後以已婚的狀态通知他們。
顧南嘉的家庭怎樣,一眼就看得出來。
王女士提前回來,也已經刺探好了軍情。
本地土著,拆遷戶,土大款,跟孟家比不了。不能算是門當戶對。
但兒媳婦長得漂亮,還是個有點知名度的電臺主播,倒是彌補了家庭條件的短板。
結婚這件事已經發生,無法改變,但孟國棟要孟寒舟低頭。
他不想自己的威嚴又一次被挑戰。
顧南嘉扒在門縫處,拼命想往裏看,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王女士讓她寬心,說沒事,他們父子倆談談心而已。
裏面都打成那樣了,王女士竟然面色如常,談笑風生。
顧南嘉回頭,愣愣地盯着王女士,突然覺得自己的家庭還是挺幸福的。
晚上回家,是顧南嘉開車的。
她是席間少數沒有喝酒的人。
地下車庫有一段燈壞了,很影響視線。
孟寒舟從包廂出來後有些消沉。
畢竟跟孟國棟較量,很消耗精力。
看妻子開車開得艱難,他擡起疲憊的眼皮,憑記憶給她指方向。
他一伸胳膊,襯衫手肘處滲了一片血。
顧南嘉餘光掃見,吓了一跳,猛踩下剎車,挂了P檔就要看他的胳膊。
孟寒舟也被她驚到了,還好是在車庫裏,不是在外面的大馬路上。
“你胳膊流血了……”她慌亂地抓着他的手。
孟寒舟醉眼迷蒙,翻過手肘,哼笑一聲:“難怪有點疼。”
她幫他解開袖口的扣子,輕輕卷上去,看到兩道劃傷的口子,不算深,有點長。
可是流了好多血啊……
“要去醫院嗎?”她驚恐地問。
“不用。”孟寒舟搖頭,“我回去包紮一下就好。”
“真的不用?”
“嗯。”
想到孟寒舟跟孟國棟硬碰硬,在她父母面前卻是恭順的,她突然有點心酸。
聽到吸鼻子的聲響,孟寒舟笑着問她,怎麽哭了。
她嗔怪道,還不是因為你。
“我怎麽了?”孟寒舟含混不清地說着話,那雙漆黑沉靜的眼裏,卻又好像知道答案似的。
還不是因為你太好了……
話還沒到嘴邊,餘光裏,滿分丈夫已經抵擋不住困意,頭抵在車窗邊睡了。
顧南嘉趕緊加快速度,到家後,幫他擦藥包紮,又給他喝了些蜂蜜水解酒。
孟寒舟頭腦尚且清醒,只是身體疲憊難受。
“疼不疼?”
“還好。”孟寒舟笑笑,“這點傷算什麽。”
只是衣服面料滲血滲得多,實際上傷口并不深。
再說,也不是第一次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逞強。”她心疼道。
孟寒舟哼笑了一聲,說:“你今天看到了,我家沒好到哪裏去。”
“嗯。”她低氣壓地回應。
“怎麽,不高興?”
“你說了,我們倆才是一家,以後我跟你好好過。”她起身給他添水,說了句再樸實不過的話,“過一輩子。”
孟寒舟勾了勾唇角。
顧南嘉讓他去床上睡,他頭疼得厲害,躺在沙發上不肯動。
“走吧,床上睡着舒服……”她不敢用力拉他的胳膊,只能試圖送背後把他整個人扶起來。
男女身軀和力量的差別過大,她沒挪動他,倒是把自己摔了個屁股墩。
孟寒舟啞聲笑道:“怎麽這麽蠢……”
然後伸出沒受傷的胳膊,趁她不注意,把她攬入懷中。
她怕壓到他,掙紮着起來,他抱住她,在耳邊低聲道:“寶寶別動。”
她臉上的紅暈蹿到了耳根,幹嘛突然叫她寶寶!
片刻,又聽他說:“讓我抱着充一會電。”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他确實電量告急。
顧南嘉聽話,乖乖充當小毯子蓋在他身上,一動不動,感受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她想,他現在是需要一個抱抱的。
孟寒舟用手指摩挲她側頸的皮膚,一下一下,怪舒服的。
過了幾分鐘,她擡頭問:“電充好了嗎?”
孟寒舟笑:“還沒有。”
她趁他不清醒的時候開始瞎扯,用指尖點着他的鼻尖:“是不是方式不對呀?充電是要把插頭插。、。進,。,去……”
澀澀的話說到一半,她的嘴就被孟寒舟捂住——用他的嘴。
酒氣濃烈,可她并不覺得難受,反而挺享受……
“唔……”
差點被親到窒息,她突然靈光一閃,這人不是喝多了嗎,怎麽力氣還這麽大?
意識到即将被吃幹抹淨,顧南嘉慘嚎:“啊!我不說了!我們就像剛才那樣無線充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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