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
30
傍晚的時候,葉夕看似無聊得倚在床頭套那小厮的話:“你家有何兄弟姐妹?”
那小厮雖然愛理不理的,但是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此時卻突然仿佛失去了耐心般扔給葉夕一個錦囊道:“我看皇上色勁兒不減,你帶在身上,情急了熏他一下,成貴妃自會派人來代替你。”
此話一出,葉夕心下大駭,臉上卻不動聲色調侃道:“怎麽不裝了?成貴妃和你其實都是文疏的人吧?”那夜他雖迷糊,但是文疏和成貴妃的對話卻也聽了個清楚,文疏顯然是第一次見成貴妃,但是卻也知成貴妃不是敵人,加上成貴妃無緣無故而幫自己,以及她的話語,葉夕拿出文疏重新塞回自己身邊的墨玉玉佩道:“這個,就是信物吧?”
“哼”小厮面不改色道:“你倒是聰明。既然這麽聰明,怎麽就看不透人心呢?”
葉夕不和他作口舌之争,他呆在迷霧中夠久了,如今急于說出自己的推論:“成貴妃是你一早就安排進宮的,文疏雖然知道此事,卻并不認識她。成貴妃認出了玉佩,便知我是自己人因而出手幫我,那夜”說到這裏葉夕臉一紅,“她拿着玉佩問文疏,文疏便猜出了她,但是因為成貴妃進宮日久--算算已經有五年了吧--這次你趁機混進來,便是要和她聯系,探探她的口風,看她是否還忠于你們,我說得對嗎?”
小厮輕輕拍了兩下手算是鼓掌,臉上似笑非笑:“大部分都對,只是我卻知道,成貴妃是不會背叛我的,因為我了解她。”
葉夕也笑:“誰知道呢?你以為陪在皇上身邊的日子是假的嗎?誰也說不準人心。她也沒欠你多大的恩情。”那晚當成貴妃不可置信地質問“他竟然會将這麽重要的東西送給你?!”的時候,葉夕便從她的失控中看出了她眼中的情愫,那是情愫,而不是感恩之情。既然文疏不認識她,那麽成貴妃口中的“他”必定和這小厮有淵源。
小厮臉色微變,卻随即譏笑道:“那麽你這次讓宿廬谷主進宮,又是為何?”
葉夕臉不紅心不跳說謊:“你以為我肯任皇上對我為所欲為嗎?在宮裏沒有可信任之人的情況下,我只有讓幹娘來給我做出讓皇上無法人道的藥來。”搖搖手中的錦囊:“萬一成貴妃來得不及時,你這藥便有害無益。不過現在看來那群無用的大臣們倒是幫了我的忙。”
“我看你倒是不急着出宮,留在宮中,你有什麽目的?”小厮眼神銳利,饒是葉夕深谙人心,也不由心下犯怵。他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也帶着深深的冷漠,仿佛什麽事情都不能讓他動搖。他就像一只潛伏的獅子,随時注視着自己的獵物,冷靜得等待着嘲笑獵物的掙紮。
葉夕突然恍然大悟般自嘲地哈哈笑了起來,小厮皺皺眉頭:“你笑什麽?”
“我笑你易容術太差。”葉夕彎着唇角,食指點點自己的臉頰,瞅着小厮難堪的臉色道:“救了被襲擊的廢太子姬文輕的‘大俠’是你吧?你是要對他施于恩惠讓他感激你信任你,從而替文疏掃除障礙呢?還是要。。。”目光流盼:“投靠他,背叛文疏?你知道,姬文輕可不是如表面上看來的那麽軟弱。”
小厮目光閃了閃,藏住眼中懾人的目光道:“我只是剛好路過。而我和他,正有些淵源。至于我是什麽人,世子知道得一清二楚,還不勞你費心。我最讨厭聰明人,你們葉家人都是一個德行!”
仿佛觸到了什麽不該碰觸的東西,葉夕玩味地笑了起來,随即目光慢慢變冷了。“說你易容術不好,還真是不好。也不知你是跟誰學的,你看文疏扮人販子的時候,那個猥瑣不入流真叫一個像!而你換了三張臉,我還是認出來了,因為你壓根兒就不會掩藏自己的鋒芒。”話音一轉,葉夕怒道:“禮佛那日襲擊我的也是你吧?為什麽你要和文疏串通來扮演那麽一出戲?文疏受傷,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小厮一詫,随即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承認,我易容術确實不夠高明。但是,剛才誇你聰明看來是白誇了。真為世子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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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夕心中一痛,張張嘴想要追問,見他一臉鄙視樣,便強壓了下去。未及出口反擊,小厮的話卻又帶着欠揍的語氣傳了過來:“那麽,你第二次受襲,又是誰主使的?”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葉夕做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來,“誰知道是不是又是你派人下的手?”第二次受襲是他讓太子派人襲擊的自己,目的當然是進得宮中,為姬文輕找解藥。
小厮懷疑地看着葉夕,卻終究沒有從葉夕的臉上看出什麽來,轉頭罵了句:“你們葉家人不去做戲真是可惜了人才!誰也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
葉夕心下一動,笑道:“原來文疏派去天牢照顧大哥的就是你。怎麽?大哥惹你生氣了?”
小厮臉色一變,目光微眯道:“你少管!”
葉夕幸災樂禍地張着嘴無聲地呵呵笑,那樣子特別駭人,小厮瞅他一眼,作勢便要走。葉夕笑着出聲叫住他:“你這人挺有意思。你叫什麽名字?”
小厮回過頭來:“哼,給我記住了,蘭澤,蘭花生于沼澤的蘭澤。”
“你?蘭花?”葉夕噗嗤笑了出來。
蘭澤頓時一臉愠怒,他這樣說只不過是想告訴葉夕自己的名字怎麽寫而已!啐一聲:“世子真是瞎了眼!”便頭也不回得走了。
葉夕看着他的背影,漸漸臉色沉重了起來。他沒想到文疏的勢力竟然已經如此深入宮中,但是,不管怎樣,他一定不讓他坐上這皇帝之位!
蘭澤出去不久,便有一太監推門走了進來,葉夕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微皺着眉頭看他。卻見那太監四下環顧無人,立刻趨前悄聲道:“大人,舒王不行了。”
葉夕心中哐當一聲,竟然會這麽巧麽?!姬文輕吃解藥是在傍晚時分,顯然此時是剛剛吃藥後不久。慌忙起身便要去看姬文輕,想必這小太監騙過門口的侍衛、寝室外的宮女,等房內無人才進來已經耽誤了些時辰,此時姬文輕一定在生死間徘徊了。房門卻在此時被打開了,葉夕一看來人,頓時一臉驚喜,不管不顧光着腳下床扯住她:“幹娘,怎麽樣了?”
見他這麽焦急,宿廬谷主也知事情不妙,探懷拿出玉瓶來:“先讓他吃了再說。”
葉夕一把拿過來,縱身便要親自去,卻被宿廬谷主一把抓了回來:“既然他冒險來報信,想必不會背叛他。”奪過玉瓶來給小太監道:“快去吧。”
葉夕也明白自己這個樣子去容易被人發現,看着小太監離開,急急抓着自家幹娘的袖子問:“有多少把握?”
宿廬谷主一撇嘴:“有幹娘出馬,什麽毒是我解決不了的?”
葉夕松一口氣,此時才發現自己手中冷汗涔涔。歉疚地看她一眼,知她雖然說得輕松,從昨夜到現在卻是真正未曾合眼,不禁抱住她道:“謝謝幹娘。”
宿廬谷主心下一軟,拍拍他的後背嘆了一口氣:“幹娘只是希望你不要後悔。”推開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這是藥方。但是你也知道,這藥方并不能根治,要想真正配出解藥來,還得親眼查看他的情況。”
葉夕笑笑:“這就足夠了。”小心把藥方拿起來,耳中聽到動靜,馬上躺回了床上。皇上帶着晚膳走了進來,葉夕支起身子:“皇上,谷主真是妙手回春,微臣已經無礙了。”
皇上神色複雜,終究是微微笑道:“那就好。”然後回身對宿廬谷主道:“朕,無以為報,谷主想要什麽,開口便是。”
宿廬谷主立刻笑道:“草民不敢當,那就一萬兩。。。吧。”把“黃金”兩字咽下,朝葉夕擠擠眼,道聲“告退”,倒退着走了出去。
皇上說要在這裏歇下的時候,葉夕心下卻是緊張了,但是皇上卻出乎意料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拉着葉夕的手說:“愛卿,你知道嗎?朕累了。”
葉夕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同情起他來了,咬咬牙,告訴自己不可動搖,否則仍舊會一輩子受制于人。終究在皇上睡着之後點了他的睡穴,起身走了出去。雖然知道宿廬谷主的醫術,但是他仍舊擔心姬文輕,怕那小太監送晚了藥。随即又自嘲地一笑,若真的送晚了,最後關頭肯定也有人會從劉公公手中奪了藥去給他吧?
見到姬文輕的時候,他正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大睜着眼睛,眼中閃爍着明亮的光芒。
驚恐地輕喝一聲:“誰?!”發現是葉夕後頓時喜上眉梢,慌忙坐了起來。
葉夕笑笑坐到床沿上:“看來我們成功了。”
姬文輕卻并不在意這個,他借着月光上下看看葉夕語氣中有隐藏不住的關心:“我聽說你病得很厲害。。。”
葉夕笑笑安撫他:“不過是為了給你弄到解藥的小手段而已。”他握住姬文輕細弱的手指,看住他的眸子道:“雖然我沒有拿到最終的解藥,但是續命的配方卻已經在手中了。”見姬文輕一臉感激和欣喜,葉夕心下不知為何有些酸楚:“文輕,從今天開始,你不必受制于任何人了。”拿出懷中的配方遞給他:“這是解藥配方,雖然我不知道這些年為什麽你不自己去拿這個配方,但是我知道你有那個能力。所以,把你手中的籌碼告訴我吧。”
姬文輕咬住了下唇,他接過配方來,卻感覺這張紙有千斤重:“葉夕,我是真的無法得到這配方,因為即使我的人能從劉公公手中得到解藥,也無法這麽快配制出來,我手下沒有這麽精通藥理的人。何況此藥奇毒,本就無解,要不是當年太醫院首座黃岐太醫是少有的天才,我是早已死在了十三年前了。”
“文輕”葉夕撫摸着他柔順的頭發,把他拉到自己懷裏:“文輕,我不可久留,所以必須和你說清楚。既然我今天選擇了幫助你,那麽直到你繼承大統之前我都會站在你這邊,不管你的敵人是誰。我希望你相信我,也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
“即使敵人是文疏?”
葉夕心下一顫,随即莞爾,姬文輕怎麽會不知道文疏的野心?他們的遭遇是多麽得相似啊。斂下眉,嘴角彎成生硬的弧度:“即使是文疏。”
“為什麽?”姬文輕沒有因他的回答而高興,反而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為什麽呢?”葉夕嘆口氣:“我也不知道。”文疏那樣傷害他,那樣讓他擡不起頭來,讓他變得那麽卑微,所以他不想讓文疏稱心如意,他要和文疏對着幹,讓文疏知道,他葉夕是侮辱不得的。可是,現在的他還是那樣想的嗎?他不知道為什麽,只知道做皇帝的不該是文疏,只知道文疏不該坐在那個高高的冷硬的位子上——他不想讓他做皇帝。把姬文輕推離自己,葉夕最後問:“文輕,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姬文輕回答得很快,卻又急急地解釋:“我相信你,不是因為你幫我弄到了解藥配方,而是因為我寧願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給你,因為我。。。喜歡你。”感覺到葉夕身體的僵硬,仿佛這次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姬文輕握緊了葉夕的手臂:“我去葉府,确實是帶着結交葉家人的目的,但是卻沒想到自己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被你的風姿所折服。我知道自己因為這毒藥,身體羸弱,可是那一刻我卻想把你圈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讓你終生屬于我。你和別人完全不一樣,你不僅心無城府地接納了我,還不用異樣的眼光來看我。你不把我當特殊人看待,我既高興卻又難過。看到你和文疏在一起。。。”
“文輕!”葉夕打斷了他,目光中帶着堅定帶着心疼也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把你手中的籌碼毫無保留地告訴我。”
姬文輕頓住了,他撇過頭去,喉結上下滾動着,良久,終究回頭道:“老将軍戴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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