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花滿樓的小樓

又一日的夕陽西下，陸小鳳懶散地躺在藤椅上，觀賞着這麽多嬌豔美麗的花兒，迎風散香，搖曳生姿。更香的，是他嘴邊的美酒。

花滿樓搖頭，表情很是無奈：“陸小鳳，你總不能因為送了一副畫，就賴在我這寒酸的小樓不打算走了吧？”

這小樓本是他離開家族之後第一個落腳的地點，八個月之中，除了仆人，從來沒有可以聊天的朋友來過，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開心的很。

陸小鳳四條眉毛一起挑動，非常欠扁道：“喂，你竟然這樣嫌棄我？我從大漠遇到的那個什麽案件好不容易忙完，自然是躲清閑了！”

花滿樓輕輕地用折扇敲着桌面，語帶笑意，“躲清閑？我看你是巴不得讓‘麻煩’來得快些，因為我發現，五日中，你飲酒越來越多了。”

“這只能說明我是個酒鬼！”陸小鳳不滿地控訴，“不是我說你花滿樓，你一個男人，怎麽看我飲了這麽多酒也不想喝一口？比和尚都要清心寡欲了，這樣下去，你家裏那些個巴望着你成親的人可就要絕望了。”

花滿樓點頭，用更加無奈卻依然柔和的語氣說着：“是啊，這次我生辰，不回家去便是這個原因。”

陸小鳳卻奇了，他不是不清楚花家那一大家子對這個花滿樓有多寶貝！

“可是，既然你不回去過生辰，他們竟然也不送禮物過來？是你爹娘和六個哥哥真的開始嫌棄你了呢？還是他們疼你疼到不敢違背任何你所說過的話？”

“大概是後者，”花滿樓并不喜歡家人這樣子過于重視自己，但卻是無奈，他畢竟也知道，在這個世上，有家人是多麽開心的一件事，有多少人因為沒有家人而痛苦着，“所以，今年我收到唯一一件禮物，便是你那副‘滿天星’，”頓了頓，他又說，“我很喜歡。”

他們做兄弟很久，自然了解的透徹。若是陸小鳳真像往年，跟花家有交情的那些人一樣，送他什麽古董翡翠，或者稀缺玩物這樣貴重的東西，他肯定會跟他翻臉的，至少，随和如他，也不會說一句“喜歡”的。

陸小鳳也是知道的，但是他總是要故意找茬才叫陸小鳳，因此他皺眉嘆息：“唉，這畫可不便宜啊，聽賣畫的老板說，可是前朝古董呢，貴重的很！”

花滿樓只是飲茶，溫和如他，從來沒跟這只欠揍的小雞頂過嘴，也自然從不會被他氣着。“可這紙張并非古董。”

這回換陸小鳳無奈，“天可憐見，連古董行的那些個老頑固都不如你一個眼盲的人看得透徹，光是老猴子都在老頑固們的家裏偷過多少贗品了！”

“你知道我并不喜歡那些個貴重的——”

“哦哦哦！”陸小鳳激動地從藤椅上跳了起來，生生截斷花滿樓說了一半的話，“你這意思是暗示人家小姑娘的畫一文不值？好，我要去告訴人家，說大名鼎鼎的花家公子不僅看不上人家的畫，還暗地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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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站起身道：“走吧，我就知道你是想找個借口去溜達一下了。”

就算很閑，陸小鳳也從不喜歡待在一處太多天，而且悶悶的，連女人的香氣都沒有，他怎麽會受得了？所以他欣然答應要去暮色降臨的街上逛那麽一圈，總要找點有趣的事來做才行。

可世上許多事都不是人們能預料的，就比如陸小鳳很想再參觀一下那些古怪的畫，比如他還想跟那個小姑娘讨論那些古怪的畫，可是，他未必能如願。

“怎麽會這樣？”陸小鳳停在人流不息的路中間，不免有些顯眼。

花滿樓也停住：“照你說的，應該到了那間畫店，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陸小鳳的口才一向很好，花滿樓是聽了他詳細的描述，是以對此間畫店很感興趣。

的确到了，可是面前的店，招牌掉在地上，裏面的櫃臺也空空的，甚至還有些刀劍的劃痕，好似是被打劫了一般，可又比打劫的陣仗大了一點吧？

花滿樓仿佛長了眼睛，很自然地走上前幾步，就剛好停在櫃臺那裏。他伸手去細細摸索了幾下：“刀似乎是不錯的刀，”所以不像普通的打劫，“這姑娘是江湖中人？”

“應該不是，她似乎不會武功。”陸小鳳抱胸而立，他在思考。短短時間內，他思考出了很多種解決辦法，然後首先要做的，就是找人，找地頭蛇，找鄰居，至少要問問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可是他沒想到，一轉身，就看到對面客棧大廳裏，那個仍然穿淺黃色衣服的女孩子，正在豪爽地點菜，而且看樣子，她點了不少菜。

“原來你在這裏！”陸小鳳直接拉着花滿樓幾個移步到了她面前。

乍聽到聲音，葉飄飄也吓了一跳，但她畢竟沒有跳起來，只是挑挑眉毛，态度比上回稍微熱了一點：“陸小鳳？”

“你怎麽認識我？”

其實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明顯的面部特征。他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買畫的時候，這小姑娘根本還不認識他。他應該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是小姑娘到處去打聽了，那麽結論應該是有人告訴她吧。

果然。

“薇薇姐告訴我的，上次她也在店裏！”葉飄飄笑嘻嘻地指着空位，客氣有禮貌，“你們坐。”

“多謝，在下花滿樓。”花滿樓很聽話地坐在那裏，憑他的感覺，這小姑娘的确是畫出那畫，并且很讓人舒服的一個人。

“所以你的店……”陸小鳳斟酌了一下用辭，“是‘薇薇姐’出事了？”

葉飄飄為他們兩人都添了茶，點頭道：“嗯，薇薇姐被一夥人劫走了，不過哥哥已經追去了，我便在這裏等，也幸好這廚子做的江南菜還過得去！”

看來沒什麽大事，陸小鳳笑笑，心想也不知道她開店到沒到三個月，是輸了還是贏了賭注。

但是這些不急，他問了也沒有什麽用，只是看她，似乎很愛幹淨，鞋子一塵不染，衣服上面卻有一小塊污漬，這麽想着，他便又開始熱心腸了。“你愛吃江南風味？那還不如跟這位花公子去他的小樓，那裏有花家找來的全江南最好的廚師。”

花滿樓有些明白陸小鳳的話了，收留一個人确實不算什麽難題，而且是一個天真活潑，還很有才氣的小女孩，所以他欣然點頭。

“啊，謝謝你們！正好我沒有多少銀子了。”葉飄飄聳肩，“難怪哥哥說江湖上的人都喜歡交朋友，這的确是很開心的一件事！”

她是開心有人請她吃東西吧？陸小鳳挑眉。

葉飄飄笑着招待他們：“為了我稍後可以吃到更好吃的東西，今天這些菜就是我請你們啦，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

“幹杯。”陸小鳳以茶代酒，笑得很開心。

花滿樓也點頭笑了。她幾乎是第一個不問他眼睛的“外人”，花滿樓喜歡這種被當作正常人對待的感覺。

所以葉飄飄也笑了，她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就是有點開心。一個英氣十足的陸小鳳，而另一個更吸引人，竟然比她前世電視劇演的那演員都要俊朗不知多少，若是讓她形容，她只能想到“公子如玉”這四個字送給花滿樓。

陸小鳳放下茶杯，吃着并不是很好吃的飯菜，至少比花滿樓小樓之中的菜色要差上很多。

“恕我多嘴，你似乎沒有武功？怎麽對江湖之中的習俗這樣熟悉？”

葉飄飄嘻嘻一笑，“我從小喜歡作畫，哥哥不在家的時候，就會偷偷跑出去，游覽山水。”

“你喜歡山水？”陸小鳳歪頭看了花滿樓一眼，因為這種事花滿樓也做過，自己跑出去游覽山水，害那一家子人緊張的要命，卻不敢貿然找他回來。

“當然，你不覺得山山水水很陶冶情操嗎？”雖然她游玩的本意只是在家裏待得悶了。

“不錯。”花滿樓也應和着。

“而且我很會看人哦！”葉飄飄朝陸小鳳眨眨眼，“你都不問我名字便敢收留，你一定惹過不少麻煩，而且樂此不疲。”

花滿樓笑了，她說得很準！“那麽姑娘名字為何？”

“葉飄飄，但是即使你們知道我的名字，大概也猜不到我的身份，陸小鳳，咱們要不要賭一場？”

陸小鳳點頭道：“我的确很有興趣，既然你這麽說，必定有一個人，是同時認識你也是認識我，或者至少是我知道他而他也知道我的。”

“知道你的有很多人。”雖然這裏的菜色比平日吃到的差很多，他甚至并不算餓，可花滿樓還是吃得很香。

陸小鳳放下筷子，仔細地盯着葉飄飄看了一會，“你說的可是‘白雲城主’葉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