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初遇六月

好舒服呀！

葉飄飄自然地伸個懶腰，緩緩地從床上爬起來。即使已經睡這床睡了好幾天，她依然對這床新鮮得要命，每次看到它都像是剛認識它一樣親切！

因為她喜歡大床，要軟要平坦要舒服，花滿樓遣下人去跑了許多個商鋪，也才找出來這麽一個，形狀很怪，不方不正又很大個的床，據說是按着遙遠的海岸另一邊人們喜歡的樣式所設計。

“砰砰——”

外面有些動靜，聽聲音可以想象出，是一個體重不輕的人走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的聲音。

披上外衣，葉飄飄走到本該空空的廳裏。椅子上坐着一個看起來就像是富商一類的人物，算不得肥頭大耳，但是這個中年男人成熟的表情下，還是有一個并不瘦弱的身軀。

“姑娘，請問小築裏只有您一位嗎？”中年男人見到葉飄飄趕緊站了起來，還禮貌地作了個揖，就開始自我介紹，“在下是花家總管，今日是核算總賬的日期，可是老爺夫人不在家，幾位公子他們也都沒影了，我想着，六公子應該在的，可是昨日門房說他也早就走了。”

花總管喋喋不休地控訴着，仿佛在發洩自己心中的郁悶，為什麽每個月這時候，大家都跑得遠遠的，他這叫總管嗎？簡直就是個追着頑皮孩子們“寫作業”的教書先生吧。

“老朽實在是沒有辦法啦，就來找七公子主持一下這個月的總賬事宜。”

“額……”葉飄飄摸摸頭，終于得到了出聲的機會，“那個，你們家七公子，随陸小鳳去山西了，昨日天黑就動身了，現在大概都快到了，你要不要去追啊？”看了看花總管完全垮掉的臉色，葉飄飄聳肩表示無奈。

“謝謝姑娘，在下先告辭了。”葉飄飄覺得這個中年男人都快哭出來了，背影看起來都那麽凄涼，那麽蕭瑟。

“唉，花家總管真可憐啊，是不是？”葉飄飄坐在桌子旁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大早晨就說這麽多話，很渴的。

喝過茶水，葉飄飄繼續很大聲地自言自語，“花家屹立不倒的保持着‘首富’的位置，簡直就是個奇跡啊，是不是呀，花六公子？”

“呵呵，”随着一聲幹笑，從柱子後面閃出來一個深藍色長袍的年輕男人，精神很好，臉上正挂着尴尬的笑，“謝謝葉姑娘咯。”哥哥們都跑掉了，他有什麽理由不跑呢？

看着那根比人大腿粗不了多少的紅漆木柱子，葉飄飄有些郁悶：“也就是你這麽瘦的人，才可以躲在那後面吧。”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雖然極瘦卻一點也不難看，還好看得不得了的男人。

可是他們男人都這麽瘦，“腰肢不盈一握”的，倒是讓天下女子情何以堪？

Advertisement

接收到葉飄飄埋怨中帶着哀怨的眼神，花六月轉移話題道：“這廳裏的牆壁上挂着那些，山水草木的清秀畫卷，是姑娘你的作品吧，很有味道。”他這話半真半假，這畫比起他收藏的那些古董，值不得什麽。但确實勝在意境不錯，可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畫出這等超脫俗世羁絆的畫作，竟會是這樣一個性格看起來很活潑很好動的女子。而且能把畫作成功推銷到“瞎子”的客廳，也不知道算不算她有本事。

起碼就花六月所知道的花滿樓，并不會這樣主動挂畫。花滿樓可以完全适應眼盲，也并不代表他不在乎。

“你不用太好奇這些畫，我用的是可以摸到的墨跡，你可以閉上眼睛，用手感受一下。”看他那麽執着地盯着畫來看，葉飄飄很主動解釋道。這些墨跡，是她結合了刻字技術的調墨手法，裏面甚至還摻雜了許多種控制浮色的草藥沫子，不過總歸效果是好的。

果然如此，花六月也從沒聽說過這種墨跡，便忍不住手癢地“深深”體會了一把，然後毫不吝啬誇贊：“葉姑娘果然是玲珑心思，摸上去覺得，這筆法流暢得仿佛身臨其境！”

聽王伯報告這裏的情況，說這葉姑娘“很會吃”也“很會睡”時，花六月還有些擔心，完全不像普通深閨小姐那樣吟詩作畫做學問或是繡繡花，也不像江湖女俠那麽豪爽會武，若是什麽奇葩，他那七弟可怎麽掌控呀！

現在看來，倒是她的心思細膩，在照顧七弟呢……

“叫我飄飄就好，”葉飄飄有些随意地打了個哈欠，“你若是想謝我，也不用拍這些馬屁，帶我去這裏最貴的酒樓裏用些早點最好。”

“成交！”

“那好，出發，花六月！”

“等等，我不喜歡我的名字，你可別直呼大名，不覺得這名字很傻麽？你随七弟喊我‘六哥’吧。”

“好啰嗦！”葉飄飄捂着耳朵就往外走，“我真的好餓了！”

正午時分，雖然日頭正當，街上行人仍然不少。

“六哥，停，停一下……”葉飄飄已經累的氣喘籲籲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輕功的，反正他拉着自己腳踏實地的跑了将近一裏地才肯松懈一下。

“用不用，跑得，這麽快啊，他早就走，遠了！”很明顯的，葉飄飄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扶着膝蓋直喘。

“唔，好像是差不多了！”花六月含糊不清地回答，閃進茶館裏，要了兩杯茶出來，自己一杯，遞給葉飄飄一杯。

葉飄飄也不道謝了，直接往嘴裏灌。

“那只是花總管，又不是有毒的花蛇，再說，他剛才走的那個方向是回你們花家的路，放心，他不會再找過來了。”對于這個思想太過簡單的六哥，葉飄飄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只是看到花總管一個背影，就拉着她跑了這麽遠。

花六月不好意思了，他又撓撓頭：“每次一到核對賬目的時候，花總管就到處抓人，哈哈，以他老人家逮人的功力，都能至少‘捉’住一個少爺的。”

“哈？”葉飄飄愕然，就這麽一群松懈的領導，花家能打下天下第一富的名號真是難得難得啊，一定是他們做善事太多，仰仗財神爺眷顧吧……

本來她以為那個花總管只是發發牢騷而已，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過他倒應該慶幸，即使一個‘主子’都找不到，也比找到當家主母花娘娘好！”

“啊？”

“就上個月哦，”花六月随意進了一家胭脂店，覺得不好，又出來，低聲解釋，“上個月也是花娘娘自己對賬，然後——因為她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結果一半賬簿都被打翻的美酒和糕點污染了，然後她慌忙的收拾，弄得自己出了很多汗，又要補妝，導致的結果是，又有幾本賬簿被濃色的胭脂膏弄的看不清字了！”

“哈……”葉飄飄安慰他，“也沒什麽，意外嘛！沒有出太大的事就好。”

花六月顯然不需要安慰，因為他越說越興奮。

“然後她就不高興地哭了，可是哭了一會發現，天都黑了，慌忙點蠟燭，這一點呢，就有沾了酒的紙張率先燒起來，好在她反應快，聰明的把賬本扔到另一張桌子上，免得殃及更多賬本。”

“然後呢？”

葉飄飄自己也很不厚道的越聽越開心了。

“哈哈，确實保住了大部分賬本，但是花家從此損失了一張價值幾十萬兩的紅木桌子了，以此告終。”那張跟随了花家百多年的桌子，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的悲慘下場，就像許多普通木材一樣，進了廚房然後，就再也沒出來……

葉飄飄忍住拍巴掌說精彩的沖動，舔舔嘴唇道：“那後來，花伯父有沒有訓斥花娘娘啊？”

“沒，”花六月肯定地點點頭，“他誇娘燒的好，說‘反正這些賬本誰看了都煩，桌子從太祖就開始用，也早就看膩了。’就這樣！”

“……”葉飄飄覺得自己有些說不出來話，但是不答話又好像不太禮貌，擠了半天，蹦出倆字：“挺好。”

“這家的小零食很有趣，給！”花六月掏錢買了一紙包的果子，拿着邊走邊吃。

葉飄飄又問，大概花伯父很愛花娘娘吧，舍不得罵她的！

花六月搖頭，“大哥出生的時候，花娘娘曾經因為賭博輸掉所以不高興，把大廳裏的古董花瓶全砸了，當時爹相當生氣，吹胡子瞪眼。二哥出生的時候，花娘娘想自己裁衣服，結果浪費了整屋子的上好絲綢，爹也是有點生氣。等三哥出生的時候，即使花娘娘燒掉一間房，爹都見怪不怪了，到現在，爹早就絕望了，她做什麽，他都只說好，還反過來安慰一下。”

“原來是訓練出來的啊？！”葉飄飄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果然，花伯父應該是在沉默中滅亡了。”

花六月表示贊同，然後給出了更中肯的評價：“滅亡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