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初入書院
(十)初入書院
晏如陶徹底了悟這件事是在次年的初夏,陽光剛剛有些灼熱的氣息,叫人心情也浮躁起來。
他扭頭,看見伸着脖子四處張望的李擎,就知道他也不例外。
“這是瞧什麽呢?”他跟着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特殊的,周圍不過是零零星星往課室走的人。
李擎拖着尾音,心不在焉地回他:“阿鷺今日要來學堂,我阿娘讓我引着她,可她說……讓我離她遠些……”
走在前面兩步的唐愉聽見,笑出了聲,回首沖李擎道:“你這表妹可真是個妙人!”
晏如陶原也想笑話李擎,可忽然想起冬日裏她那個疏離的笑容。連李擎都惹她不喜,自己是不是也該“離她遠點兒”?畢竟是個氣性大的小女郎。
“阿鷺!阿鷺!”李擎把書箧往晏如陶懷裏一塞,飛快地跑向學堂門口。
晏如陶回身去看,陽光照在她側臉上——看起來不大高興的側臉上。
唐愉聲音中帶着隐隐的興奮:“走,去看看!”
蒲團正從晏如陶懷裏接過書箧,他緩緩遞出去,心裏猶豫着,就比唐愉慢了幾步。
他遠遠看到阿鷺與李擎說了句什麽便想徑直離開,卻被李擎攔住,熱情地拉着她的胳膊,想介紹唐愉給她認識,剛張口說了半句“這是唐家二女郎唐……”就沒了聲音。
因為突然被拉住手臂,林翡迅速翻過手腕,反捏住李擎的小臂,在他即将號叫出聲的瞬間忽就松
了手。唐愉已走到她面前,晏如陶在她身後兩步停了下來。
唐愉微微颔首:“我單名愉,小字淳筠。上個月聽外祖說起林使君和尊兄在巍州內治疫情、外抵敵寇的壯舉,今日得見林家大女郎,甚感榮幸。”
她說的雖是官話,可帶着些軟糯的南方口音,在林翡聽來有點陌生。可她聲音婉轉,笑意溫柔,話也說得謙和有禮,這見識的頭一位世家女讓林翡又不禁心生好感。
入學前兩日,賀寧耳提面命,叮囑阿鷺在書院裏要處處謙恭避讓,不得随性魯莽。
書院裏大多是豪門貴戚,林家這等新貴自然入不得他們的眼,況且林濟琅回京後便處于風口浪尖。
世家子弟輕則出言不遜,重則仗勢欺人,賀寧生怕阿鷺剛強,忍不了這些委屈行差踏錯,便将“禁止習武”的威脅都說了出來,就是怕她在這節骨眼兒惹禍上身,誤了一家人。
因此,當林翡聽完唐愉的話,垂首行禮道:“小女林翡,字汀鷺。孫丞相過譽了,家君坐守巍州城,自是要為官家盡忠。”
林翡擡起頭的時候,丫髻上的珍珠步搖迎着光微微晃動。
她今日穿着一身蛋殼青的對襟衫子,領口和袖口的白色緣邊上繡着藤蔓,下着曳地的月白色折裥裙,再加上禮數周到、言語謹慎,如世家淑女一副娴靜文雅的模樣,叫李擎和晏如陶有些恍惚。
唐愉卻不知情,還覺得林翡很是乖巧可愛,
至于剛才她捏李擎胳膊的事——那是李擎粗魯,活該!
“我與阿嶺同歲,和他一樣稱你阿鷺妹妹可好?”唐愉看着和自己一樣高的阿鷺,話說得有點心虛,伸出手指着西邊,“丙班走這條路,我二叔家的妹妹就在丙二,帶你去見見她如何?”
兩個親切又不失分寸的問句,叫林翡難以拒絕,她點點頭,拎着竹箧跟唐愉向西邊的路走去。
連招呼都沒打上一個的晏如陶站在原地,看一眼捂着手臂委屈巴巴的李擎,搖了搖頭。
“如何、如何?”李擎見唐愉迤迤然走進課室,連忙迎上去問她。
唐愉蹙着眉一臉不解:“什麽如何?”
“阿鷺呀!她初來乍到,從未和京裏的女郎們來往過,不知與她們能不能說到一塊兒去。”
書院中的豪門親貴向來自恃身份,欽、巍兩州歸京任職的官員子女來此讀書,皆被嘲笑語帶蠻腔,行動俗鄙,毫無風儀。
坐在靠近門口的馮恕湊過來:“誰家的女郎呀?讓長嶺兄如此挂念。”
看到馮恕嬉笑的樣子,李擎不耐煩地揮揮手:“家事,家事。”
唐愉繞過馮恕,同李擎小聲說道:“晌午再同你講。”
晏如陶正捋着毛筆,見李擎回來,打趣了一句:“她又不是一般的小女郎,待阿慕開蒙你再擔心也不遲。”
李擎拍拍他的肩:“我阿娘昨夜千叮萬囑,要我照顧好阿鷺,今日回去她定會問我‘阿鷺找到玩伴了沒有
’‘有沒有人欺負阿鷺’,我可不敢糊弄她。”
晏如陶想到冬雪中棍棍生風的身影,笑了起來:“誰敢欺負她?”
“我阿娘說了,京裏又不比戰場,欺負人哪裏看拳腳功夫。”李擎掃了眼四周,沖晏如陶挑挑眉,一把攬住他肩膀湊到耳邊講,“不如你晌午同我去丙二班露個臉,誰還能不賣你晏小郎君的面子?”
晏如陶想起那小女郎的疏離冷漠,有些遲疑,将他往外搡了搡:“阿筠去過不就行了,世家子弟多少要看孫、唐兩家的顏色。”
見晏如陶有意推脫,李擎長嘆道:“唉,聽聞開春時,秀儀縣主随手懲治了同班一個姓楊的小女郎,她阿耶還和我阿舅共事過。不知阿鷺會不會也被冷眼排擠,照她的性子說不準會為楊家女郎報仇,怎麽都是難事啊……”
這番話說得晏如陶眼皮直跳,他哪能不知道李擎這裝腔作勢是故意慫恿自己,可說到秀儀他也認識,宮中宴飲時常看到她在颍陽身邊,兩人都是驕縱性子。
若說世家沾親帶故,多半會給唐愉臉面,那麽皇家就未必了。近年阿舅隐約顯露出打壓世家的意圖,皇親貴戚自然也不似從前那般客氣忍讓。
因此,要想鎮住秀儀縣主,還真得頂着長公主光環的晏如陶出面。
晏如陶瞥了李擎一眼,只這一眼,李擎就頓時樂開了花,知他是答應了。
“仗義!上回你不是說我家的魚鲊好吃嗎,
我今日正好帶了,全給你吃……”
晏如陶忍住臉上的笑意,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誰的妹妹。”
坐在丙二班後排靠窗的林翡趁夫子還未到,正低頭翻着一本《趙氏槍法》的圖譜。她的想法簡單得多:白日來學堂應付,應付,一早一晚好好練功。
上個月阿兄說她的棍法漸入佳境,既然領悟了“刺”的動作,不妨試試長槍。
阿兄使的那把木槍杆長七尺,她試了一下,長度、重量都不适合,阿兄便答應送她一杆新的,估計這兩日就能做好。
她一顆心都撲在這上面,對讀書與交際哪裏會有半分興趣?不過是被逼無奈。
耶娘雖不指望她滿腹經綸,但字總要過得去,史書典籍總該通讀過。
因此,在唐愉的引薦下,和唐怡互通姓名、問了好後,她也懶怠與其他人交談,在唐怡的指點下坐好後就翻起圖譜,對周圍探究的目光視若無睹。
上午的兩節課是書法和讀史,兩位夫子都還算和藹,見林翡臉生,并未為難她。
史書的課正講到前朝的武帝,可惜林翡最感興趣的四征長龍山之戰草草帶過,主要是講武帝一朝兵政的利弊,她倒也懂一些,甚至還主動回答了關于糧草調動的問題。
講史的沈夫子很是欣喜,因為林翡答的角度少有學生知曉,她提到了北境作物和驿路修建,而不僅僅是籠統的制度。
課下沈夫子叫住林翡,詢問了她父親的身份,
捋着胡須笑道:“難怪,這問題是問對了人。後日也有我的課,到時要講武帝末期的圍剿烏勒與成帝繼位。烏勒便是阿勒真的前身,你可回去問問尊父,老夫留半炷香的時間,到時你同諸位同窗講講。”
林翡點頭應下,心中卻為這突如其來的安排有點兒郁悶,問阿耶簡單,可若在課堂上給一群陌生的同窗“講課”,怎麽也得準備一兩個時辰,占的可都是她練武的時間。
阿娘原本怕的是她資質粗陋氣到夫子,剛進書院就給同窗們講史,恐怕阿娘始料未及,只是太過惹眼,恐遭人不滿。
她一邊想着一邊向自己位置上走去,卻被人叫住:“阿鷺、阿鷺,一起吃飯啊。”
一回頭,只見李擎探了半個身子進門,沖她招手,隐約看到後面站着的晏如陶和唐愉。
她看看周圍的同窗,也都拿着食盒三三兩兩結伴出去用餐,正踯躅着,唐怡抱着自己的食盒走到她身邊:“阿鷺妹妹,一起吧,我們平日都在八角亭用飯。”
亭子邊有四五株西府海棠,和池邊的垂柳相映成趣,李擎坐下打開食盒,将它往晏如陶那邊推了推。
然後對林翡說:“這邊人少清靜,平日裏也就我們幾人來。有時阿峻他們也來,不過最近沒瞧見。正好,那小子鬧得很。”
林翡心想阿峻和你誰更鬧還不一定呢,但唐家三姊妹都在,不好駁他面子,也就點點頭。
唐怡牽着唐悅
的手,笑吟吟地對林翡說:“阿鷺妹妹,這是我的幼妹,單名悅字,小名欣欣兒。聽說你也有個妹妹,只比欣欣兒小一歲,到時入了開蒙的班便是同窗。”
唐悅看着略有些害羞,粉團一樣的小臉,一雙眼不敢盯着林翡看,只擡了一下頭就垂眼赧然,小聲喊了句“阿鷺姊姊”。
林翡想到阿雀,心頭一軟,笑着應了一聲。
晏如陶在一旁看着,心裏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怨念——人人都有妹妹,就我沒有。
“舅父、舅母有說何時将阿雀、阿鶴送來開蒙嗎?說起來我也有一個月未見他們了。”李擎十分自然地夾了一筷子晏如陶食盒中的炙羊肉,扭頭去問林翡。
“前兩日阿雀有些咳,阿娘說先養養,在家裏跟先生學,到了秋天再送到書院來。”
唐怡關心道:“許是天熱起來了,肺裏燥熱。我近日也覺咽喉幹痛,氣哽不利,又喝起門冬飲子來。我家常看的那位趙醫師醫術精湛,在回春堂坐診,阿雀妹妹看的是哪家的醫師?”
見她們聊起醫藥的事,李擎插不上話,又去看晏如陶,見他正專心吃着魚鲊,不敢找他說話,只得悶悶吃飯。
有回晏如陶在李家,兩人吃魚的時候還在說笑,結果晏如陶被魚刺卡住滿臉通紅,不敢吞物生咽,等醫師來了才取出來,于是再也不敢吃魚時胡鬧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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