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從B市回來後,紀卻秦忙于工作,早就将和柏侹相關的事抛在腦後了。

好不容易等來一個休息日,卻接到好友江成飛的電話。

“紀總——”聽着電話那頭千回百轉的叫聲,紀卻秦默默把手機放遠,打開了免提。

“多久沒聯系了,怎麽想起找我來了。”紀卻秦笑問。

江成飛虛假客套:“這不是想你了嘛,今晚上出來聚一聚?”

紀卻秦:“好。”

這些年江成飛一直在國外,前些日子才聽他說要回國,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夜幕降臨,紀卻秦身着一身休閑裝,去了江成飛訂好的酒店。

包廂裏烏泱泱一群人,吵的鬧的房頂都要掀開了。

見到紀卻秦,紛紛止住聲音,仿佛掐住脖子的雞。

他們這些人都還在花家裏的錢,和泡在商場裏多年的紀卻秦不一樣。

對他有種對長輩的敬畏。

哪怕紀卻秦并不老,長得比他們還年輕。

“來啦!”江成飛從人群中走來,和紀卻秦抱了一下,“幾年沒見,想沒想哥。”

江成飛相貌不俗,穿的花裏胡哨像個調色盤,非但沒拉低顏值,反而像坐上火箭,有種宇宙星空般的夢幻,迷倒不少男男女/女。

可惜江成飛直啊,硬邦邦在桌子上彈兩下都能譜曲的直。

但他生性/愛自/由,不願意結婚。因為這個被他爹一腳踹去國外管分公司去了。

紀卻秦和他,還有汪識、宋厲揚都是大學同學,不過他倆的交情從小就有。

“想,”紀卻秦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怎麽不想。”

兩人坐下,酒杯自動遞到手裏,先喝了一杯。

暖酒入喉,金屬質感的眸子軟了幾分,透着琉璃軟糖的光澤。

細心人會發現,除去柏侹,紀卻秦在誰面前都這樣溫柔。

“這次回來還走嗎?”紀卻秦問。

江成飛:“不走了,我爸想通了,只要我別浪的沒邊,就随我去。”

“反正我還有個大哥,傳宗接代的任務就交給他了。”

紀卻秦認識他大哥,是個比他還愛賺錢的工作狂。已經三十五了,至今沒有女朋友。

他移開視線,為老/江家下一輩沉默。

“別老說我呀,”江成飛攬着好友肩膀,“你結婚的時候我沒能回來,現在和他怎麽樣?”

當初聽說紀卻秦要和柏侹聯姻,江成飛一句“卧槽”說了三天。

他怎麽也沒想到,紀卻秦居然會答應。

“就那樣。”紀卻秦轉動無名指上的戒指,嘆氣,“他還年輕,也不指望他什麽。”

話已經說的很明了了,他與柏侹和大多數聯姻家庭一樣。

結合是為了利益,而不是感情。

感情在他們眼裏,算不上什麽。

江成飛嘆了口氣,“好兄弟,早知道你過得這麽痛苦,當初哥就帶你一起去國外了。”

“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住你。”

他是真心實意為紀卻秦難過。

他打聽過柏侹,那人私生活雖然不亂,但是耐不住脾氣爆。

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着,比竄天猴還能竄。

紀卻秦知道他是好心,和他碰了一杯,“爺爺還在,我又能走哪去。”

“也是。”江成飛點頭。

兩人一起長大,自然知道紀爺爺和紀卻秦感情深厚。

說來說去,最後只能苦笑一聲。

江成飛嘴大心寬,看出紀卻秦掩藏的疲憊,有意想逗他開心。

“你猜我在那邊碰見誰了。”他神神秘秘,渾圓的眼睛眯成滑稽的一道縫。

“誰?”

“宋厲揚啊!”江成飛一拍大/腿,“除了他,還有汪汪汪汪……”

他想起什麽,猛的止住話音,卻不慎咬了舌/頭。

紀卻秦看的好笑,摸了把他的腦袋:“好了,別叫了。”

“滾蛋。”江成飛拍開他,有點羞怯,差點在紀卻秦面前提了那個人的名字。

紀卻秦神色淡淡,打量着包廂裏的豪華裝飾,漫不經心道:“看到宋厲揚和汪識了?”

“……嗯。”

“哦。”紀卻秦神色不變,“上個月我也見汪識了。”

江成飛愣了下,知道紀卻秦已經放下了。再掖着端着就有點不把對方當朋友了。

他從容切換狀态:“那啥……你們有合作?”

“嗯。”紀卻秦點頭,“我和他投資了一部電影。”

說起這個,他忽然有幾分煩躁,順手點了根煙:“柏侹演的,厲揚他弟也在。”

江成飛不傻,稍微串一串就想起來了。

“怪不得他倆湊一起,原來是宋厲揚給他弟找了個茬兒啊。”他撐着下巴悶笑,“他不讓他弟進公司,反而把人扔進娛樂圈。”

“啧……他們這種大家庭,就是亂!”

宋家的事在圈裏不是秘密,宋微汀和宋厲揚同父異母。

家裏小三上位,宋厲揚自然氣不過,連帶着對宋微汀也不好。

紀卻秦含着煙,沉默不語。

一腔苦水吐不出來,只能獨自忍受。

“好了,不說他們了。”江成飛擺擺手,勾唇壞笑,“今天請你來,不只是告訴你我回來了,還有件事!”

“嗯?”

“當當當當!”江成飛不知從哪變出個巴掌大小的盒子來,“過兩天你生日,但是哥馬上就要出差了,實在趕不回來,先把禮物送了。”

“省的你埋怨哥不在乎你。”

盒子裏是塊有錢難買的表,這名設計師脾氣很怪,只賣給有緣人。

紀卻秦去過兩次,連面都沒見上。

江成飛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誰讓哥和他都是搞藝術的。藝術人都給藝術人面子!”

紀卻秦笑了,收下禮物,順着他說:“那就謝謝江大藝術家了。”

“改天給我簽個名,我裱起來挂在家裏,坐等升值。”

江成飛樂不開支,爽快答應。

一頓酒喝到淩晨才結束,紀卻秦還好,江成飛已經腿軟到站不起來了。

紀卻秦扶着他往外走,一群人呼呼啦啦在身後跟着。

沒走幾步,就聽某個包廂裏有男人暴喝。緊接着是酒瓶破碎,推推搡搡的聲音。

紀卻秦以為是誰喝多了撒酒瘋,又往前走了幾步,右手邊的包廂門猛地打開,跑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男生。

男生徑直撞在了紀卻秦身上。

紀卻秦喝了不少,這一撞讓他雙手脫力,江成飛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扶着眼鏡,有點不悅,那名男生卻緊緊抓着他的大衣,仿佛那是救命稻草,水中浮木。

男生雙眼發紅,手腕和脖頸有着刺眼的紅痕,經歷了什麽不言而喻。

“紀總?救……救我。”男生乞求地望着紀卻秦,身體瑟縮,臉色蒼白不堪,濕潤的眼裏滿是驚吓與慌亂。

紀卻秦覺得男生很眼熟,“你認得我?”

“嗯,”男生重重點頭,“我……我是公司藝人。”

公司裏的藝人/大大小小,紀卻秦記不住很正常。

可眼前的事卻不正常。

不等他詳問,一個渾身酒氣的富二代跟了出來。

他暴躁的甩開門,捂着腦袋朝紀卻秦等人走來。

嘴裏罵罵咧咧,極其難聽。

他額頭被酒瓶子砸破了,流出的血糊了滿臉,看着猙獰不已。

“一個臭不要臉的戲子,”他指着男生,“敢砸我?我他媽弄死你!”

紀卻秦臉色沉下去,将男生擋在身後。

富二代不認識紀卻秦,以為他是哪個路人,指着他鼻子破口大罵:“你個小白臉想管閑事?知道我爸是誰嗎!說出來吓死你!”

江成飛睡得不省人事,不然今天非得讓富二代跪下叫爺爺。

其餘的人也不是善茬,聞言就要過來打他。

紀卻秦擡手制止,慢條斯理:“現在是法治社會,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你爸是誰,讓我聽聽。”

冷淡如金屬般的聲音讓富二代有幾分懼怕,很快酒意上頭,讓他狂妄自大。

“我爸是XX公司的董事長!”富二代叫嚣,“識相點,把他給我!”

紀卻秦回首,看着縮在他身後的男生。

今天很冷,男生沒穿外套,襯衣被扯沒了扣子,露出大片白皙胸膛。

他似乎懼怕紀卻秦,不敢碰到他,只小心翼翼攥着一點袖口。

“紀……紀總。”他很害怕,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紀卻秦眸色冰冷,一般人不敢和他對視,男生也垂下了頭。

“回去告訴你爸,”紀卻秦冷漠看向富二代,“我相信你們公司有能力和紀氏合作,不過我對今天的事很不滿意,認為沒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他盯着富二代,“希望你如實轉達。”

富二代愣了下,還沒搞清楚情況:“憑什麽?!就因為這個浪……”

“貨”字被他咬在舌尖,眼前一黑,被狠狠一拳打翻在地。

所有人都沒想到紀卻秦會動手,包括那名男生。

紀卻秦活動手腕,垂眸盯着富二代:“請你父親明天務必到我辦公室。”

說完,轉身離開,不帶一絲溫度。

他脫下大衣罩在男生身上,“告訴你經紀人,讓他明天滾過來見我。”

“好……好。”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男生甚至反應不過來,就被紀卻秦吩咐的人送走了。

紀卻秦把江成飛送回家,才回了別墅。

車停在別墅外,紀卻秦沒急着下車,他盯着指節發紅的手。

思忖方才是不是太過沖/動了,明明說了暴力沒辦法解決問題。

那又為什麽忍不住呢?

他望向黑漆漆沒有一絲溫暖的別墅,再次想起柏侹。

他是追名逐利的商人,但首先他是個人。

是人就會沖/動,會憤怒,知情懂愛。

為什麽柏侹就是不懂呢。

再過幾天就是他生日,希望柏侹不會讓他失望。

哪怕是從兩人的利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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