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紀卻秦當然不知道, 從威尼斯回來後,就沒再見過柏侹。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眼,心裏有數, 這應該是柏侹全部的代言了。

“他要退圈?”紀卻秦問。

不是調侃, 而是真心實意的詢問。這些代言一旦交出去, 就很難再要回來,對柏侹本身的信譽也是種打擊。

更別說, 違約金也是一大筆錢。

紀卻秦對柏侹的資産有數, 若是他不用柏家一分錢,全靠自己償還的話, 真就成窮光蛋了。

從柏侹出道的時候,小寧就跟在他身邊。熬走了一個又一個助理, 只有他留了下來。

這麽多年的合作,說沒感情是假的。

他不想說,但不能欺騙紀卻秦。

小寧搖頭:“柏哥只說把這些廣告代言處理好, 只留下幾個劇本。等他回來,不至于沒戲可拍。”

說這話時, 小寧頭垂得很低, 眼底的悲傷和留戀滿的要溢出來。

柏侹一手創辦的工作室,現在正被一點點分解, 只剩下空殼。

說不定哪天, 連空殼都沒有了。

不難過是假的。

更何況……柏哥那麽喜歡演戲。

“我去了他的公寓,結果他這幾天根本就沒回過家。”小寧心頭緊張,“我也去別墅看了……他不在。”

聽到“別墅”兩個字,紀卻秦渾身煩躁。

那棟黑黢黢的寬大房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 成了最不願觸碰和提起的地方。

浸骨的冰冷, 熱情的纏/綿。

殘酷的争吵,溫柔的愛/撫。

全部留在了那幢別墅裏。

它潰爛、崩塌,在紀卻秦心裏面,永永遠遠都是不會再回去的地方。

紀卻秦:“他在那裏做什麽?”

“柏哥偶爾會去那裏住,”小寧說,“我以為他在那裏……”

這番話滑稽又可笑,紀卻秦知道,柏侹很少在別墅留宿。

他似乎天然讨厭那裏。

紀卻秦嘆了口氣,心道今天為柏侹操的心夠多了,不應該再繼續了。

便搭上喬喬的肩膀擁着他離開,臨走前,告訴小寧不必為廣告的事擔憂,會有紀氏的人聯系他。

以柏侹工作室現在的處境,這句話真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小寧連聲道謝,看着和紀卻秦在一起的喬喬,心裏明白了什麽。

柏哥會離開,大概和這個人有關?

他合上筆記本,終于松了口氣,開始吃桌上涼掉的飯菜。

中途,不經意間望向窗外。

今天天氣很好,天藍雲白,也不知道柏哥在的地方能不能看到。

柏侹看到了,看的很清楚。

他頂着烈日,坐在空無一人的墓地,嘴裏嚼着花瓣,面無表情的盯着天空。

這是回D市的第八天,沒人知道他在這裏。

整頓好一切後,他關了手機,反正沒人會想要找他。

反正紀卻秦也不會擔心他是不是死外面了。

他打了個哈欠,機械的拿起柔/軟的毛巾擦拭着身旁的墓碑。

墓碑很幹淨,從上到下沒有一點塵土。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笑的也很溫柔。

柏侹和她眉眼很像,銳利機敏,看一眼都會心跳加快。

她是柏侹的母親,八年前過世了。

D市是柏侹母親的家鄉,和柏萬生結婚後,她遠離這裏,跟着柏萬生去了京城。

這一去,再回來時已經居住在了方方正正的骨灰盒裏。

起初,柏萬生不願意将她葬在這裏。太遠了,來去不方便。

但是柏侹異常堅持,為此和柏萬生大吵一架。

當時柏爺爺還在,拿了主意,親自和柏侹回來把她安葬了。

最近幾年柏侹忙,只有逢年過節或者祭日的時候,才來看看她。

有時候只有祭日才來。

這次,是唯一一次,他沒按照這個規律來看母親的。

柏侹将墓碑擦了一遍又一遍,帶上來的水已經用完了,空瓶子歪斜的倒在腳邊。

他在D市八天,每天都來,卻沒說過一句話。

他知道,就算不說,母親也知道原因。

自從在發現紀卻秦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柏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口口聲聲說是假的感情,到頭來居然是真的。

诋毀、扭曲,全是他的臆測。

他以為是甜言蜜語中裹着利益,實際上,利益是外殼,甜言蜜語才是真心。

每一次對紀卻秦的遷怒、嘲諷,陰陽怪氣,此刻都成了一把把利刃,插/進他的胸膛,肆意攪動。

這三年太過荒唐,難以想象紀卻秦是怎麽熬過來的。

柏侹不敢深想,只淺淺觸碰,就好像撕掉了一層血肉。

這也讓他,極為難得的産生了懼怕——怕見到紀卻秦。

他逼着自己一遍一遍回想,都對紀卻秦做了什麽。

最近一次做的蠢事,就是利用宋微汀氣他。

當時看到紀卻秦隐忍怒氣的模樣有多爽,現在就有多想給自己一耳光。

紀卻秦說的沒錯,他就是王八蛋。

十惡不赦的王八蛋!

他靠着墓碑,好似靠在母親懷裏,就這麽靜靜坐着,等待天黑。

柏侹長手長腳,縮在墓碑旁是很大一坨,有管理人員從不遠處的小路經過時,被他吓了一跳。

管理人員年紀五十左右,看柏侹面無血色,不是很想活的模樣,趕忙朝他走來。

以前不是沒有人在墓園自殺,他生怕柏侹也想不開。

“小夥子,你在這裏幹什麽呢?”大叔問。

柏侹閉目養神,聽到底氣十足的聲音,瞬間有點頭疼。

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沒事。”

大叔不信:“沒事誰在墓地睡覺?”

他看着柏侹,又看墓碑,明白過來了,估計是想故人了。

柏侹不想說話。

兩人僵持着,不論大叔怎麽說,柏侹都不搭理他。

大叔沒辦法,真怕出問題,忙把搭檔叫來了。

來的搭檔在這裏工作好多年,一眼認出了柏侹,忙說:“柏先生,您來了。”

其實他要是有心,就會發現一連八天,登記表上都有柏侹的名字。

“嗯。”

搭檔陪笑,又覺得尴尬,只好沒話找話。

“您最近不忙?”他問,“怎麽一個人來了?”

柏侹皺眉:“什麽意思?”

搭檔和大叔對視一眼,也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反正就是不對勁。

搭檔小心翼翼說:“我還以為您會和那位先生一起來。”

他說的話沒頭沒尾,柏侹一句都聽不懂。

哪裏來的其他先生?

柏萬生?

不可能,這麽多年,柏萬生只有在祭日的時候才來。而且還得挑公司不忙的日子。

“你說清楚,什麽先生?”柏侹不想和他打啞謎,直接問道。

搭檔幾乎不用回想,按着記憶中的樣子描述出來。

他伸手比劃:“大概這麽高,總是穿着一身西裝,長得可俊可好看了,就是冷冰冰的不敢和他說話。”

“他每次來都帶着花……但是待不了很久。”

聽了描述,柏侹倏地從地上站起來,抓着他的手腕,眼神兇的吓人。

“他是不是還戴了副眼鏡?”

“對對對,”搭檔連忙點頭,“方方的,還是銀色的!”

“沒留過名字?”

“有!”搭檔眼睛一亮,“留的是許……許韬,對!就是這個名字!”

柏侹好似受了什麽刺激,直勾勾盯着墓碑上母親的照片,腦袋裏什麽都無法思考。

紀卻秦……紀卻秦……

他怎麽會來這裏?

他倏地想起,結婚第一年,他帶紀卻秦來過這裏。

雖然當時不接受這段婚姻,但好歹是正經見過家人,領了證的合法伴侶。

總要帶來給母親看看的。

他記得那天,是個陰沉沉的雨天。幾乎剛下車,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兩人遠遠看了眼,就離開了。

本以為紀卻秦不會放在心上,沒想到他不僅記着,還會來!

柏侹眼眶赤紅,喉嚨幹啞:“他都什麽時候來?”

搭檔回想了一下:“這位先生每年都是十月來,哪一天記不得,不過總是和您岔開。”

母親的祭日就在十月,以前他從沒發現過紀卻秦會有幾天不在。

因為他根本不在乎紀卻秦在哪兒,也不想知道。

他竟然混蛋到只有需求的時候才去找他。

柏侹雙手緊攥,指節慘白一片。牙齒緊咬,胸膛裏疼的厲害。

他深吸口氣,幾乎站不住。天旋地轉,血液上湧,耳朵裏只有煩躁的嗡鳴。

混亂中,他看着母親。

母親那雙眼睛永遠溫柔,永遠對他笑着。

毫無保留,和紀卻秦一樣毫無保留。

“我該怎麽辦?”柏侹的痛苦肉眼可見,幾欲落淚。他就像小時候那樣,無助時只想鑽進母親懷裏。

又像是回到了母親離世的那天。

無助、彷徨、天塌地陷。

柏侹再也無法躲避對紀卻秦的感情,在母親面前他毫無保留,認清了已經鮮血淋淋的感情。

他喜歡紀卻秦。

在不知不覺中,在浸泡于兩年的溫柔中。

或許現在說已經太晚了……

那個人被他傷的體無完膚,失望離開,再也不要他了。

恍惚間,柏侹聽不到身旁大叔的聲音,也聽不到微風帶過樹葉聲。

他看着母親,乞求得到一點點幫助。

他問:“我該怎麽辦?”

照片上的母親似乎活過來了,柏侹聞到母親身上被體溫烘熱的中藥味。

鼻子一酸,幾乎落淚。

“去吧。”母親輕輕在柏侹背上拍了拍,撫過他眼角的淚水。

“回去找他。”

“回到他身邊。”

“紀總,你帶我來……會不會不太好?”

喬喬坐在車裏,透過昏暗的車窗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別墅。

那裏正在舉辦一場私人晚宴,受邀到場的都是各行翹楚

偶爾出現的圈內人,身邊陪着的也是當紅頂流或者有資歷的老人。

他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

“有什麽不好?”

紀卻秦正閉目養神,聞言偏首看他。

喬喬很害羞,他是知道的。但若想在圈子裏混下去,要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落落大方,學會在不同場合周旋。

紀卻秦有心思捧喬喬,帶他參加宴會,是必不可少的一項。

這是今天帶他來的原因之一。

喬喬擔憂的挽上紀卻秦的手臂,秀氣的眉頭皺起來,似乎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心裏的焦慮無論如何揮散不去,他深深害怕會丢了紀卻秦的面子。

“不用擔心。”紀卻秦安慰。

溫熱的手撫過他的下颌,帶着安撫意味揉/捏他的後頸,唇角難得有點笑意。

喬喬像是長不大的孩子,有拿不準的,懼怕的,總是要來過問他。

想起第一次見喬喬的模樣,扯壞的衣服,無助的神情,比哭還難看的笑。

回想起來,無一不讓他産生愛憐。

脆弱的山茶花,在娛樂圈的泥潭裏,活不下去的。

紀卻秦說:“跟在我身邊就好,我會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

“若是順利,他們下個季度的廣告代言會是你的。”

車穩穩停在會場入口,紀卻秦攜喬喬進去了。

留在外面等候的許韬少有的點燃根煙。

方才紀卻秦提到的廣告代言,原本是給柏先生準備的。

現在……大概要落到喬喬頭上。

還有前幾天答應小寧處理的廣告,也都會屬于喬喬。

許韬猜不準紀卻秦的心思,回想他的話只覺得冰冷,當初的感情有多深沉,現在就有多冷漠。

他好像真的不愛柏先生了,又恢複之前利益至上的模樣。

作為局外人,他不好評價再多,只能沉默吸煙。

這次的聚會非同尋常,是宋厲揚舉辦的。

經過幾個月的游/走,盤踞國外的宋家終于在個蛋糕盤子上找到一絲裂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了進來。

并慢慢向周圍的人滲透。

宋厲揚能如此順利,少不了紀卻秦幫忙。

雖然對紀卻秦來說不算難事,也的的确确解決了宋厲揚的燃眉之急。

“卻秦。”宋厲揚身材高大,靜靜站在那裏,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牆。

他相貌周正,寬肩窄腰,穿着一身高定西裝。禁欲的荷爾蒙随意發散,似乎根本注意不到自己有多迷/人。

紀卻秦露出抹熟稔的笑,帶着喬喬走過去,主動介紹:“這是宋氏集團宋厲揚。”

喬喬問了聲好,見他們兩人有話要說,主動離開了。

只剩下兩人後,宋厲揚渾身緊繃的氣息松了下來,遞給紀卻秦一杯酒,旁若無人聊了起來。

“這次要多謝你,”宋厲揚勾唇,“不然,我大概不會這麽順利在京城站穩。”

現在的市場瞬息萬變,宋家離開的時間太久,加之産業基本在國外,想撕開能容納下他們的口子并不容易。

而且遠在國外的家,又出了事情。

宋厲揚一心二用,難免有地方會出纰漏。

私人時間,紀卻秦避免談太過正式的工作。他晃着酒杯,腕表閃着銀光,和眼鏡遙相呼應。

年輕俊美、冷漠、貴氣逼人,根本和三十一歲的男人不搭邊。

這是在場所有人對他的評價。

“你之前也幫過我。”紀卻秦說,“我不過是在恰當的時間還禮。”

兩人相視一笑,所有意思都在裏面。

紀卻秦:“伯父最近怎麽樣了?”

宋厲揚父親幾個月前突發中風,右半邊身子不能動彈,連說話也不能了。

據外面傳言,說老爺子出去打太極,回來就躺下起不來了。

事實真相,誰也不得而知。

紀卻秦對別人家的事不感興趣,只是出于禮貌詢問。

“還在醫院治療。”宋厲揚說,沒有半分擔憂的神色,“那個女人陪着他。”

“宋微汀沒回去?”

提到他,宋厲揚眉頭皺起,不悅的氣息遍布滿臉。毫不懷疑,若是宋微汀在這裏,他會狠狠給他一巴掌。

“他?”宋厲揚嗤了聲,“沒有,他被絆住了腳,回不去了。”

接下來的話,紀卻秦沒再問。

宋氏兄弟不合,也與他沒關系。

“對了,”宋厲揚挑眉,“跟你一起來的,是……”

他知道紀卻秦和柏侹離婚了,對喬喬的身份也多有猜測。

紀卻秦笑了,“他很好,放在身邊不是壞事。”

說來說去,無非是男男女/女那點事。

宋厲揚對他人的私生活無法指摘,只好輕碰紀卻秦的酒杯,祝他早日找到幸福。

一場宴會下來,紀卻秦最欣慰地就是沒見到汪識。

他不想聽汪識的嘲諷,也不想讓汪識對喬喬出言不遜。

直到離場時,他才從宋厲揚口裏知道,汪識被柏侹打出來的傷還沒好。

帶喬喬來這一遭,紀卻秦成功把接下來的幾個廣告代言定了下來。

沒了柏侹之後,他需要培養另外一個能擔大任的頂流。

他不缺時間,更不缺錢。

對這種類似于“養成”的游戲樂此不疲。

雖然嚴格來說,柏侹并不是全靠他才得到今天的地位。

送喬喬回家後,許韬朝另一個方向上的高級公寓開去。

路上,他還是忍不住問:“紀總,把柏先生的代言,全給喬先生,真的好嗎?”

他不能左右紀卻秦的想法,但有義務提醒他所做的決策是否合理。

紀卻秦單手扶額,腦袋昏昏沉沉,聽到那個名字後,閃過絲清明。

随後合上眼睛,偶爾會有光照在他臉上,映出翹而密的睫毛。

“很合理。”紀卻秦冷淡出聲,“他既然沒能力擔任這份工作,不如給有能力的人。”

“何況他主動放棄的機會,與其便宜別人,不如我來接手。”

“喬喬得名,我得利益。”他問,“不合理嗎?”

很合理,非常合理。

他本質是個利益至上的商人,在不觸及到底線時,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只有柏侹是個例外,也就是這一次,讓精明的獵人被鷹啄了眼。

過去的錯紀卻秦不會再犯,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感情?

那是利益的附屬。

或許喬喬聽了以後會傷心,但他還是會實話實說。

就如沐星所說,誠實是他的魅力,也是感情中的利刃。

當勞斯萊斯停在公寓樓下時,紀卻秦穩穩吐出口氣。公寓燈火通明,層層都有亮燈。

比冰冷殘酷的別墅不知好了多少倍。

時間不早了,紀卻秦讓許韬直接回家,明天上午放半天假。

他對自己苛刻,不意味着對下屬不近人情。

高級公寓樓裏很安靜,紀卻秦如往常一樣乘坐電梯上樓。電梯門打開,似乎又有哪裏不一樣。

他看着坐在自家門前的男人,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

柏侹身穿單薄的短袖,背靠牆壁,正垂頭睡着。不知他睡得多沉,連電梯的開合聲都沒聽到。

車鑰匙,手機都散在手邊,似乎把樓道當成家了似的。

小寧說他失蹤了幾天,眼下這幅狼狽樣,真像喪家之犬。

紀卻秦上下打量着他,心想怎麽回家才能不把他吵醒。

他不想追究柏侹怎麽找到這裏來的,這個問題沒有意思。現在只是單純的不想和柏侹打照面。

聽到他的聲音,一天的好心情都會被毀掉。

沉默片刻,紀卻秦放輕腳步,慢慢走近家門。在手搭上門把手時,腳腕忽然被抓住了。

那只手溫熱,卻不像往日那樣有力,松松垮垮勾着。

“你回來了。”柏侹挪動酸麻的身體,骨頭發出了抗/議的“咯嘣”聲。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紀卻秦冰冷的眼眸。

或者說,在被吵醒的那刻開始,就失去了直面紀卻秦的勇氣。

母親讓他回來,他一頭熱血連夜開車從D市到京城,直奔紀卻秦的家。

可當真人立在面前時,仿佛兜頭一盆涼水扣下來,讓他擡不起頭。

滿腦子都是之前幹過的混賬事。

紀卻秦開門的手一頓,居高臨下看他,沉默無言。

這道視線太過淩厲,柏侹更直不起身,盯着他大衣一角,等到腿麻過去之後,才站起來。

視線的角度瞬間發生變化,紀卻秦後退兩步,确保自己與他是平視的距離。

他無法忍受柏侹俯視的眼神。

見到日思夜想的人,柏侹率先忍不住:“你怎麽不說話?”

他皺着眉,十分不悅的模樣。只有他知道,長時間休息不好,連夜駕車,睡在冰冷的地板上,頭疼的快要炸了。

紀卻秦:“說什麽?”

他不知道和柏侹還有什麽好說的。

“如果你想說離婚這件事,麻煩去看離婚協議書。”他漠然,“上面寫的明明白白。”

柏侹不喜歡他的尖銳,或者此刻說是心虛懼怕更合适。

見他不出聲,紀卻秦只覺得沒意思。

拿出手機要讓人來請他離開,忽然手腕被他抓住了。

“你……你別趕我走。”柏侹急躁,“我有話對你說。”

“我說了……”

“不是!”柏侹搶過紀卻秦的手機,揣進自己兜裏,“我不是想和你說離婚。”

他轉來轉去的模樣像只咬尾巴的狗,紀卻秦眼裏滿是冷淡。

“那我不知道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紀卻秦把手機奪了回來。

柏侹氣急,臉色漲紅,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他鼓起從母親那裏借來的勇氣,瞪大眼睛,吼道:“我要和你談感情!”

作者有話說:

明天再回收一波文案(輕輕躺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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