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多出的石膏像

晚上十一點，位于本部二樓的美術教室的燈還亮着。

高奇翰站在教室裏，他的面前是一灘血跡，一個被砍斷頸椎的女人倒在血泊中。

忍着血腥味，高奇翰把女人的四肢盡數砍了下來，血液濺了他一身，白色的襯衫染成了鮮紅色。

“是你不好，一直都在看着他，不看着我……明明我才是那個愛你的人……”高奇翰發出神經質的笑聲，近乎癫狂地把女人的屍體抱了起來。

“我要把你做成石膏像，讓你一直在我面前，看着我，看着我……”

“啊——”殷優伸了個懶腰，腳步虛浮，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和一旁一臉清爽的殷剎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一到冬天，早起就愈發地困難了。早上用各種理由向輔導員請假然後接着睡的人、帶早餐到班上吃的人，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殷優在這點上也是一樣，只不過他有個弟弟，總會用一些行之有效的方式讓自己醒來。

今天則是直接掀開被子，然後把手伸進去撓他的癢癢。

殷優的笑着醒了過來，順帶把賴床的霍迅也給震醒了。

怕癢是殷優的弱點，殷剎再清楚不過了。

殷優伸完懶腰之後就開始跟殷剎抱怨他的特殊的叫起床方式。

殷剎聽是聽了，但卻在計劃明天該用哪種方式叫醒哥哥。

兄弟兩拌嘴的時候，沒注意到前面的行人，殷優撞上了一個妹子，妹子重心不穩，手中抱着的沉甸甸的課本掉到了地上。

“哇！！抱歉抱歉！”殷優連忙蹲下幫她撿書，一個勁地道歉。

殷剎嘆氣，也蹲下幫忙，“哥，叫你走路不看路。”

也不知道是誰讓他走路不看路的。殷優心想，瞪了弟弟一眼。

“沒事沒事……”妹子也忙着撿自己的書，擡起頭看了眼撞到他的男人。

“啊……”妹子一看的殷優就驚呼，“就你了。”

“啥？”殷優一怔，對妹子的話語完全意義不明。

“就是這樣，希望你能當我的模特！”妹子抱着書，甜甜地笑着。

“你是本部美術系的？”殷優反應過來。

“嗯！我叫吳穎玉，美術系大二。正在為下周的美術比賽發愁，你的出現真是上天給予的饋贈啊……”吳穎玉激動地看着殷優，“你叫什麽？一會有空嗎？留個聯系方式吧？”

“呃，啊，哦……我叫殷優，一會有課，聯系方式……手機號成嗎？”看着殷剎的臉色愈來愈黑，殷優知道自己不宜再跟面前這個活潑的妹子糾纏了，趕緊草草地把號碼抄在紙條上，撕下來遞給吳穎玉，便扯着殷剎朝教學樓跑。

“嗚哇，我果然不是很擅長對付女孩子啊……”一口氣跑上五樓，殷優抹了把汗，舒了口氣說道，“不過剛剛的妹子還真是可愛啊，你說是吧殷剎？”

殷剎沒有應他，一反常态地，把殷優的書丢給他。

“殷剎？”殷優手忙腳亂地接住殷剎抛過來的書。

“快去教室吧，要上課了。”殷剎說，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

啊，這個情況，莫非是吃醋了……

被晾在一旁的殷優想着，緊接着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病理學課上，殷剎板着臉。

腦中翻騰的都是剛剛的場景，殷優對着那個女孩露出的笑容，驚訝和窘迫。

一想到哥哥有可能會喜歡上她，殷剎緊咬着牙關，把手中的水筆捏得發出咔咔的響聲。

坐殷剎旁邊的同學見他一臉要上去用筆戳死講師的表情，流着冷汗往旁邊挪了挪。

下課後，殷剎撥通了殷優的號碼。

“哥，晚飯……”

“抱歉弟弟！晚飯我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吃了！”

“……”殷剎低下頭，一臉陰沉，“是那個女人的事嗎？”

“是啊，吳穎玉她說今晚就要開始畫，讓我晚上過去當她的模特。我也不好意思拒絕，畢竟白天的時候撞倒她了……”

“是嗎。”

“嗯嗯，所以晚飯就算了，我自己在外面解決，我會早點回去的……喂喂？怎麽挂了……”殷優的話才說一半，殷剎就挂斷了，疑惑地看了眼手機，便鎖了屏放回褲兜裏。

晚上，美術教室內。

殷優一進門，就聞到油彩顏料特有的氣味。

“唔哦——好多畫——”

殷優看着牆上地上和桌上擺着的作品，跟個好奇的小孩一樣湊上去看。

“那邊都是歷屆學長學姐們的作品，厲害吧！”吳穎玉整理着自己來帶的畫具，“殷優，你來這個臺子上。”

“嗯嗯，要擺什麽樣的姿勢？”殷優很聽話地走了過去，站在正對吳穎玉的臺子上。

“我想想哦——”

在吳穎玉的調整下，最終定下了殷優坐在有扶手的椅子上，看向遠處的姿勢。

最後，吳穎玉把燈光調整好，就坐在折疊椅上，開始畫。

畫畫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打好線稿，最快也要一節課的時間。

殷優不能亂動，唯有眼睛可以随意轉動。

于是殷優就百無聊賴地打量起這個教室，把這裏的每一盞燈，每一幅畫，每一個石膏像數了個遍。

最後像是被一個物件吸引，視線凝固住。

那是一個石膏像。

女人，半身，沒有四肢，頭微垂，頭發似是古代西方的樣式，對美術了解甚少的殷優猜不出這是哪個人物的石膏像。

明明跟其他的石膏像放在一起十分協調，卻讓殷優有種怪異感。

但具體說不出哪裏怪異，硬要說的話，就只能是直覺了。

殷優就這樣盯着那個石膏像直到吳穎玉完成線稿。

吳穎玉低頭整理着畫具，當她整理好擡起頭時，殷優已經從臺上走到了陳列櫃前。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的幫忙，我肯定會拖稿拖到比賽日的……”吳穎玉說着感謝的話語，但見殷優似是沒在認真聽，心下疑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這個石膏像……”

“你說這個？這是好幾年前才放在這個畫室裏的，聽說是某個學長為了報答老師，在畢業前特地做了這個當做贈禮，之後就一直留在畫室裏了。”吳穎玉回憶道，“不過你眼光真好，一下子就看出了這個跟其他的不同呢！”

“還，還行吧，哈哈……”殷優撓了撓頭，視線在那個石膏像和吳穎玉之間飄忽不定。

——難道她沒看到，這個石膏像在流着血淚嗎？

在殷優的眼中，濃稠的血液從石膏像沒有瞳仁的眼中流出。

石膏像中發出女人細微的哭聲也竄進他的耳中，明明是幾不可聞的聲音，卻像是在他耳邊敲鑼打鼓一般，讓他的耳朵與腦袋陣陣刺痛。

“因為我的出現，活化了在畫室裏的鬼魂嗎……”殷優心想，霎時間想起了殷剎，如果他此刻在自己的身邊，就不會有這種情況了吧。

“這個石膏像，還是早點處理掉的好，裏面估計有……”

“屍體”二字殷優難以啓齒，忍着強烈的不适感和嘔吐感，殷優強撐起笑臉，委婉地拒絕了吳穎玉，道出了自己不願再來這裏的想法。

吳穎玉雖感覺有些奇怪，但也不勉強挽留，送走了臉色蒼白的殷優，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個石膏像上。

殷優走出本部的教學樓，看見殷剎正站在門口，等着他。

“弟……”殷優想要上前，卻腳跟發軟，眼看着就要栽到地上。

殷剎抱住殷優，背對着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你又遇到了。”殷剎說。

被石膏上傳來的怨氣感染，殷優的眼淚像開了閘似的止不住，他抽咽着，在殷剎懷裏的身體顫抖不停。

殷剎嘆了聲。

“優，你如果待在她身邊，是會傷害到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拒絕了她……”殷優斷斷續續地說着，就算閉上眼，眼淚還是會繼續流出。

這是他的靈魂為了另一個可悲的靈魂所流的淚。

殷剎像是撫慰受傷的動物一樣，撫摸着殷優顫抖的後背，“放心，已經沒事了，優，我在你身邊，你會是安全的，不必擔心，沒有東西能夠傷害你。”

殷優脆弱的模樣倒映在殷剎深邃的瞳中。

沒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幾天後，警車停在了本部教學樓和高奇翰家樓下。

石膏中藏着一具被肢解了的女屍的事暴露，傳得滿城風雨。

在那之後，殷優再也沒有接到吳穎玉的電話。

他并沒有如殷剎想的那樣喜歡上她，一切都歸于平靜，此時，陪伴在他身側的，只有殷剎自己。

殷剎看着伏在桌上，熟睡着的殷優，将毯子蓋在他的身上。

但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忙自己的事，而是搬了張椅子，在殷優身邊坐下。

深夜裏，一盞燈，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距離殷剎攻下殷優同志還有80%（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