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湊錢
賓客走了之後,幾個下人都在堂屋院子裏灑掃,弟弟牛倌兒正随定二奶奶在房裏,阮嘉定則看蜜娘在寫字。
“這個字上寬下窄,筆鋒要有,嗳,對。”
蜜娘照她爹說的又重新寫了一遍,她可不能真的在家避暑,故而還是按照在學裏的時候每日起來早讀,讓阮嘉定給她講半個時辰的四叔,再開始練字,彈琵琶等等。
其中桂大奶奶的兒子因為要考府試,也過來她家住下,這位來了之後搬了不少新家具和下人過來,桂大奶奶更是雞鴨魚肉送了不少來。
阮十一雖然都是快做爹的人了,但還是沒什麽定性,見着蜜娘還想抱她起來轉圈,還是阮嘉定道:“十一哥,我七歲了,是大姑娘了。”
阮十一這才讪讪的放下手來,表姐有身孕後,小夫妻也不是沒想過未來生個什麽樣的孩子,若是生女兒,長的像蜜娘這般玉雪可愛就好了。
不過呢,當阮十一見到蜜娘讀書之勤奮,還知道她不過才學了大半年,實在是佩服不已。
“小蜜娘,日後你興許是咱們家的才女呢。”
阮嘉定驕傲道:“蜜娘進學最晚,卻每次季考都能拿第一,我都擔心拖她後腿,每天必須抽半個時辰教她,她也很有悟性。”
其實阮嘉定這半年在書院也未嘗不是勤學苦練,如今回來除去閑暇之時指點阮十一和蜜娘,幾乎一直在書房中。
在家的這一個月蜜娘沒有一刻放松,定二奶奶都摟着女兒道:“你也松快些,無須那麽累。娘坐月子,管不了你那麽多,你要好好吃飯,想吃什麽跟好婆說,聽到了麽?”
丈夫作為廪膳生,替人做保,差不多收入了二三十兩銀子,這還已經是剔除把一些品行不端還有不太熟的人,否則收入更多,聽說阮嘉定府學的一位廪生來者不拒,賺了七八十兩。
定二奶奶這才知道這秀才和秀才也是不同的,讀好了書,還真的可以掙錢。
有錢了,當然手頭也就寬綽些,定二奶奶也在好婆的叮囑下還多坐一個月的月子調理身體。
她對女兒也不虧待,昨兒還讓人熬了大骨頭給她吃。
“娘親,女兒都要成大胖子了。”蜜娘親了弟弟牛倌兒的小臉蛋,對母親撒嬌。
定二奶奶搖頭:“胡說,我女兒生的多好看啊,況且今年這麽辛苦,我就怕你太累了。”
蜜娘道:“女兒才不累呢,女兒恨不得多學些好處,現在娘親生了弟弟,娘親才是該好好保養。”
“明兒就要去學裏了,不要太辛苦。”
“知道了,娘親。”
一個月沒見,大家再次見面都分外高興,計春芳去莊子上度假了,臉都曬黑了許多,但她精神極好。
“我們累了,就在石凳上歇息,涼風習習,樹蔭又茂盛,每日不必用冰,睡的極好。”
蜜娘羨慕道:“我脖子上都長了痱子,還好是我晚上在外擺了涼床歇息才好許多。”曾經她也是用冰之人,還嫌棄冰太涼了,如今才發現冰的好處,只可惜,冰太貴了,常人買不起。
郭瑤玉立馬從荷包裏拿了痱子粉遞給她:“我也怕熱,常備了痱子粉,你拿去搽吧!”
她看起來已經沒有之前的沉郁之色,和以前一樣,一派自然。
“多謝課長。”蜜娘其實痱子早消了,但還是接受郭瑤玉一片好意。
新的一天,蜜娘依舊是學的如火如荼,薛先生看她寫的字,和對的詩都不禁道:“你在家也是一直在學麽?”
蜜娘搖頭:“也沒有一直學,就是我爹在家會指點一二。”她也不能太拉仇恨了,這樣也不是一件好事。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薛先生卻道:“已經很不錯了。”
下半年她們還要學一門制香,一共要交三錢銀子,蜜娘對制香非常感興趣,她常年在宮中也用香,但更多的是辨別裏面有沒有什麽害人的東西。
至于三錢銀子,蜜娘都不必和爹娘說,她小人家自己就有。
郭瑤玉收前六個人的時候很順利,但是在周福柔這裏,就卡殼了。
周福柔難為情道:“課長,我,我沒錢…”
姑娘們都是不忍見同學為難的,郭瑤玉便號召大家一起湊點錢給周福柔跟周福柔交了算了,大家也都同意。
文人們最喜清香,薛先生先教她們制作柏木香,再有桂花香,百花香。大家在制香時都很放松,偶爾還閑聊一二,姑娘們也是自有煩惱。
大姑娘們湊在一起說家長裏短,小姑娘們則是聯詩成句玩兒。至于陶淳兒和王素敏兩個定了親的,則是說些悄悄話。
唯獨周福柔落單了,好像哪個團體她都擠不進去。
計春芳和郭瑤玉說悄悄話,這裏涉及女兒家的心思,不方便讓人聽。她和蜜娘洛秋君不熟,和郭瑤仙倒是熟一點,但是郭瑤仙和蜜娘她們對詩對的難舍難分,她也插不進去。
周福柔很想離開這裏,薛先生說的那些她聽不懂,好像短短半年大家都變了一樣。
殊不知,大家也實在是不知道和她說什麽,如果說蜜娘是後來的,但是堅持跟上,前幾個月幾乎是周福柔在和別人打鬧時,她在背書讀書。但是,周福柔卻一直跟不上,一日兩日大家可以幫你,時日長了,大家就很難幫到你了。
尤其是薛先生的女學,爹娘送她們來,不是消遣的,都是想學些東西的,除了計家陶家,其餘人家境都不是特別富裕,大家更不願意浪費銀錢,也很珍惜女學的時光。
蜜娘把制好的香拿回去送給定二奶奶,她娘看了也很是新奇,小弟弟乖乖在一旁酣睡着,她上前親了弟弟軟乎乎的小臉蛋一口。
“蜜娘,下一次就不能再替那周福柔湊錢了,自古救急不救窮,總不能一直靠你們救濟吧。”
“當時課長是怕她尴尬,所以讓大家夥兒一起出錢。”蜜娘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定二奶奶就道:“若是咱們家沒閑錢,大不了就不學,讀書寫字也是可以的。”
蜜娘颔首:“女兒知道了。”
可被定二奶奶料準了,下一回,薛先生要教大家做絹花絨花,這些材料得自備。
蜜娘頭先就跟定二奶奶說了,下學後就和二妞買了才回家。到了次日,周福柔又是沒帶來,薛先生不免生氣。
“周福柔,我不是說了今日要學紮花的麽?這屬于婦容之列,你怎麽沒帶來呢?”
周福柔捏着衣角,一雙大眼睛盛滿了淚水,很是不安道:“先生,我姑姑不讓我買。”
她其實回去說過,但是姑姑看了看姑父眼色,對她搖頭。之後,她又想去求張夫人,畢竟張夫人對她很好,姑姑也樂意帶她去給張夫人請安。
哪裏知道張夫人說從薛先生那裏打聽到她學問最差,非常不高興,讓她一定要用心,若是不用心,就浪費了她的一片心意。
周福柔更是覺得委屈。
薛先生見她這樣,也就不好說什麽了,只問女學生們有沒有多的,陶淳兒遲疑了一下,被王素敏拉了一下,就沒說話了。
便是計春芳知道周福柔頗受巡按夫人的喜愛,也沒出頭,她觀周福柔懵懵懂懂,這巡案夫人明年就要走了,這毛丫頭也不堪大用,甚至計春芳都不知道怎麽巡案夫人會看上她。
要說看上阮蜜娘還情有可原,畢竟蜜娘實在是小小年紀就已經初露傾國之色,才學又好,人更是伶俐聰慧。
真是想不通。
薛先生當然也不願意為了周福柔破規矩,今兒是她沒帶來,下次豈不是都讓先生出錢,這個頭可不能開。
周福柔委委屈屈的靠在陶淳兒身邊,陶淳兒倒是小聲問道:“去年咱們作畫,張夫人不是也送你畫筆顏料麽?她是認得薛先生的,咱們這些日子要的東西,總該替你備着吧,你的處境她又不是不知道。”
“約莫是我考的差了吧。”周福柔難過道。
陶淳兒搖頭:“可是你去年不也是倒數第一,那個時候她不是還對你好好的麽?”
蜜娘聽到這句話也深以為然,周福柔本身底子薄弱,既然去年倒數第一都待她那麽好,今年怎麽就變了呢?
想到這裏,蜜娘又看了周福柔的衣衫,好像自從她季考得第一之後,周福柔就沒穿過軟緞了。
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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