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江總,派去跟蹤夫人的人彙報說,夫人已經從林世偉在郊區的宅子裏出來了。”
“臉色瞧着很不對,可能是林世偉對他出言不遜……”
秘書候立在江故身側,低着頭小聲彙報道。
房間裏一片昏暗,只有彌散着的酒氣刺激着神經。他等了幾分鐘,遲遲沒有等到江故的回複,不由悄悄擡眼瞟去。
坐在床沿處的男人脊梁筆挺,面容大半隐藏在黑暗中,棱角分明,神色寡淡。處處透着久居高位的人獨有的壓迫感。
幽黑的眼眸不知看向何處,冷冽得沒了溫度,似是察覺到秘書的目光,他側臉眼尾淡淡一掃,仿佛被毒蛇盯上,秘書後背登時蔓上了一股寒意。
“知道了。”
江故垂眸看着地板上周子澈未來得及擦幹淨的血跡,削薄的唇抿成了一道凜冽的弧度。
“你可以走了,如果在路上遇到夫人的車,他詢問你為什麽來,你知道應該怎麽說。”
“……是。”
“周哥,你看,那不是江先生秘書的車嗎?看方向……似乎是從先生家裏出來的。”
周子澈蜷着身子坐在後座上,身上蓋了一條薄薄的毛巾毯,桃花眸阖着,像是一尊雕塑,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小張助理又提高嗓音問了一遍,才得到周子澈輕聲的回複。
“你打個車燈……讓他停下來。”
兩輛車相繼停靠在了路邊,周子澈強打起精神,降低了車窗,看向站在車門外的秘書。
“你是剛從先生那裏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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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剛才接到先生電話,說是他醉酒頭疼,身體很不舒服,您又不知為何不在家,我就帶着私人醫生過去看看。”
周子澈點了點頭,笑容有些苦澀。
“好,麻煩你了……先生他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吃過藥,已經好多了。”
“嗯,那你快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家門打開,裏面寂靜一片沒有任何聲響。周子澈換拖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受傷的腳底已經發炎,紅腫了一圈,傷口變成了褐紅色,像是一條猙獰的蜈蚣。
這只腳已經無法受力,一但沾到地面,劇烈的刺痛就會立刻擊破冰冷的麻木感,直逼骨髓。
他只得一瘸一拐地朝着樓梯走,剛拐過一個彎,樓梯上深灰色的陰影裏突然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周子澈倏然擡頭。
江故就站在樓頂,他喝酒本就不上臉,俊美的面容冷白得泛過幾道陰影,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如果這時他再看得仔細一些,他就能發現江故眼底一片漠然的神色,但是早上背着江故悄悄和林世偉達成約定,早就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
一股難以言說的疲倦感剎那席卷了他全身。
周子澈盡量加快步伐走到了江故身邊,勉強扯出一個輕松的笑。
“江故,你怎麽走出來了?我陪你回房間休息吧。”
他扶着江故的手臂朝着房間走了兩步,身邊高大的男人像是一條乖順的德國牧羊犬,由着他領着走。
“江故,剛剛我在回來的路上碰見秘書了,他說你頭疼不舒服叫他帶醫生來看。現在你好些了嗎?以後別喝那麽多酒了。”
江故沒有回答他,反平淡地問道:“你去哪裏了?”
嗓音還有些帶着醉意的慵懶沉啞。
周子澈愣了一下,腳步一頓,幾乎沒有力氣繼續走下去。
“我……”
江故難道知道了他去見林世偉的事情?
“你不是答應過我今天的工作都推掉在家裏休息,為什麽還出門了。”
周子澈順着他的話答:“是我的錯……你別生氣。”
從走廊到卧室短短的十幾米路,他們走了将近一分鐘。
“你的腳怎麽了?”
“……不小心弄傷的,沒事。”
周子澈把人扶到了床上,受傷的腳只能半懸空地不受力,他搖搖晃晃地站在床邊,單薄纖瘦的身子透過襯衣,可見骨形。
“坐下來,把鞋子脫了,我看看傷得怎麽樣。”
周子澈對上江故深邃的黑眸,不知怎麽輕微地瑟縮了一下,頭一次沒有靠過去,而是往後退了一小步。
這點傷已經算不上什麽事了。
“江故。”他喉結幾動,呼吸有些急促,話出口的時候輕得只有氣音,“我們離婚吧。”
“我說,坐下來,把鞋子脫了,我看看傷得怎麽樣……聽話,阿澈。”
鹹澀的液體一瞬間溢滿了眼眶。
江故溫柔的嗓音蠱惑着他讓他想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擁抱他,像往常一樣要他看傷,要他安慰,要他疼寵。
可是,他強迫自己把受傷的腳踩上地面,鑽心的疼一陣一陣的立即擊碎了所有的沖動,像是一把鐵鎖,将那些軟弱無用的情緒都禁锢在心底深處。
“江故,我們離婚吧。”
“有什麽話,先坐下來,我看看傷。”
“江故!”周子澈幾乎是嘶吼出聲,“我們離婚吧,現在就去民政局把離婚手續給辦了。”
他的語速很快,怕自己反悔似的。
“你放心,既然是我提出離婚的,該分的財産我一分都不要,我淨身出戶。”
“等辦好離婚手續,我們就沒有關系了,我永遠不會把我們的事情宣揚出去……你還是江氏集團總裁,我還是一個演員,沒有交集,沒有聯系。”
“為什麽。”
周子澈克制住自己想要擡起手抹淚的沖動,任憑淚珠順着臉頰線條直往下淌,滴落在手背,冰涼濕潤。
“什麽為什麽。”
他鼓起勇氣,擡眸直視了江故的眼神。
眼前他深愛的男人神色冷峻,眸裏的墨色深沉,同冷白的膚色形成了極致的反差。
他一向知道江故長得很好看,好看到曾經他出席活動,有人以為是哪個退圈已久的明星來了,一度在網上登頂了幾次熱搜。
他以為自己看了那麽多年已經厭倦了。
但是原來沒有。
“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嗎,江氏集團快要不行了。我為什麽還要跟着你。”
江故狹長的鳳眸有一瞬的撕裂。
“阿澈……你在撒謊。”
“誰撒謊了?!”
周子澈哼笑出聲,腳上本來已經凝固的傷口又裂開來,汩汩地往外滲着血。
“我現在事業正在上升期,無數的商業資源都來找我,很快我就要參演一部名導的片子,我有粉絲,我有熱度,我為什麽要賠上自己的人生來替你還債。”
“我又不是傻子。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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