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說清楚
江以誠這招挑撥離間非常成功。最重要的是江以誠挑對了時間——只要他稍微晚一點說等景初從剛剛的失落中緩過勁兒來,這句話絕對讓景初對他産生厭惡。
景初的性格就是這樣,只要他認定的人,別人稍微在他面前說這個人哪怕只是一點點不好,他就會認為說閑話的那個人純屬無聊得蛋疼。景初認定的人向來只有他罵得別人罵不得。何況江以誠在景初眼裏已經劃為挖簡白牆角的小人行列,試問一個準小三不知檢點地在人前诋毀賢良的原配,正常人能看得下去麽?
但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江以誠這幾個字卻好似忽然一支支鋒利無比的箭,精準無比地射中景初的心事。
他和簡白複合一個多月了,起初搬進簡白那幢小別墅,被別墅裏的一大群人無微不至地伺候,景初心裏雖有些別扭,但還是非常快地使自己融入屬于簡白的,貴族式的生活。那種生活非常虛幻而且不真實,可景初還是滿心歡喜,因為他知道簡白是真真正正地讓他了解屬于簡白的世界,而不只是學校裏那個博學多識的簡教授的世界。
可自從參加那個酒會以後,景初就發現自己心裏有些難受了。他難受的原因是簡伊說他沒有經濟基礎難怪別人都以為他是簡白包養的小情人兒。這句話對于一個有自尊的成年男人來說,比直接指着鼻子罵更羞辱人。何況景初一向是一個非常驕傲而又有點敏感的人。
景初最近已經很努力地找工作了,他很想早點經濟獨立出去,他不想總是被人戳脊梁骨說他是個被包養的小情人兒。但總是事與願違。他和簡白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江以誠的這一句話讓景初的臉瞬間白了三分,他猛地擡眸惱怒地瞪江以誠,然而碰觸到江以誠那非常真誠又有些哀傷的眼眸的時候,卻又心虛地把目光瞥向另一邊。他看不得江以誠這樣的表情,仿佛在為他尴尬的處境遺憾感傷。
“學長,我想我和簡白怎樣都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一個外人好像沒有什麽資格評價吧?”景初也是氣瘋了,否則他絕對不會随便對一個人當面撕破臉皮,說這種令人寒心的話。
可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感情就像穿在腳上的鞋子,合不合适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抱歉,我失言了。”江以誠賠笑。
景初不想理睬江以誠,于是把頭瞥向另一邊,直勾勾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紋不說話。
然而江以誠仍舊保持愧疚的微笑,得體而又紳士,甚至看到景初如今這個反應之後,眼底漸漸浮現出笑意。
簡白比他有錢有權又怎樣?對方不過生在了一個好的家庭,可他卻用了比別人多出十倍的努力才換來今天的成就——盡管他的這點成就在簡白眼裏不值一提。可似乎,他才是最适合景初的那個人呢,至少他們在一起,不會有人産生一種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感覺。
江以誠在這一刻甚至覺得沒必要再利用潘顯把景初和簡白分開,像景初這樣自尊又敏感的小人兒,怎麽可能這樣過下去?
不過這樣尴尬的沉默只維持了不到幾分鐘。
景初忽然想起來此刻趁簡白不在,有些話應該攤開來跟江以誠說清楚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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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說:“學長,我覺得以後我們沒必要再聯系了。”景初說這話的時候毫不猶豫,事實上如果不是剛剛江以誠惹怒了他,景初說這種話的時候肯定沒法說得這麽流暢。
“就為了我剛剛說的那句話?”
“不是。”
“那……”江以誠被景初這麽突然打擊,腦子瞬間轉不過來。
“學長,我想這個決定對誰都好。”景初不想解釋太多。
“……”江以誠不說話了,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自從他出了社會,臉上永遠都保持淡定從容的微笑,可這一刻,他的臉部輪廓卻繃得很緊。他沒想到景初竟然為了簡白,甚至可以直接地把他推得遠遠的,連半點機會都不給。
包房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得仿佛一粒灰塵掉落在地毯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良久。
江以誠沉聲問道:“阿初,你愛簡白嗎?”
“……”景初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一向對這種事要比一般人都要保守很多,在人前承認他愛上一個比他大整整十六歲的老男人,他沒法說出口。
在這個說“我愛你”泛濫的年代,景初只記得他從小到大只說過一次。那次還是他在年少無知天真幼稚的時候,跑去跟簡白說他愛他。其實那時候的他未必知道愛的完全含義,他只知道每天能看到簡白,就歡喜得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可這一個月來發生那麽多事情,景初已經有點不敢确信他對簡白的感情,還是不是當年那樣純粹單純的愛情了。有太多的人和事都超出了景初的預想,原來相守真的比相愛難。唯一沒變的,大概就是景初一心一意地想跟簡白生活下去的心思了。
不過景初這一刻不介意說點非常惡心的話讓江以誠徹底死心。
沉默了片刻後,景初微微一笑:“這話我還真的不能回答你。”
江以誠詫異地盯着他。
“或許再過幾十年,等我臨死前的一刻能回答你這個問題。”景初說,他這完全是在套用微博上的那些情感小段子,但煽情效果明顯,“江以誠,我想在此之前,我會親自試驗是否真的愛他,等我跟簡白生活個五六十年後,就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了。”
景初其實只是想拐彎抹角地跟江以誠說:你別打我們的主意兒,我還要跟簡白生活一輩子呢。
江以誠的表情很僵。
不過就在這時候,包房的門口被人輕輕推開。進來的是簡白,他手裏還拿着手機,顯然他跟江喬通完電話了。
景初的耳朵瞬間通紅,他不知道簡白是不是聽到他剛剛那段極為惡心肉麻的話。盡管剛剛的話只是套用微博上的小段子,但這話到底出自他的真心。
如果這種惡心肉麻的話被簡白聽到……讓景小爺情何以堪吶!
然而簡白在門外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景初的最後兩句,這時候看到景初兩耳朵漲紅的樣子,心底便趟過一股淡淡溫暖平和的流,他恨不得此刻就把這只時而別扭的小貓抱在懷裏狠狠地親一口。
簡白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救了——如果失去景初,那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己這日子應該怎樣過下去。
大步走到景初身邊坐下,在桌子下把手覆蓋在景初的手背上。然後簡白抓起景初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朝江以誠微笑,笑容溫柔得簡直可以化出/水來。
“江先生,你看要不我們走吧。”飯也吃了,該說的也都說了,這時候沒必要繼續相看兩厭了。
江以誠點點頭,站起來。他的表情有些難看,不過還是勉勵保持自己沒那麽失态。他微微一笑,說:“今天本來應該我請客,沒想到沾了簡先生的光,反倒免費蹭了頓飯。如果簡先生不嫌棄,下次我再請你們吃吧。”
“我只是借花獻佛罷了。”
“……”江以誠對着簡白實在無話可說,而轉過目光盯着景初,卻發現這個小人兒耳朵上的紅暈什麽時候已經蔓延到臉頰了。對方已然什麽都不必再說,就把他的驕傲和自尊打落在地。江以誠下意識地握緊拳頭,盡量把那些憤怒和不甘掩飾在表情之下。
簡白仿佛看不出江以誠表情的異常一樣,依舊保持溫柔的微笑。他剛剛無意中聽了景初的表白,而且小破孩這番話還是當着他情敵的面說的。這話的效果可比任何一種春/藥都更能營造情動效果。簡白如今看誰都特別順眼,含情脈脈得都可以擰出/水了。
江以誠倒吸了一口氣,才說:“抱歉,我下午還有個約會,就打擾你們了。”說完,擡腳就往包房外走。
“慢走,不送。”簡白依舊坐在原位置上,微笑。
江以誠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這一句,背脊不由得一僵,只是停滞了半秒鐘,就頭回也不回地離開包房了。
他們對他的存在厭惡到,甚至連站起來相送出門口這種做做樣子的事情都不屑為之。
好,很好。既然如此就別怪他以後心狠手辣。
然而簡白一言不發地看着江以誠完全離開包房後,目光卻轉移到江以誠遺留在椅子上的那一束紅玫瑰——那束可以被所有人遺忘的嬌豔的花。簡白到底心情好才沒有跟江以誠斤斤計較,否則剛剛江以誠離開的時候就提醒對方把花拿走了。
“阿初,”包房裏終于只剩他們倆,簡白也就不怕景初會因為羞射反抗,直接摟住景初的腰,把小破孩抱到大/腿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給我聽聽。”簡白享受地輕/咬景初的耳/垂。
“……”簡教授聽到這一番話後果然得瑟得飄飄欲仙了都!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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