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楚宜修呆呆的坐在床榻邊沿, 腦子裏反反複複思量。

陸瑾之此前一直生活在漠北,外人只知他是定遠侯,一直老老實實鎮守邊陲, 對他的實力評估,只注重在兵力、謀略、武藝之上。

而事實上,陸瑾之極有可能是兩重身份。

就連楚宜修也沒法真正摸透這人背後的真正實力。

陸瑾之的手……已經伸到哪裏了?

她若是逃, 又能逃到哪裏去?

頭疼、胸疼、胃疼,哪兒哪兒都開始疼, 楚宜修身子一軟,索性重新躺倒在了床榻上,她唇瓣上還殘存着男人的氣息,是檀香與薄荷相交織的氣息。

楚宜修閉了閉眼, 在千工大床上滾了幾圈,對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

這廂, 陸瑾之款步邁出府門,小厮已經備好馬車,但陸瑾之卻揮手, “把‘獵豹’牽過來。”

盛暑天, 還是騎馬才更加暢快。

他不久之前還溫香軟玉在懷, 此刻沒法快速消停下來,騎馬兜兜風也是好的。

陸瑾之唇角含着笑意,眉梢隐隐透着一股風流, 一個不經意的擡眼間的動作, 也是肆意灑脫。

李年與張峰暗暗觀察着自家侯爺。

如今的侯爺,還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侯爺難道忘了, 他昨個兒還受家法了呢。-_-||

不過, 侯爺素來自信, 且侯爺的自信不會輕易被任何人,亦或者事情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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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小厮去馬廄将‘獵豹’牽了過來。

這匹是純種汗血寶馬,比尋常戰馬高出了一大截,身高八尺的男子都不太容易坐上去,陸瑾之輕松一躍,跳上了馬背。

‘獵豹’極通靈性,除卻陸瑾之之外,無人可以騎它。

“駕!”

陸瑾之踢了馬腹,飛快騎出巷子,往皇宮方向而去,身後的随從火急火燎跟上去。

侯爺啊……您近日來相當狂妄啊!

就連騎馬的姿态也仿佛透着飒氣。

小片刻過後,巷子裏才恢複安靜,周禦史從隔壁周府出來時,迎面就是一陣灰塵漫天,今年入夏之後,鮮少有雨水,周府後院子有沒有池塘,不像定遠侯府占了大半個巷子,後宅還有通往護城河的深潭。

“咳咳咳……”周禦史以拳抵唇,猛咳了幾聲,擡手揮了揮拂面而來的塵埃。

這個定遠侯,又擾民!

周禦史喜靜,且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看見誰都想挑出毛病。

他又想暗暗搓搓去彈劾了,但這次理由不夠充分。

這條烏衣巷,本可以容納五六戶人家,但陸家百年前開始,陸陸續續買下了其他人家的宅子,不斷擴充府邸,如今整條巷子除卻周家以外,都是陸家的地盤了。

周禦史很有危機感。

等到塵埃稍稍平息,周禦史才出門,他也被靖帝召見了,他猜測陸瑾之剛才也是為了入宮。

皇宮,禦書房。

陸瑾之款步邁入大殿時,步履生風,绛紫色錦緞長袍襯得他豐神俊朗,腰上挂了一塊羊脂玉雕刻的貔貅,他身型比一般男子高大不少,又是武将出身,更讓人側目的是他的這張臉。

陸瑾之文武雙全,既有文人墨客的儒雅,也有武将的飒氣。

他有足夠的資本讓全天下女子傾心。

禦書房還有幾位大臣,其中不乏年輕的臣子,可陸瑾之一到場,所有人頓時顯得微不足道。

靖帝看着這樣的陸瑾之,內心暗暗輕嘆:瞧瞧,陸家的子嗣,不同凡響啊。

再想想自己的幾個兒子……

為甚優質的孩子都是別人家的?!

“臣拜見皇上。”陸瑾之作揖行禮。

靖帝打量了他幾眼,再比較那日醉酒的陸瑾之,發現還真是判若兩人。

靖帝不便直接問罪。

那點小過錯算不得什麽,若是這就問罪,顯得他針對陸家。

靖帝朗聲一笑,“哈哈!陸卿,你現在酒醒了吧。”

禦書房內,幾位大臣面面相觑,神色古怪。

陸瑾之反而半點不尴尬,在宮裏鬧出的事,遠不及在他在陸家的所作所為,他都習慣了。

內心強大的人,無堅不摧。

他心情依舊極好,抱拳道:“皇上,臣已經徹底醒酒,那日是臣唐突了,委實不勝酒力,竟說出了實話,還讓突厥使臣顏面無光。不過,臣并不後悔。突厥此番來朝,但凡惹皇上半點不悅,臣定以命相搏。”

連帶着靖帝在內,衆人俱是深吸一口氣。

瞧瞧,定遠侯這語氣,敢情還想邀功。

陸瑾之一言至此,靖帝還能說什麽呢?

他把陸瑾之視作最為忌憚的人之一,可人家陸瑾之卻處處表露忠心,他就算是不信,也得裝作信任。

靖帝又是朗聲一笑,“得愛卿這般猛将,朕實是欣慰。”

周禦史姍姍來遲,聽見靖帝褒贊陸瑾之,他原本還想彈劾一番,卻只能選擇罷了。

是以,衆人都到齊,靖帝才提及突厥太子與使臣此番來朝之事。

“突厥此番來朝,欲要聯姻,衆卿如何看待此事?”靖帝問道。

他不可能将自己唯一一個還沒出閣的五公主嫁去蠻夷之地。

而今日召見入宮的幾位大臣,都是家中有适婚的女兒,亦或是妹妹。

靖帝的意思已經是昭然若揭。

周禦史立刻想到自己的女兒,他垂眸不說話,心裏暗暗念叨皇上的陰險用心。

其他幾位官員也對視了幾眼,皆露出為難之色。

突厥蠻夷,野蠻殘暴,華夏中原的女子都是嬌滴滴的女兒家,若是嫁去蠻夷之地,嬌花遲早會凄慘凋零。

陸瑾之這時抱拳,他有兩個尚未婚配的妹妹,陸家與突厥有血仇,若是陸家女子嫁入突厥,等同于是踏上黃泉路。

“皇上,臣鬥膽,不贊同聯姻。我朝女子,決不能嫁入蠻夷之地,若是皇上信任,就将突厥來朝一事,交給臣來處理,臣定讓他們如何來,再如何走。”

陸瑾之直接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本朝女子,本朝的将士保護。

若是就連女子都保護不了,陸家還算什麽肱骨之戶,他還算什麽護國大将軍。

明知這可能是個局,陸瑾之還是接招了。

此時,周禦史擡眼看了一下陸瑾之,頓生好感:這個陸侯爺,還算有點血性。

看在他如此剛烈的份上,周禦史打算對陸瑾之多多包容一些。

靖帝露出欣慰之色,“有陸卿這句話,朕就放心了!”

接下來,靖帝就與大殿內幾人商談了幾樁政務,還特意留了這幾位大臣用午膳。

午後,陸瑾之離宮之際,恰在千步廊碰見了衣着華貴,走路生香的長公主。

陸瑾之不笑時,給人過分清冷之感,他駐足,抱拳作揖,“殿下。”

長公主明豔的紅唇揚了揚,笑起來風情萬種,雖是中年女子,但風韻猶存,肌膚飽滿,身段妩媚,她笑道:“賢婿啊,在本宮面前無需如此客氣,喊岳母才叫合适。”

長公主上下打量陸瑾之,越看越滿意。

陸瑾之擰眉。

他不喜被人盯着看。

但換成是楚宜修,就又不同了。

陸瑾之不/欲/繼續糾纏,面無他色,道:“岳母。”

長公主燦然一笑,嗓音曲折婉轉,“哎!好女婿,本宮的嬌嬌可惹你不悅了?她若是惹了麻煩,你就好生訓斥她,莫要給本宮退回來。”

陸瑾之,“……”

長公主又是一聲長嘆,“本宮将她養大,已經是對得起她那個不負責的爹了!”

陸瑾之對長公主的情史并不感興趣。

長公主風評極差,常年來都是放蕩不羁,至今未嫁,沒人知道楚宜修的親爹究竟是誰。

陸瑾之俊臉緊繃,“岳母若無旁的事,小婿就先出宮了。”他不卑不亢,但又态度謙遜,仿佛當真臣服。

長公主揮揮白嫩的手,目送着陸瑾之離開,唇角揚起一抹美豔的弧度,眼神愈發意味深長。

身側心腹道了一句,“殿下,您因何發笑?”

長公主稍作收斂,“本宮的眼光不會出錯,這個陸瑾之一定能幫本宮達成所願。也不枉本宮嫁出了養了十多年的小嬌嬌。”

心腹,“……殿下說得是,殿下的眼光一直都是極好的。”

宮門外。

陸瑾之剛剛跨上馬背,周禦史提着錦袍下擺,一路跑過來才勉強追上,他喘氣道:“侯爺,你可定要阻止聯姻一事,若有任何需要幫助,你知會本官一聲。”

陸瑾之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周禦史,挑了挑劍眉,“周大人,你可真善變,你不是要彈劾本侯麽?”

周禦史臉上笑意僵住,“……”他都示好了,這個陸瑾之還想怎樣?!不要不知好歹!

陸瑾之一言至此,直接調轉馬頭,踢了馬福離開,又給周禦史留下一陣塵埃。

周禦史張了張嘴,吃了一嘴灰,頭一次碰到硬茬了。

陸瑾之回到陸府,讓人将陸家衆人都召集到了前院大廳。

楚宜修以身子不适為由,沒有露面。

聽了下人彙報,陸瑾之眉心微微擰起,有些擔心嬌妻。但眼下,還是先處理突厥太子欲/要聯姻一事。

陸瑾之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目光掃了一眼堂屋衆人,他才剛剛把話說完,陸鳶立刻拍案而起,甚是憤怒。

“我早就知道,那阿史那布沽就是奔着我來的!他早就惦記上我了!上回一戰,我就該全力以赴,割了他的狗頭!”

一旁的陸綿綿很想插話。

或許,阿史那布沽是沖着她來的也說不定呢。

陸家幾位男子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色。

陸家男子俱是容貌上乘,但陸家女子算不得傾國傾城,倒是英氣俊朗。

阿史那布沽身邊不缺美人,斷不會為了陸家的姑娘,就不惜冒險來本朝國都一趟。

陸老太君清了清嗓門,“咳咳,老六,莫要慌,你幾位兄長不會讓你嫁去突厥,實在不行,立刻給你尋一門親事便可。”

兩個孫女年紀都不小了,也都該定親嫁人了。

陸老太君覺得這可能是個機會把兩個孫女嫁出去。

陸鳶立刻反駁,“祖母!我才不要嫁人!”

陸綿綿喝了口茶,有六姐姐擋在前面,她倒是不急。

老太君臉一沉。

郡主那樣的小姑娘雖是柔弱,可招人喜歡啊。

再看看自己的孫女……

老太君又是眉頭緊蹙,罷了罷了,還是不要過多比較的好。人啊,之所以痛苦,就是比較的太多了。

若是不做對比,自家的孫女兒,看着勉強還算順眼。

陸瑾之這時道:“突厥膽敢直接來我朝,委實膽大包天!既是如此,那我們陸家就給阿史那布沽幾分顏色看看。”

陸二郎、三郎,和陸五郎都表示贊同。

衆人商榷一番過後,按着往常的習慣,陸家男子都會去書房一趟,再進一步深入商榷。

然而,陸瑾之站在廊下,對陸家三位郎君,道:“今日就作罷,我還有要事在身。”

一言至此,他往後宅方向大步而去,背影都是帶着風的。

陸家三位郎君,“……”

從幾時開始,家主的要事放在了後宅之中了?

三人心中了然,只是不言明罷了。

虧得四嫂嫂過分柔弱,瞧着也不像有心機,不然……真不敢保證家主不會被迷惑。

陸清順着目光望向後宅方向,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他要不要把陌陌的反常告訴四哥呢?

可他并沒有抓到過陌陌的把柄。

就算告訴四哥,他又能說甚麽呢?

陸清心下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把陌陌查個底朝天!

楚宜修正聽陌陌彙報突厥太子打算要聯姻的事。

門外傳來動靜,楚宜修對陌陌使了個眼色,陌陌行動迅速,從茜窗跳了出去。

楚宜修美眸忽閃。

突厥與陸家有仇。

她倒是可以利用突厥,來削弱陸家的勢力。

但……

不行!

家國天下,她還是分得清的。

她與陸瑾之是私仇,萬不能牽扯到國/家/大業上面。

退一步說,如果這次陸瑾之能重創突厥,她也是歡喜的。

正擰巴着小臉懊惱着,門扇被人從外推開,楚宜修順着光線望去,就見男人大步走來。

他前一刻還是俊臉無溫,瞬間就笑顏展開,“夫人,我回來了。”

楚宜修欲哭無淚。

她從軟塌上坐起身來,陸瑾之已經來到她面前,雙手握住了她的肩。

夏裳輕薄,時下貴人盛行低領樣式的衣裙,陸瑾之居高臨下,從他的角度望向楚宜修的衣襟,一眼就能瞥見雪巅深處的弧度。

男人喉結微動,語氣更是柔和,“夫人身子可好些了?聽下人說,你又不适了?”

楚宜修擡眼,順着他的目光低頭一看,她立刻面色漲紅,小手捂住了領口。

這動作的用意已經昭然若揭,就是不給看的意思。

陸瑾之眉心稍稍一擰,半點不難為情,還蹲下身子,與楚宜修平視,笑道:“夫人,在我面前,你無需如此含蓄,放開些。”

楚宜修愕然的看着這個道貌岸然的男子。

他怎麽不直接要求她/浪/蕩/起來?!

美人雙眸瑩潤,精致的小臉還有些嬰兒肥,水靈清媚。

陸瑾之心思一動,直接湊上前,吻住她。

說什麽都是徒勞,不知這樣直接才好。

軟塌足可容納兩人,楚宜修又不能動武,完全被陸瑾之擒住,這厮還嫌不夠,大掌很快就“自來熟”了起來。

楚宜修,“……!!”

都怨蠱蟲!

不知過了多久,楚宜修昏昏沉沉,顯然是呼吸不夠。

得了自由之後,她又哭又鬧,“夫君!我、我實在難受!你……你若不還是納妾吧!”

她不願意。

陸瑾之僵着沒動,須臾,咬/了她的耳/垂。

“為夫不要妾,就要你。”

男人的低沉嗓音在耳畔響起。

楚宜修覺得自己就快要破功了。

幸而,她還掌握一門天下無敵的技能:哭功。

一番梨花帶雨,淚流不止,陸瑾之就是鐵石心腸也不能繼續為/所/欲/為。

可他也沒就這麽走了,也不知從何學來的一招,逮着兩位五指姑娘,遂一起開啓了逍/遙游。

一個多時辰之後。

楚宜修對着一盆倒入花露的水狠狠搓手。

陸瑾之卻心情極好,不以為然。

他自以為,與楚宜修已經算是世上最親密之人了,畢竟除卻楚宜修之外,無人碰過小小侯爺。

美人發髻散開,墨發及腰。

小衫敞開稍許,可看見剛剛系上去的小衣系帶。

她眼中蓄了水,聽見陸瑾之輕笑,擡眼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而,這無邊怨恨卻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此時此刻,無論楚宜修是何表情,陸瑾之都覺得甚是可人親切。

他無意中看了一眼臨窗桌案上的沙漏,詫異于自己竟然在卧房待了這樣久,明明才一會兒而已……

陸瑾之暗暗心驚,表面上并不顯。

“夫人,為夫定盡快治好你,屆時,你亦可以與為夫一樣暢/快。”

楚宜修,“……”求別說了!

她原以為母親足夠浪/蕩。

可與陸瑾之一比,或許只是小巫見大巫。

再有一兩個時辰就要日落了,陸瑾之從未像今日這樣浪費過時間,他倒還有些愧意,“夫人,我命人給你送參湯過來,那今晚為夫……就不過來了。”

海棠齋與竹裏苑,只有一片林子相隔。

而今,楚宜修已經不敢保證自己的安全了。

尤其是不久之前那一場荒唐之後,一切就像是開了個頭,後面只怕會愈演愈烈,她一臉憂愁。

“哼!你走吧!”

陸瑾之,“……”這就生氣了?

男人俯身,揉揉嬌妻的發心,“為夫明日再來看你。”

楚宜修,“……”求別來了!

陸瑾之離開之前,又恢複了道貌岸然之态,仿佛不久之前的/浪/蕩/行徑都不曾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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