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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之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數萬兵馬稍有滞後。

他總有種十分不詳的預感,整日眼皮直跳。

又無法收到侯府的消息,自是憂心忡忡、歸心似箭。

陸清與陌陌, 以及數十心腹精銳緊跟其後。

陸瑾之此番是以“攻打突厥”為名出征,他又突然歸來,且還是無召返京, 靖帝很容易找到合适的理由治罪。

故此,在入京之前, 陸瑾之命人提前将假捷報送入皇城。

他此番計劃周密,從幾個月前就已經開始部署,靖帝派出去的探子,不出意外都被他埋伏在路上的人處理了, 也就是說,靖帝與突厥那邊的消息網直接被他斷開。

就算靖帝起疑, 也只能一葉障目。

假捷報送入皇城的當晚,就連陸清也知道時局的緊張,他對陸瑾之, 道:“四哥, 如此一來, 咱們陸家別無選擇了。”

陸瑾之颔首,目光望向蒼茫暮野。

他已經幹了好幾樁欺君之罪,沒有回頭路了。

若是不繼續走下去, 陸家更是死路一條。

眼下還不知道侯府情況, 陸瑾之的手搭在了陸清肩頭,語重心長, “老五, 入京之後, 你直奔侯府,切記将之前的錦囊一一交給衛家、宣王府,以及沈玉玉。”

陸清心慌極了,“四哥,我……我曉得了!”

他不敢多問,只能照着四哥說得做。

陌陌走了過來,“算我一份。”

陸瑾之看着這對不久之前才剛剛情投意合的二人,不忍心讓一場良緣毀在他手裏。

陸瑾之道:“冀州兵力随時準備出發,咱們的人就在後方,真若出事,未必沒有勝算,不必害怕。”

陸清點點頭,站立筆直。

陌陌必然是不怕的,她長到這麽大,從未怕過。

捷報送入宮廷。

靖帝一屁股坐在龍椅上,阖眸嘆氣,左手緊握成拳,抵在了額頭。

按着他的計劃,陸瑾之不可能順利前去漠北,就算是他命大,能一路毫無阻礙趕赴漠北,但也不會那麽快就戰勝歸來。

更讓靖帝疑惑的是,他派出去的那些殺手呢?

為何無一人回來禀報?!

許久之後,靖帝睜開眼,對禦前立侍,吩咐道:“派人去城門口迎接,見到陸侯,就說……朕宣他入宮。老太君、蕭氏,還有瓊華,都在宮裏等着見他。”

靖帝疑心過重,如今看什麽都覺得可疑。

他這是毫不信任陸瑾之了。十年前,陸家人反對他,陸瑾之的父親還在先帝屍首前自刎了,可見,陸家只忠于先帝。

立侍會意,“是,皇上。”

同一時間,被困皇宮的祖孫三代,皆是臉色沉穩。

雖是不能攜帶匕首入宮,但老太君出門之前,就自己插上了一只靈芝竹節紋玉簪,也給兒媳蕭氏插了一只。

蕭氏明白婆母的意思。

她吃齋念佛數年了,早就想去黃泉路找自己的夫君,真到了這個時候倒是從容不迫。

但她二人如今都有些擔心楚宜修,尤其是她腹中的孩子。

眼看着月份越來越大,老太君與蕭氏對楚宜修的态度比此前更是殷勤。

不同的是,以前是裝的,眼下卻是真心實意。

老太君拉着楚宜修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若非是因着陸家,你也不至于淪落至此。是陸家對不住你。”

蕭氏以前看楚宜修不順眼,可自從楚宜修懷上了她的親孫子,蕭氏只覺得自家兒媳是天底下最可人的女子。

蕭氏把手腕上傳家的镯子退了下去,戴在了楚宜修手上,“無論如何,我與你祖母定護你周全。”

楚宜修看得出來,老太君與蕭氏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她心裏怪不是滋味。

她在今日之前也是虛情假意。

楚宜修莞爾,“祖母,母親,夫君定能将我們接回去的。”

她倒是半分不着急,畢竟上輩子,陸家所有人皆安然無恙。

楚宜修小腹已然隆起,四個月的身孕看着不顯懷,但她面容較之以前,豐腴了些許,妩媚華貴。

她安撫老太君與蕭氏的态度,十分乖巧溫柔。

到了這一刻,老太君與蕭氏還以為,她就是一個毫無心機、身子孱弱的單純女子。

老太君長嘆一聲,傻孩子啊,靖帝是不會放過陸家女眷的。

蕭氏紅了眼眶,只恨自己當初眼皮子淺,被仇恨迷惑了,卻不想,兒媳婦是個如此識大體的孩子。

老太君與蕭氏為了不讓楚宜修憂心,強裝鎮定。

而楚宜修自己則是當真是毫不憂心。

宮人每次送來吃食,她驗毒過後,就安心的享用美食,半點不受影響。

讓她唯一好奇的是,她那個長公主母親為何遲遲不來搭救她?

她當真是母親親生的麽?

當晚,楚宜修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前世。

陸瑾之一身銀甲,持劍殺入皇宮,她要從東宮逃走時,正好撞在了他胸膛。男人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笑起來有股淡淡的邪,“你想逃去哪兒?”

楚宜修在夢裏無論如何掙紮,最終總是被陸瑾之困在了榻上,她聽見他不止一次在耳畔說,“你我的緣分是命中注定,來生也會糾纏不休。”

來生也糾纏啊……還真是被他說中了。

楚宜修在夢裏睡了過去。

一覺到了天明。

她是被宮人喚醒的。

“侯夫人,侯爺入宮了,且随奴才去見侯爺吧。”

楚宜修揉着眼,被宮人攙扶了起來,畢竟,所有人至今還以為,她就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

宮人沒有給她洗漱篦發的機會,直接拉着她往外走。

楚宜修,“……”

皇帝舅舅當真心急。

好戲就要開場了麽?

楚宜修到禦花園時,老太君與蕭氏已經落座,她二人身後皆有人挾持。

老太君與蕭氏對楚宜修點了點頭。

楚宜修,“……”點頭也無用呀。

陸瑾之一身銀甲,他入宮時,被卸下了武器,男人長途跋涉歸來,膚色暗了一些,如此,五官顯得更加葳蕤立挺,一雙幽眸自從踏足禦花園開始,就直直望向了楚宜修。

顯然,陸瑾之自己也震驚了。

他看着楚宜修微微隆起的小腹,好半晌,唇角忽然揚起。其實,他若是真心笑起來,當真燦爛俊美,宛若有束天光乍現。

老太君與蕭氏對視了一眼,兩人似乎準備好了一會直接赴死,絕不給陸瑾之添麻煩,只要能保下楚宜修就行。

“汪!汪!汪!汪汪汪——”

這時,宮人推着一只鐵籠子過來,鐵籠子裏關着幾匹體格健碩的惡犬,惡犬狂吠不止,仿佛是嗅到了頂級美味。

靖帝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他厭倦了猜忌。十年前,他就沒打算讓陸家人活下去,可惜讓他們跑去了漠北。

此前将陸家阖府召回京,就已下了殺機。

事到如今,靖帝毫不懷疑自己的想法。

陸家就是想反!

靖帝撕破臉皮,“陸卿,你這次北伐倒是十分順利,你既如此能耐,不如再幫朕分憂。這幾匹惡犬是吃生屍肉長大,尤其喜歡靠近有孕的婦人,瓊華是朕賜婚給你的,她如今身懷有孕,朕想試試看,是你厲害?還是朕的惡犬厲害?”

靖帝此言一出,陸瑾之唇角笑意瞬間消散,眸中煞氣驟現。

老太君與蕭氏更是緊張到了極致。

好一個歹毒的靖帝!

楚宜修怔了一下,母親雖然荒唐,但有一件事說得沒錯,皇帝舅舅就是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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