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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學課上,有一留洋歸來的先生,但做派一點也不西化,還是終日穿着發灰的長袍,帶着厚厚的眼鏡,一雙斷了底的皮鞋,每天卻擦的锃亮,他姓吳,每到他這門課,何不為基本都是,半睡半醒過來的,吳老師每每看到她,免不得一頓教訓,我看她被老師訓話,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總是想笑,又不敢笑,但是這一日,她沒有無所謂,我也不再想笑

“何不為,我想問問你,你連讀書都讀不好,日後何以報國”吳老師把正在打瞌睡的何不為叫起來

“我讀得挺好,只是,有些書不願讀,而且我有我報國的方式”何不為說的好像有理有據?

“你還強詞奪理!你們知道麽?一個學生,一張課桌,一個年輕人,就是一個國家的未來,你們現在擁有着這一切,卻不珍惜,你們是一個國家的未來,卻不曾覺悟自己的使命,如今日本人炮擊大沽口,還聯合英美八國給政府下達最後通牒,提出讓我們四十八小時內,撤銷大沽口在軍事防衛的無理要求,北平有多少像你們一樣的年輕人,就在今天,在***集會抗議,要求拒絕八國通牒,可是呢,可是我們親愛的元首段祺瑞,也是在今天,就在今天,下令開槍鎮壓這些和平請願的學生民衆,你們知道死了多少人麽!?”他轉過身看看一屋的年輕人,眼中含着熱淚,幾度哽咽(究竟是誰下令開槍,後期衆說紛纭,按傅斯年的說法是鹿鐘麟,也有人指出是總理賈德耀)

“五十餘人,傷者不計其數,或許更多”近乎自語的說罷,他看着窗外,沒有再說話,這個平日我們眼中有些迂腐,喜歡講治國平天下的化學老師,一個應該鐵骨铮铮的中年男人,因為臉上無聲的淚水,已經說不話……

窗外有什麽呢?窗外綠樹發芽,校園不大,種滿了花木,一派莺飛草長春意盎然,而人心……

我看了看何不為,她低着頭,兩手緊緊握拳,抵着課桌,雙肩有些顫抖,咬着牙,額上的青筋突出,眼中噙着強忍着不讓掉下來的淚水,坐在位置上,直到下課……

這一天是1926年,3月18日

父親與其他老師,悲憤之下,撰寫長篇文章,指責怒斥段祺瑞政府,昏庸無能,學校很多同學傳閱父親的文章,而我沒有,還有些同學也是義憤填膺,寫文章怒罵當局,還有比較有“血性”的高年級同學,甚至摩拳擦掌,恨不能到北平,馬上手刃段祺瑞。這些我也只是聽着,依舊只是聽着。

但是何不為,自那節課以後,一個下午,一個晚上,還有第二天,周五一天,她都沒有說話,我想跟她說點什麽,卻不知如何說起,說什麽?問她為什麽不說話?答案我是知道的!還是告訴她,那些人離我們很遠,那些事也離我們很遠,不必挂懷,遠麽?真的遠麽?

這天回家,她依舊不說話,走出校門,在我面前彎了彎腰,我伏在她肩上,埋着頭,兩天來她一句話不說,讓我心中擔心忐忑,卻在聞到她身上淺淺的,棉油皂的味道時,煙消雲撒,我可以用這樣熟悉的氣息安慰自己,她還是那個她……

晚上到家,她終于說話了,還是幫母親燒火,聊天,飯後再陪母親納鞋底,母親量了量她的尺寸,看她就兩身衣服,要再給她做一套,她笑着配合着母親,時而擡起胳膊,時而轉過身,時而回頭跟我的妹妹逗逗,我感覺我開心極了,我又看到她笑了!

廚房,她添了一大鍋水,打算給一家人燒熱水洗澡,我看她坐在小板凳上,添着柴火,時不時眯着眼,扇扇面前的濃煙,再起身揭開鍋蓋看看,想上前去幫她,她卻不讓我進去,她說,廚房煙大,會把身上染上炭火味,我反問她,那你呢?她說,反正你又不會嫌棄我。拉着風箱,語氣淡然,就像是跟我說,她今晚吃的是炸醬面一般。這句話讓我一時赧然無措,但我還是想問,難道你就嫌棄我?想也知道答案,可我就是想問,雖然最終沒問出口,可這個問題在心裏糾纏了好一會兒,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矯情?嬌嗔?

我感覺我自顧着低着頭,抿着唇在笑,再一擡頭看她,她正半欠着身子,一邊拿着木棍往裏添着柴,一邊看着我,爐內的火焰,印着她的臉,她的笑,紅彤彤的,我感覺那火焰就這樣,要被她的笑撩出來,包圍我,燃燒我,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表情,我只知道,我今天看見她笑時,的确是開心極了,可現在,我的心情,不只是開心可以形容的了,因為,她對我笑了,我兩天沒有看到她笑了,沒有對我笑了。

父母親洗完澡,又照顧弟妹洗完,就去睡了,這時我們才去洗,是何不為說的,讓他們先洗,她怕燒的熱水不夠用,而事實是,她每次燒的熱水,都是不多不少,剛夠一家子人用,也不會浪費,她幫我洗澡,總是那麽細致,小心,不細致怕給我洗不幹淨,不小心怕洗的太慢水會涼,我會感冒,畢竟,現在還是春天呢。

回到房裏,她又開始不說話了,黑暗裏,我們并排躺着,我看不見她的表情,我想背詩給她聽,可她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不說話,讓我又不知怎麽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或許是感覺到了我的“局促”,我知道她感覺的到,哪怕是黑暗裏

“嘉毓”

“嗯?”

她翻身看着我,我也翻個身看着她,一會兒,我感覺到,她得手,放在了我的腰間,我靠近她,我們近的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吻了她,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接吻麽?我嘗到她的舌頭,在我的唇間,齒間,溫柔的來回着,她退去我的裏衣,趴在我身上,她的吻漸漸熱烈起來,迂回在我的耳邊,眉間,肩膀,當她的唇來到我的胸前時,我差一點就喊了出來,那是一種……因為舒适的快感,想要發出的聲音,雖然沒有過,但我知道,不行,因為,父母會聽到。

我抓起被子的一角,死死咬着,她一直吻着我的身體,一直到那兒,我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腿間的不停向外流的滑膩,這次沒有痛,她小心翼翼的在我的身體裏動着,那種有些酸脹,有些酸麻的陌生的快意,讓我覺得羞恥,卻又控制不住,想要的更多。松開被角,我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想了又想,小聲對她說

“快點”語罷,趕緊再次咬着被角,不敢睜眼,也不敢再松口

“好”她輕聲應着,身體向前傾了傾,怕凍着我,一手蓋了蓋身上的被子,又抱緊我的腰肢,仿佛就在那一瞬間,我感覺似乎有千軍萬馬穿過我的身體,我卻不覺得痛?以至于,讓我想起身去配合她的節奏,可是,我做不到,我覺得那樣的自己,太淫蕩了……

“嘉毓,這樣,有疼麽?”她喘着粗氣,在我耳邊小聲問道,我無法開口回答她,只能抱緊她的脖頸,搖了搖頭,她似乎更賣力了,力氣又些大,我感覺快要堅持不住,就像是被抽空的感覺?!最後,腰間一緊一松,讓我徹底在她的攻勢下“投降”!可她似乎不知道,還在我的身體裏不住的動着,我趕緊,抓住她的胳膊,因為,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她停下來,翻身躺在我旁邊,氣息不勻,看着我,過來将我擁入懷裏,把襯衣向下又解開了兩個扣子,抓過我的手,放在她光滑的肩上,我還沒緩過勁來,軟綿綿的靠着她的肩頭,聽着她的心跳,還有她在耳邊的呼吸。片刻,我聽到她壓抑的哭聲,我被驚到,我想擡頭看她,或者安慰她,可我卻沒有這樣做,只是緊緊環着她的腰,撫摸着她的後背,我想起那日在院中,讓我不舒服的,她對母親或者也是對我,愧疚的眼神

“不為,是我自願的,你不用……”不知道為什麽,我聽到自己語氣中的無奈

“不是,不是的嘉毓”她好像聽懂了我的語氣,趕忙解釋到,收起哭泣,身子向下挪了挪,看着我眼睛,跟我抵着額頭

“不是的嘉毓,不是你想那樣,我,我,……”

“…………我懂,我都懂,是家仇,也是國恨,對麽?”她沒有說話,點了點頭,是啊,她父親的遭遇,她一家的遭遇,她的遭遇,是家仇!若之前她的心中,只有家仇,只為了家仇,要去報仇,那麽三一八,是國恨的同時,也勾起了她心底的家仇,也勾起了本就埋着家仇的何不為,心中的國恨,她為什麽這些天不說話,她心中積郁,她感到自己狹隘自私,她因為遭遇不幸,就看不見別人的不幸,看到街上的屍體,她只有無奈,沒有恨,她心中時時想着,為自己父親報仇,卻沒有看到這裏有多少人,也失去父母家人,可當她聽到了,看到了,覺悟了,她卻接受不了,接受不了這樣一個,甘願任人欺侮的國家,而她又什麽都做不了,她連哭,連宣洩都做不到,她太要強!!!

若不是今晚,我們有了這樣一番親密,我或許不知哪天才會見到她哭的樣子,可我今晚見到了,雖然在黑夜裏,我看不到她的眼淚,但我知道,我已經是她最親密的人,她願意收起她的自尊,她的要強,她願意向我打開,那個本就不屬于,17歲女孩子的堅實的心理堡壘,讓我走進去,我因此歡喜,可走進去了,看到的又何其苦楚?!

我撫摸着她的臉,不知還能說什麽!她笑了,還抽了抽鼻子,這讓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嘉毓”

“嗯?”

“困麽”

“不困”

“那我背詩給你聽”

“嗯,好”平時都是我背給她聽,今天她要給我背,我緊了緊被子,抱緊她

“去吧,去吧,我要朝你飛,不用和酒神坐文豹的車駕,我要展開詩歌的無形羽翼……”

這樣一個安靜的夜裏,這樣一個踏實柔情的人,我心中充斥着滿足,還有…………甜蜜?!耳邊的聲音越飄越遠,意識漸漸模糊起來,何不為的面龐卻漸漸清晰的出現在我眼前,是在夢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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