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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回到學校，不論是在班裏還是在宿舍，何不為首當其沖的成為了圍觀對象，本就不願言辭的她，一聲不吭被同學圍着問東問西，秦遠和令萍看不過去，上前散了一幫看熱鬧的同學。

“不就臉摔破了嘛，看什麽啊”令萍

“我看不像哎，摔成這樣？怎麽摔得？”一同學指着何不為的下巴，瞪着眼睛一臉研究模樣看着何不為

“你想知道？我讓你摔一下？”令萍挑了挑眉道

“算了算了，我才不要嘞”一群同學看令萍那樣兒，不像開玩笑，很是知趣，只好散開

韓嘉毓獨自坐在位置上，看着窗邊，圍着何不為，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的一群人，不禁皺了皺眉，直到他們散去，才舒展開眉頭，大家都坐回了位置，韓嘉毓抿着唇，偏頭看着何不為，她察覺到韓嘉毓的目光，但卻沒有回看她……

有些心不在焉的過了一天，韓嘉毓跟何不為下午去到廚房幫忙，秦遠跟令萍本來也是要去的，後來看倆人那樣，不知怎麽的，都默契的選擇了離開。

何不為在一磚砌的水池邊，拿着一大木盆，洗着滿滿一盆的青菜，韓嘉毓在一旁幫忙換水，兩人一直默默無語，韓嘉毓想說點什麽，又不知該說什麽好。吃飯時，還是把菜分了一半給何不為，還是那句不用了，還是最後吃的幹幹淨淨。回宿舍的路上，韓嘉毓再也忍不住

“你怎麽了？有什麽不高興的事麽？”說着，站定了腳步，看着何不為

“嗯？沒有，沒有不高興”何不為笑着道，可韓嘉毓看得出來，這笑很假，她不喜歡這笑，她感覺，何不為開始拿面具對着她，這讓她沒由來的感到生氣，一向矜持自制的韓嘉毓，遇見何不為，也同樣會不經意流露出小女生的一面，她會因為一點小事跟何不為“計較“，會因為何不為對她哪怕是細微的變化，感到不安，生氣

“你說謊，你是不高興，否則，為什麽不跟我說話”在心裏掙紮許久，還是問了出來，說完就低着頭，紅着臉，不敢看何不為

“呵呵，真沒有，我不說話，是因為，也沒什麽說的，嗯……要不然，你給我背背詩？還是，我給你講故事？”何不為看着她，低聲輕哄着

“………………講故事”許久之後，韓嘉毓聲若蚊蠅的回道，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何不為既然願意講故事，還是讓韓嘉毓小小的開心了起來

“呵呵，好，從前，有個員外，他有三個兒子……”牽起韓嘉毓的手，在灑滿餘輝的校園裏，走着，說着，笑着，夕陽下，兩道長長的影子，安靜的躺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緩緩向前……

“令萍”秦遠在後面喊着令萍，追了過來

“幹嘛？”回頭看了眼秦遠，又自顧往前走着

“嗯……沒有了，就是……也沒什麽事兒嘛，一起走走”秦遠說的有些不好意思

“嗯”令萍應了一聲，沒有再接話

“你，你明年準備，考大學麽？”

“我？不知道，可能考，也可能不考”令萍這等于沒回答

“那你以後，想在哪兒生活呢”秦遠有些失望，但還是想知道令萍的想法

“我從不計劃那麽遙遠的事”

……………………漫長的沉默之後，經過秦遠的宿舍，令萍目不斜視的繼續向前走着，秦遠也沒有再說話，連聲回見都沒有，兩人一個向前，一個向右……

正準備去洗漱，令萍也回到了宿舍，見何不為臉那樣，有些擔心的問

“你要不要換藥啊？”

“嗯？這個，昨天才上的藥，過兩天才換”何不為

“那你這樣，怎麽洗臉呢？”

“拿毛巾擦擦就行”

見何不為韓嘉毓，兩人拿着毛巾出了門，令萍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心裏，怎麽總感覺怪怪的？或是說，空落落的？或是……酸溜溜的？

自己洗臉，總還是不注意就會沾到水，韓嘉毓擰幹毛巾，扶着她的胳膊，從額頭，鬓角，到眼窩裏，小心翼翼的給何不為擦着臉，洗罷，給她整理着上衣領口，令萍也出來洗漱，正好看到這一幕。

從女生宿舍出去，經過一排平房教室，再往後一排，就是男生宿舍，秦遠兩眼睜的老大，想睡麽？想睡，就是睡不着，他想的不是化學公式，英語單詞，他一遍遍回想着，令萍的那句“我從不計劃那麽遙遠的事”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告訴自己，以後離她遠點？還是就那麽随口一說？他不小了，也是到了懂得男女之情的年紀，之前喜歡令萍很久了，也想着接近令萍，可令萍那性子，平日看着有些風風火火且……有點潑辣？秦遠是個斯文內向的人，真是不敢輕易接近這姑娘，雖然心中也有幾分愛慕，可思量許久，終是沒有任何表示，跟何不為韓嘉毓成為朋友後，才有機會接近令萍，他十幾歲失去家人，一家幾口，餓得餓死，病的病死，就留下他一個，後來找到這所公學，算是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如今各地形勢大好，北伐成功，近在眼前，他希望能遇到個，美麗大方，心地善良，情投意合的姑娘，彼此了解了解，過了幾年畢業，成家立業，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這令萍的确是，美麗大方，心地善良，至于是否跟自己情投意合？！他就摸不準了，幾次三番的試探，得到的結果，皆是不盡人意，從不失眠的秦遠，今天算是史無前例的一夜無眠！

其實人都是這樣，随着眼前的境況，構想着自己以後的美好生活，可眼前，不代表一切，你如今看見的可能令你滿意，但不代表你能抓住它，留住它，你我他，每個人，都只是這個大時代，洪流中的一粒塵埃，一個浪潮打來，一陣清風吹來，都足以改變的人生軌跡，生活态度，秦遠希望尋得如意佳人，幾年後，有個自己的家，兩人能夠舉案齊眉，或許不久，還能添丁弄瓦，只是他忘了，他也只是一個小人物，一粒塵埃，人人都想過平平常常的日子，可這個年月裏，這最普通的願望都變的遙不可及，難以捕捉！

夜裏，宿舍幾個姑娘都睡了，除了令萍跟何不為，令萍不睡，是因為，她一直在心裏回憶着，自從認識何不為跟韓嘉毓，一直到三人成為朋友以來的點點滴滴，她總感覺，那兩個人的關系，似乎……不那麽簡單呢，所以希望在零零散散的回憶裏，找到些蛛絲馬跡，但是她心裏，是不希望找到的，哪怕半點，可事實就是事實，兩人一起午飯，周末一起回家，何不為一個有些冷漠的人，卻偏偏喜歡對韓嘉毓笑，還有韓嘉毓，一個溫和內斂的女生，會有意無意跟何不為……撒嬌？這些別人注意不到的細節，此時在令萍心裏，被放大了一百倍！最終，得到一個結論，她們倆，互相愛慕？兩個女孩子！！！這個想法，吓到了令萍，可轉念一想，自己不是也……

何不為不知道，這個屋裏還有一個，跟自己一樣失眠的人，側了側身，看着對面床上的韓嘉毓，之前，她睡覺是頭朝那邊，後來，為了半夜醒來也能看見韓嘉毓，其實黑漆漆的哪裏能看清？可她就是要看，所以調換了一個方向睡，而且，自從自己換了位置以後，韓嘉毓睡覺，好像不再面朝牆了，都是面朝外睡？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何不為喜歡，安靜的宿舍裏，滿是均勻的呼吸聲，何不為在猜，哪一個是韓嘉毓的呼吸呢？溫柔的笑了笑，看着對面的人，想想，心裏總是感覺，千絲萬縷，毫無頭緒，那些絲縷，有如一張大網，纏繞着自己的心，她喜歡這樣的纏繞，因為溫暖，可她也害怕這樣的纏繞，因為找不到出口！

韓嘉毓問她為什麽不說話，怎麽說呢？從哪兒說起呢？自街上回來起，不單單是韓嘉毓，何不為也開始會想“未來”這個詞，曾經的她，不知什麽是未來，總覺得能有一個地方收留自己，還能學到知識，等有一天離開這兒了，肚裏有點墨水，也能尋得什麽差事，可以養活自己，可自從韓嘉毓把她帶回韓家那天起，從她們有了肌膚之親那天起，從她覺悟何為家仇，何為國恨那天起，她不再這麽想，也不敢再這麽想，因為這樣的想法，太自私，是啊，太自私，那要怎麽辦？韓嘉毓是怎麽想的呢？那日清晨，她躺在床上，突然喊住自己，本是想問她有什麽事？可看她那眼神，又怕會聽到自己不想聽的，所以什麽也沒問，韓嘉毓已經是個大姑娘，就算她要讀大學，可有些事情，也是早晚的，她有想過要跟自己在一起？兩個女孩子？一輩子？呵呵！在心裏苦澀的笑笑，有一天，她還是要離開自己……

其實何不為這樣想沒有錯，是要離開，但不是韓嘉毓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