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回去,便遭了梅皇後一頓教訓
層層疊疊,一圈一圈往上,逐層縮小。邊上一圈綴滿火苗,微微晃動時,像石頭裏開出無數朵虛空之花。閃閃爍爍的虛空之花,美得叫人心顫。但凡初次進來者,總覺神靈就漂浮在空中。
不過,蕭緯已來過許多回。
兩人移步過去,在中間那座塔下燒了黃紙。秦瑞兄妹也跟着上前,拱手作揖。
蕭緯盯着蓮花燈伫立許久。赤銅袖珍香爐外,用長紙條貼了妙童的名字。大約是漿糊蘸少了,紙條下角翹了起來。
“阿軟,天色不早了。”秦壁打斷她的思緒。
蕭緯點了頭,沖着蓮花燈合掌:“妙童,我會照看好懷哥兒的,你安心去吧。”
說起來,她也沒料到,她竟會替上輩子的仇人養孩子。只能說,從前種種皆是天意弄人,這一世,就當替自己積福了。
“但願你能保佑他,讓他早日說話。”
蕭緯接過奶娘懷裏的男娃,指着蓮花燈柔聲道:“懷哥兒,這是娘親,你要記着她。”
安懷看見好看的蓮花燈,驀然笑了,連細弱的腿也繃直,硬要伸手去摸。
蕭緯忙抓住那只小手:“不能摸,這是火,挨着會疼。”
沒想到安懷突然開口:“娘親去哪了?”聲音洪亮,口齒清楚,一點不比玉檀差。
蕭緯喜不自勝,扭頭看着蓮花臺內的白燭,淚眼迷蒙:“她是仙女,到天上去了。”
“我娘是仙女?真的嗎?”小安懷瞪大一對牛眼。
“真的,你娘是仙女下凡,從天上來,如今,又回到天上去了。”
安懷樂呵呵揮起胳膊。
帝後二人欣慰不已,帶着幾個小的欣悅而出。當他們走下長階,塔林忽然刮來一陣大風,寫了妙童名字的長紙條就此飛了出去。
而後,塔林無聲無息。
夜裏下起大雨,秦壁批完奏章回到榮華宮,只見五福領着一群宮人,正呼啦啦往外搬東西。
遂問:“出什麽事了?”
五福如今已是榮華宮大總管,穿戴比東宮時氣派了不少,不過對秦壁反倒愈發恭敬。
“回皇上,小林子方才發現,書房頂上有個窟窿,好幾本書都被淋毀了。今夜雨大,我們擔心這些古籍,正在分類搬箱。”
“哦,那就搬出來吧。”秦壁渾不在意。
榮華宮有好幾處年久失修,特別是閣樓上的小書房。若重新修繕,又得一大筆銀子。還是搬出來省事。
進到寝殿同蕭緯一說,她急得直往閣樓沖。
可惜還是晚了,那本《太.祖手劄》已泡在水窪好幾個時辰,濕得稀碎。
蕭緯悶悶回到卧房,連躺上床都不忘自責:“都怪我,上回在閣樓翻看,剛好聽見妙童走了,一着急我就塞到書架最上頭,事後忘了取。”
“不怕,你是皇後、後宮之主,就算燒了這本書,也沒人敢說什麽。”秦壁将她攬入懷裏,語重心長道:“兩位老祖宗的确智珠在握,但這世上的事,哪有生生不滅的?大景國祚幾何,我們盡力就好。”
蕭緯擡起眼,在他臉頰輕啄一下:“此生,有你足矣。”
秦壁哪經得起她撩撥,翻身趴到她身上,又是□□好。
到年末,久病不愈的安絕撒手而去。他已習慣妙童在的日子,妙童一走,他也跟丢了魂似的,諸事倦怠。加上那次死裏逃生,身體早就元氣大傷,太醫都說傷了根本,活不長。
此後,安懷徹底養在蕭皇後身下。
順德十年,秦壁不顧滿朝文武反對,堅持離朝,将帝位傳于太子秦瑞。秦瑞已長成十二歲的老成少年,文武雙全、性情沉穩。對于父皇前無古人之舉,他毫不驚訝。
母後早就說了,這江山的擔子,父皇只替他扛十年。等他登基後,他們要帶着安懷出去游山玩水。母後向來說一不二,說十年就十年。何況,後宮形同虛設,除了母後再無其他妃嫔,帝位不傳給他,還能給誰?
早登基晚登基都是登基,反正逃不過。秦瑞十分認命。
為了太子的登基大典體面,順德帝掏光自己的私庫。紫宸殿裏外重新修繕,到年末祭祖時,已處處富麗堂皇。在數千朝臣矚目中,秦瑞緩緩踩上百級丹階,從順德帝手中接下玉玺,大景建元“昭仁”。
昭仁盛世的序幕就此拉開。
後有史書記載,大景歷代帝王中,昭仁帝英明賢能堪比開國太.祖,卻又不失其父順德帝之寬容仁厚,在他當政的四十餘年,大景民安物阜、弊絕風清。史官用八字盛贊這位中興之主,“至德汪洋,恩澤萬民”。待到他薨逝,內閣不約而同寫谥為“仁”,後世從此稱其為景仁宗。
然而對無數閨閣婦人而言,她們最喜贊美的皇帝卻是仁宗之父,順德帝秦壁。
據傳,順德帝同榮懿皇後自幼一同長大,兩人青梅竹馬、情比金堅。順德帝在為帝前曾被山賊擄走,榮毅皇後不顧己身安危,親自前往永州救夫。等到登基,順德帝感念這份深情,發誓永虛後宮。這對帝後真真是少年夫妻、攜手白頭。
山盟海誓不稀奇,可當這誓言做到,那就了不得。偏偏京城大小茶樓,說書人最喜講這段“帝後伉俪情深”,且次次要誦到“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聽書的女子們每每聽完,那是又愛又恨。夫人們回家看到自己夫婿,更是長籲短嘆,為何她就碰不上如此深情的男子。
最後,也惟有嘆聲命苦耳!
***
光陰荏苒。大景四百八十九年,寶靈帝秦淵登基。
時移世易,寶靈帝之前的三位皇帝早抛下秦家口口相傳的家訓——“修身克己”,到寶靈帝這代,後宮妃嫔無數,官場更是枝節蔓生,黨派林立。
而蕭家也不再是秦家不召之臣。蕭國公蕭白每次面聖都得三拜九叩。蕭家也不再是香火單傳。當初為争奪家主之位,蕭白不得已下了狠手,将親哥哥趕到關外。如今的蕭家,同京中高門無不沾親帶故,也算得上人多勢衆。
蕭白,俨然具備一手遮天的能力,若他再有野心……
因此,寶靈帝一見蕭白便如坐針氈。
不過,他雖不喜蕭白,卻還是娶了蕭家女蕭煙為後。寶靈帝心計頗深,他知曉蕭家軍只認蕭家人,在大婚後,選了一條內外夾擊之計。明面上,他向蕭白提出,要從禁衛軍裏調幾人往北疆,以學得用兵之道,保家衛國。
此時,大景四面不寧,蕭白身為鎮國将軍,為朝廷培養幾個人才亦屬應當。他自然應允。
同時,寶靈帝還派出十二暗衛前往北疆。這十二人,最後都打入蕭家軍內部,擔負不同軍職。其中有個叫李複,混進蕭白之子蕭韞的營裏,做了個無名苦力,燒火做飯搬石頭,什麽累活都得幹。
李複歷經十年卧薪嘗膽,從炊事兵一步步上升,終于成為蕭家軍中有名有號的人物。
待到大景四百九十八年,蕭韞追擊敵兵驚了馬,摔瘸腿,蕭白不得不親赴北疆督戰。戰事剛平定,李複奉寶靈帝之命,在營帳中就地砍下蕭白人頭。
過了大半月,蕭韞發覺不妥,連同三名副将一起,又誅殺李複。李複臨死前沖床上扔了只飛镖。沒多久,蕭韞死于破傷風。
此後,蕭家軍大亂,副将們為争權殺來殺去,軍隊一片散沙,陸陸續續有人做逃兵。
兩月後,蕭煙接到父兄喪命的消息,一狠心給寶靈帝下了鸩毒,其五歲幼子被抱上龍椅。
大景五百年,大景北地失陷,一下丢了八個城。蕭家軍王念白成為大元帥,率領剩餘一萬兵馬退守潼城。
從逃兵中出來的幾支部隊,經過多次厮殺,只活下兩支。一是鄭開率領的,還有一支幹脆逃到江南,占據錫城、湖州一帶。
鄭開率先攻破京城。
在他進京前,西山大營已鬧出軍變,蕭白的門生撺掇巡防營攻入皇宮,禁衛軍和巡防營殺得血流成河。小皇帝驚吓而死。當巡防營殺進後宮,蕭煙為免受辱,和榮華宮大宮女一同飲了毒酒。
宮外也如無間地獄。有力氣的漢子許多做了賊匪,而手無縛雞之力的低級官員、夫人小姐成了可憐人,餓死渴死、搶饅頭鬥毆而死、不堪屈辱自盡的、殺了全家投河的,民不聊生。一切亂象和五百年前相差無幾。
鄭開殺進京時,幾乎沒遇到任何阻力。也是他運道好,巡防營那幫将領經過大戰,已是疲憊之師,沒想到被鄭開漁翁得利。
京城百姓幾個月裏東躲西藏,有女兒的人家更是戰戰兢兢,但凡活下來的官員婦孺,無不擁戴他。就這樣,鄭開在京城百姓熱切呼喚中登基,改國號為大鄭,建元萬豐。
萬豐三年,鄭太.祖收複江南。萬豐五年,天下平定,百廢待興。鄭開接受宰相的建議,輕徭薄賦、無為而治,北方初現繁華。
萬豐七年,鄭太.祖說服內閣,帶領一千精銳騎兵禦駕親征,誓要收複北疆被占領的八個城。歷經一月苦戰,終于将蕭家軍趕出潼城。
蕭家軍元帥——王念白,領着隊伍往西北方向而去。鄭開秉着一鼓作氣的方針,追擊王念白到了九龍山下,王念白慌不擇路,闖進九龍山下的迷霧森林。
鄭開正欲跟上去,被旗下小令攔住。這名小令生于潼城長于潼城,看見征兵令後報名參軍,剛入伍不久。
“元帥,此地不能進。九龍山乃是仙山,進去的人沒見出來過,老人們都說那些人是被仙人責罰了。”
鄭開大笑:“這等荒謬之說,我鄭開豈能信。”
“元帥,您相信小人,小人不敢說謊。從前,我們村有一幫後生不信邪,非要進去采藥,死了四個,還有一人逃出來,後來得了失心瘋。我去瞧過,他說裏頭的樹會動。”小令指着霧霭中影影綽綽的樹林。
鄭開眯眼瞅了半晌,嘴角一橫:“放火燒山!我就不信,燒光這些樹它們還會動。”
小令急得臉色煞白,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衆人點火。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然而,火勢沒到山腰便自行熄滅。
鄭開踩着黑黢黢的草木殘灰上去,一路碰到屍骸無數。粗略一算,王念白的人估計全死在裏頭了。
越往上走,鄭開額頭越冷。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些屍首距離山腳并不算太遠,王念白的人是活生生被燒死。
身旁的軍師也瞧出不對,随口問道:“山上濕氣甚重,足以避火,他們為何不往上逃?”
小令發出一聲驚呼:“咦,這裏居然有座道觀?九龍觀?”
“元帥小心,讓我等先進去看看。”
鄭開惴惴不安,雙手扶上寶劍,跟在軍師後頭。
他正要邁上臺階,右側方向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擡起頭,空中竟有一人,懸浮在白光之中,看不清臉。
“禍福無門,唯己自召。”那人突然開口說話了,聽聲音應為古稀老人。
鄭開駭然,瞪眼細瞅,只見那團白光往上移,一次約有丈寬,動了三次。當光團停下,光圈漸漸變窄,很快成為一條細縫,仿佛天空被撕出一道口子。
一息之後,那人全沒了蹤影。天地寂靜。
鄭開立時跪倒在地:“開有幸見到飛仙奇觀,謹遵老神仙教誨。”
過了半晌,他仍覺匪夷所思,等回過神忙帶着隊伍下山。
因為這個意外,西征的步伐停下。鄭開在潼關設了防線,就地征募的西征軍成為戍邊戰士。回到京城,朝臣欣喜不已,卻都不知太.祖為何改變心意。後有閣老拐着彎探聽,鄭開總笑而不語。
舊的朝代覆滅,新的朝代開啓,那些鈎沉往事總是這般,一次次起起伏伏、生生滅滅。
☆、番外:二世之末
大清寺,戒臺。雲胧月黯。
三了禪師一人坐在中央打坐。花白長眉垂搭,遮住閉起的雙目。打坐最講究靜氣凝神,禪師額頭卻汗珠點點,像是魇住了一般。
周遭無聲無息。
無人知曉,他正在和人說話,那人遠在九龍山之巅,正是已逾兩百歲的無極道長。
禪師嘴唇緊閉,耳朵幾不可察地顫抖。
“無極,你可看出了?星宿無光,大景危矣。等到這個胎兒出世,你我五百年的盟約只能化為齑粉。我殺這個妖胎,你可贊同?”
“三了,一切都是我的罪過,妙童那個孩子,給她個機會吧。是我這個師父沒教導好,才讓她恨根深種,造下這等大孽;而她自己,也嘗盡苦辛。若當初我沒收養她、逼迫她,她也不能學得轉世之術。我為何逼着她學道?因為當初,你轉世而來。從那之後,轉世之術成了我的心魔,要不是我非要和你比出高下,事情何至于此?還有靈童,沒想到他是我蕭家之後,天生道心,卻也因這道心癡狂。靈童妙童,都是我的劫數。我早該去了。”
“若這般說,源頭倒在我身上。要不是我一心延續大景國脈,你也不會定下煙火單傳的家規,靈童也不會長在我身下。我若不收養靈童,你也不會收養妙童。一啄一飲,皆有定數。”
“哈哈,既如此,我們也不必争誰之過了。你我二人,再為大景渡一次劫,從此化風化土,再不用管後人之事。”
“正該如此。我能護他們幾時,也該去了!”
約莫半刻,夜空中忽地浮現一人,不,是一朵魂,仙風道骨、一襲白袍。他懸浮在半空,“我先行一步,破掉太一宮藏了三十年的陣眼。”
三了睜眼望着上方:“那我也得進宮了,靈童還在宮裏。”
“老東西,終究還是放不下你的愛徒。”無極笑着譏了一句。
三了眉毛一抖:“彼此彼此。”
只一剎那,無極的幽魂飄至太一宮頂。先臨空俯瞰,尖細宮頂隐隐有紅光浮動。再望天,星月黯淡。二者相合,正是妖孽出世之象。
妙童,三十年來魂魄分離,魄藏在蕭緯紫血玉裏,魂在這陣中沉睡。
不,如今,魄已進了孔如兮腹內,不日即會臨盆。
“一去五十幾載,你我師徒一場,為師最後救你一次。”無極低頭嘆道。
紅線蜿蜒曲折,連成一個八卦。聽到這聲慨嘆,紅線似有感應,上下湧動。
無極沿着若隐若現的紅線移動,眉頭微皺。這個陣,設得完美無缺。
心念一轉,便進了閣頂之中。
“天一閣”和他執掌太一宮時相差無幾。閣中水汽萦繞,彩霧斑斓,蓮花池壁上燃着長明燈。四五株白荷已綻放七八分,花瓣晶瑩剔透。再走近些瞧,水面隐隐躺着一片白睡蓮,嫩黃的花蕊乍明乍滅。池內偶有細弱水泡聲。
還有國運石,靜靜立在那,和一百多年前一樣。
無極在室內轉悠數圈,也未嗅到生魂之氣。
“妙童,為師來了。還不現身,非要讓為師親自動手不成?”
室內依舊靜谧非常,除了蓮花池,隔一會響起細微水泡聲。
陣眼究竟在哪呢?
無極苦尋不着,痛惜更甚。這個徒弟天生慧根,不枉他當初選中她繼承衣缽。只可惜心不正,如此鐘靈毓秀的苗子,今日,終要被他親手誅滅。
他邊走邊勸撫:“妙童,為師錯了。當初不該逐你下山,讓你歷盡艱險、化身成魔。都是為師的罪孽。你快出來,跟師父走,勿再留戀紅塵。”
老東西,又來騙我。我要出來,即刻就要灰飛煙滅,哪還有半點活路。還不如從孔如兮肚子裏落地,享受父母之愛。至于天下如何,是妖魔叢生或生靈塗炭,那與我何幹?我憐惜世人,世人何時憐惜過我?
藏在睡蓮花蕊中的妙童不為所動。
“妙童,為師當初實乃一片苦心。你連口腹之欲都不能除,如何能往高處求道。所以,為師才讓你去人間歷劫,一為你殺生,小懲大誡;二來,受紅塵苦才能脫紅塵,為師盼着你能磨砺一番。只有這般,你才能修到飛升之境。”
騙子。妙童暗罵,他說的話,她壓根兒不信。
等待良久,無極沉下臉:“妙童,你若再不現身,莫怪師父心狠。”
閣內寂靜依舊。
無極見好話說盡都無用,拔劍畫符,閉眼念起“化魂咒”。此咒乃是殺咒,一旦念出,方圓百裏的生魂都會消散。實在有違天和。
從學會這咒起,他只用過一次。
念到半途,蓮花池有了異動。湍急水流拍打國運石,水聲淙淙。旁邊的睡蓮葉輕輕撞擊。
找到了,陣眼在蓮花池。無極收息止咒,慢慢朝蓮花池走去。
妙童慌亂不已,附身的睡蓮輕顫。不,她不能這麽灰飛煙滅。得讓孔如兮即刻生産,只要胎兒鑽出産道,她的生魂轉眼就可和魄相融。到時,轉世之術完成,誰也攔不住她。
***
壽康宮,偏殿。
蕭太後病危,臨江王府和康樂公兩家都在等消息。雖同為太後母家,兩家關系卻十分疏遠,幾個小輩方才還争吵過。大宮女秋姿便安排兩處地方,讓他們分開休息。
西邊那間暖閣坐着臨江王府衆人。
孔如兮半靠在美人榻上,愁眉苦臉看着自己的夫君,臨江王蕭君悅。
“來,張嘴。”蕭君悅舀了一勺燕窩。“你懷着身孕,你不吃,肚子裏那個也要吃。”
“放下吧,這會哪有心情吃。外祖母……”說着,眼眶已泛紅,“夫君,我舍不得外祖母。”
蕭君悅只好放下碗,将她攏進懷中。太後是他的外祖母,卻最疼如兮,他這個外孫反倒沒那麽傷心。
生老病死,不是平常麽?
“喲,太後娘娘病倒,你還躲在這吃燕窩?可真有福氣。不像我們,坐了半天,連口水都沒有。”康樂公家的二少夫人走進來,帕子狠狠一甩。
論輩分,她是臨江王妃的嫂子,說起話向來不客氣。孔如兮平時不大搭理她。
不過這會,孔如兮眉眼成團:“肚子,肚子好疼……好像,要生了。”
這才懷胎七個月,怎麽就要生?
蕭君悅吓了一大跳,揮手命令宮人:“快傳太醫,快。”
***
無極一步步走過去。蓮花池水聲嘩嘩,睡蓮葉子東搖西晃。
“你還不出來?”他一劍劈過去。
誰料,劍尖剛挨着水池,就有紅光反射而出。原來,陣中有陣,蓮花池上另有一道結界。
無極胸口一疼,往後連退三步。
“想殺我,沒那麽容易。”妙童清脆的童音從水池飄出。“怎麽樣,見識到我的厲害吧?你方才的化魂咒,把你自己都化去三分。我的結界上也用了化魂咒,反噬過去,你的功力又減三分。哈哈,還是我聰明,早就算到你要置我于死地。這道結界,防的就是你。我苦心經營三十年,誰也不許壞我的事。”
言畢,天上雷聲轟隆。轉世之術即刻就要觸發。
無極臉色大變,凝神靜氣,預備再起“化魂咒”。但方才那道光,已刺中心脈,他竟無力畫符。
他趕緊盤腿坐下,向三了千裏傳音:陣眼未破,快……
剛說幾個字,魂魄輕飄升起,再不能凝聚成形。
***
壽康宮寝殿。
蕭太後聽三了說完妖胎之事,睜着眼斷氣。三了從枕頭邊找到紫血玉,将其靈魂渡進玉身。
大宮女秋姿一直在屏風外候着。聽完禪師說的前世今生,正心魂震蕩。忽然,外頭一陣嘈雜。
“慌慌張張,像什麽樣子?”秋姿拉開槅門。
小宮女年紀不大,眉宇間帶着稚氣。大概想領功,特意揚起嗓子:“婢子來禀報太後娘娘,臨江王妃要生了。太後聽到這個,說不定,一高興病就好了。”
聽到這,三了立刻打坐:“願用我身,渡我世人……”
秋姿疾步走進屋,吓了一跳。寝殿情形甚是古怪。禪師打坐念經,長生道長半躺在地上,不遠處太後也半躺着。
“娘娘,臨江王妃快要臨盆了。婢子該如何?”若真有來世今生,那個胎兒絕不能留。
蕭太後半天沒回話。
秋姿心一跳,伸手摸鼻息,原來太後已仙去。
“太後駕崩。”秋姿痛哭出聲,跑着向外遞話。
值守的太監聽見,立刻扯起嗓子:“太後駕崩,快報給皇上知曉。”
長廊下,宮女和太監往兩邊飛奔。太監往禦書房那邊,宮女往西偏殿。
西偏殿裏圍滿人。臨江王妃在最裏頭那間生産。
“怎麽樣?生了沒?”康樂公家的二少夫人踮腳往裏頭瞄。“是不是難産啊?”
哼,最好一胎兩命才好。
蕭君悅怒火叢生,一巴掌甩過去。行伍之人的手勁不比尋常,二少夫人倒地半天,嘤嘤擡起頭,從嘴裏吐出一顆血牙。
“太後娘娘,您要給我們做主啊。臨江王仗着您老的寵愛,打嫂子,打侄兒……”
正哭着,忽聞外頭一聲呼號:“王爺,太後駕崩了。”
殿內人瞬間怔愣。
正當此時,殿外刮起一陣狂風,開闊空地上飛沙走石。假山邊的石榴樹搖晃,枯枝墜,花瓣飛。
隐隐,有和尚念經的聲音傳來。
蕭君悅覺着不對,大步跨出門檻。左右一看,宮人已全部石化。再回頭,漫天大霧,朱紅屋頂宛若河中倒影,粼粼顫顫。
他慌忙往裏沖,卻發現腳動不了。耳畔禪音漸密,催得人昏昏欲睡。
“如兮……”蕭君悅喃喃出聲,卻見整排壽康宮幻影浮動,槅門和柱子融融點點。
禪音絲絲縷縷。一息後,萬物化了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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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