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珠算
◎他們都在把虛假的戀愛談得真實。◎
林老爺被他說得哽了一下, 但也許他知道林羨清并不想去那個家裏,于是他還是義正言辭高聲道:“用得着你?我老爺子把這裏的房子賣了跟孫女一起去市裏上學又怎麽樣?”
老人家情緒容易激動,說不了幾句就臉紅脖子粗的,林羨清聽着心裏也難受。
沒必要這樣, 這房子已經住了幾十年了都不見他換過, 爺爺有多念舊林羨清是知道的, 她不可以這麽自私地讓老人抛棄住了多年的故土跟她一起搬去市裏。
林志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林老爺又繼續:“別以為你掙了幾個臭錢就得讓別人都聽你的,當初把人丢給我的時候倒是爽快, 現在又裝什麽好父親。”
這句話說得跟戳了林志斌一刀一樣,他覺得林老爺不理解他, 上下喘了好幾口氣才好聲好氣解釋:“我當初去下海經商, 怎麽帶得了兩個孩子?但凡我有那個能力都不會把女兒丢給您。”
林志斌停了一下,“那樣也不至于讓她現在只會打個沒用的算盤, 連個名校都沒考上。”
聽見他說算盤沒用, 林老爺又着急起來了, 聲音都快喊啞了,說着那句他這輩子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的話:“我們林家, 祖上就是管賬的!”
“行行行。”林志斌聽得腦殼疼,他也是氣急了,沒什麽風度地直接進了林羨清的房間, 扯出櫃子裏她為數不多的獎狀和證書, 還把她擱在桌子上的算盤也一起撈出來了。
他自以為苦口婆心地說:“就這些, 幾張破紙, 能頂什麽用?換得到幾個錢?”
這麽說着, 他手裏抖動幾下, 零落的獎狀一張張飄在地上, 林羨清隔着很遠的距離看着,眼睛被紮得發疼。
林老爺看不慣,拎着掃帚就跑上去往林志斌身上敲,林志斌下意識舉起手裏的算盤擋住,“啪嗒”一聲,才修好的算盤又被敲壞了,算珠一個個地滑落,跳到地板上,有幾顆還滾到了林羨清腳下。
她很無能為力地想:好像就該這樣。
她的人生,好像就該這樣,被敲個粉碎,反正她也沒做到過什麽有意義的事。
一片寂靜中,林羨清兀自紅了眼眶,蹲下身去把珠子一個個地撿起來,再也站不起身來。
林老爺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一邊打林志斌一邊大聲罵他,林志斌這幾年過慣了優渥的生活,很少又像這樣狼狽的時候,他忍着疼,還要執拗地說:“你把我打死我也要把女兒帶回去,不能再讓她頹廢地過下去,以後大學畢業了連個工作都找不到,難不成老爺子你還能養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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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羨清蹲着,喉嚨裏像卡了一串尖刺,一說話就發疼,可是她還是要說:“我知道了,我回你的家,你別再來煩爺爺了。”
對面兩個人追打的動作頃刻間停住,林羨清撐着膝蓋站起來,抹了兩下眼睛,哽着聲線告訴林志斌:“但不是今天,我報道的那天再回去,至少你讓我再跟爺爺待幾天。”她停頓幾秒,又很艱難地繼續,“畢竟是他照顧了我十五年,這一點兒權力你沒必要剝奪。”
話音落地後,林老爺舉着掃把的手慢慢垂了下來,他張了張嘴好像還想勸幾句話,但是終究沒說出來。
林志斌沉默一下,還是順了她的意。
不速之客走後,林羨清慢步踱到房間門口,把掉在地上的獎狀一張一張撿了起來,把翻折的角都折回來,拍掉上面的腳印。
“你真的願意跟着他?”林老爺氣喘籲籲地靠坐在大桌子旁邊的椅子上,面對着她問,臉還氣得通紅。
林羨清理好自己的獎狀以及斷裂的算盤,很輕地應了個“嗯”。
她說她不想讓爺爺從老屋子裏搬出去,年紀這麽大了,也別跟着她到處遭罪,市裏的大環境怎麽樣也不好說,這種小鎮的老房子賣出去的錢在大城市說不準連個廁所都租不了幾天。
林老爺聽得沉默,最後也只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林羨清說:“大不了我住校,不回那個家。”
這句話是安慰林老爺的,同時也是為了安慰她自己。
拎着碎掉的算盤出去修的時候,林羨清在半路上收到了溫郁給她發的消息。
他說他摘了院子裏的石榴花,他說想要見她。
那個時候林羨清已經到了南街了,她側頭看見夕陽親吻河岸,從她這個視角看過去,岸邊野草瘋長,甚至蓋過了映襯着天光的湖面。
“我在河岸,你來嗎?”
對面說好。
因為要等溫郁,林羨清就沒有繼續往前走,修算盤的事排在了“要見溫郁”這件事的後面。
裝着算盤的袋子被她擱在地上,林羨清坐在熟悉的大石頭上,雙腳懸空,她看着暖黃色的湖面,聽着水潮翻湧的聲音,目光空空,思緒空空。
直到溫郁在她身後叫她的名字:“林羨清。”
她肩膀僵了一瞬,然後扭頭看向少年駐足的遠方,傍晚的風吹起少年松散的發,好像時間就要在此停住,不會再往前走。
可是沒辦法,夏天總要過去,四季總要流轉,他們是蝼蟻,無力改變任何事。
明明沒覺得那麽難受的,但一見到溫郁,林羨清被好好藏起來的悲傷就無以複加,紛紛冒出苗頭來,上次在集合營的時候也是,這是種不太好的現象。
溫郁邁着長步,三兩下就從河岸上滑下來,走到她身邊,手裏攥着用彩帶精心紮好的、火焰般的石榴花。
林羨清慢吞吞從他手裏接過來,放在手裏把玩,她問:“為什麽覺得我會喜歡石榴花?”
溫郁斜靠在她旁邊的石頭上,烏黑的發被染上金色的光,睫毛沾了熹微的燦光,随着他眨眼的動作而在溫熱的空氣中上下浮動,林羨清就那樣聽着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大。
他放慢了調子,語氣顯得溫柔:“上次見你在院子裏仰頭看了好久,猜你喜歡。”
這麽說着,他聳了兩下肩,側眸看着她,很認真地繼續:“不喜歡的話也沒關系,你喜歡什麽花我以後在院子裏給你種,你來的話就能看見。”
他說這話的時候真的不像在開玩笑,仿佛真的能有“以後”,可兩人分明都心知肚明,這是個為期十天的夢。
而且明明是他先提出來的,他先斷送了夢想中的“以後”。
林羨清低了低眸,牽強地笑了一下,“你猜對了,我很喜歡石榴花。”
——那麽,就陪他把這個夢做圓滿。
也許是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林羨清對溫郁的靠近毫無察覺,等她反應過來而擡眼時,溫郁沒什麽溫度的指尖已然附上她側臉。
少年微躬着身子,替她绾好耳旁散落的發,漂亮的眉眼直接跳進她眼簾,林羨清呼吸一窒。
溫郁問她:“你不高興,為什麽?”
前一句是陳述,林羨清為他的敏感而驚訝。
在張嘴的那一刻,林羨清仿佛能懂得那種有話卻不敢說的苦澀,于是她只是指了指地上用塑料袋包裹住的算盤,哀怨地說:“算盤又壞了。”
溫郁稍稍退開些許,視線卻一錯不錯地盯着她,“我再幫你修就是了,別難過。”
這句話說得像幼稚的小孩,笨拙又認真地安慰人,結果憋了半天只能說出“別難過”這樣幹巴巴的說辭,但林羨清莫名很受用。
“別了,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溫郁執拗地盯着她的雙眼:“可是我想讓你高興。”
這句話本來是林羨清說給溫郁聽的,每成想最後居然反饋到了自己身上。
午後金黃色的陽光傾洩而下,林羨清跟他并排坐在河岸的大石頭上,仰頭看着斷不了的火車鳴着汽笛經過這片領域。
被砸爛的算盤還在腳邊,林羨清沉默了好久,眼眶又發起酸來。
她怎麽現在才發現自己這麽愛哭?林羨清想。
“我們逃走吧。”她忍着眼淚甕聲道。
少年半擡着胳膊,掌心附在脖頸上,漫不經心地回她一句:“行啊。”
他垂眸,長睫遮住半邊瞳孔,漂亮的眼睛很輕地彎了一下,“巴黎、洱海、冰島,都可以。”
“前提是,你必須跟我在一起。”
如果。
如果他們以後能一直在一起,他們大概會背着行囊去北極冰川看極光,去南極看企鵝,去蹦極,去坐熱氣球高高地飛到天上去,去嘗試一切不能做和不被允許做的事情。
可是不可能,現實裏,他們是被困的金魚,無論如何翕張着鰓吐氣,都吸不到自由的氧。
“哈。”林羨清抽着鼻子笑了一聲,晃了晃兩只懸空的腳,“那可真好。”
在這一刻,他們都在努力把虛假的戀愛談得真實。
火紅的石榴花還在手裏,林羨清轉了轉,看着花瓣上似乎還沾着露,沉吟一會兒後她又歪着頭問溫郁:“明天呢?明天什麽時候見面?”
溫郁難得怔了一下,漆黑的眸閃動幾下,映射出她的臉。
他喉結輕滾一下,聲音變得啞:“都可以,我聽你的。”
見面吧,在上一秒、下一秒、想起你的每一秒。
作者有話說:
好糾結(頭禿),今晚修一下文,感覺寫得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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