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珠算
◎我用偉大祝福你。◎
因為能夠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十天,二百四十個小時,一萬四千四百分鐘。
林羨清把石榴花帶回家,用小碗裝了水泡住它的莖尾, 但是隔天早上去陽臺上看它的時候, 花還是枯了。
豔麗的花瓣變得萎蔫縮水, 蜷了邊, 再沒有一點生機。
林羨清嘆了口氣,幹脆把花夾在書頁裏作書簽。
那天下午約了今天見面, 說要去林羨清的學校逛逛,溫郁說他從沒去過。
其實林羨清對自己的學校并沒什麽感情, 也從不懷念那裏的日子, 可能是因為她在學校裏并沒有多少值得誇口稱贊的青春時光。
去學校的那條路很長,長得林羨清幾乎快忘了怎麽走了, 忘了要在哪個路口轉彎, 只是模模糊糊記得學校大門口有一家很實惠的包子店, 老板娘在高考那天偷偷給她塞過豆沙包,笑着祝她高考大捷。
林羨清的車堵在半路, 雖然還在暑假,但是高中一般都會提前幾天開學,尤其是競賽班的學生, 幾乎在八月份剛開始的時候就入學了, 而且現在正是大清早, 送學生的車堵得水洩不通, 鳴笛聲在馬路牙子上炸開。
車輪緩緩往前蹭了快半個小時, 林羨清才擠到大門口, 在擁堵的人潮裏, 她總能第一眼看見溫郁。
他今天穿了純黑色的衛衣,寬松的款式遮不住清瘦好看的身形。
溫郁低頭站在電線杆旁邊,手裏還捏着手機,眉眼低着,在給誰發消息。
下一秒,林羨清感覺到自己口袋裏震了一下,點開後是溫郁的短信:“到哪兒了?”
她撒腿下車,回他:“你擡頭呀。”
溫郁略略仰起頭,林羨清剛好站在馬路邊上,笑着沖他招手。
她紮了個馬尾,穿着高中藍白相間的校服,跑過來的時候馬尾在身後一跳一跳的,活潑又天真,像最開始遇見她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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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跑過來林羨清就推着溫郁的手,小聲叮囑他:“我們現在得裝成學生進去,手機快收收。”
溫郁把手機裝進衛衣口袋,低聲問:“但我沒有學生證也沒穿校服。”
林羨清側身看了看大門,“沒關系,現在人多,說不準可以混進去。”
學生們排成好幾隊往大門裏擠,林羨清跟溫郁兩個人渾水摸魚,結果溫郁一身黑的裝扮在一衆校服裏還是太出挑了,保安大叔大聲喊着他:“那個穿黑衣服的男生,你校服呢?”
溫郁被保安扯出來,林羨清見事情不對立馬從隊伍裏撤出來,幫溫郁打圓場。
保安問他:“校服不穿就算了,學生證呢?”
溫郁抿了抿嘴,“落教室了。”
“幾班的啊?”
溫郁快被問倒了,林羨清沖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跟保安大叔解釋:“他是我同學,李雯潔老師班上的。”
說着,林羨清把自己以前的學生證拿出來給人看,保安狐疑地瞅了兩人一眼,指了指門衛室:“進去登個記。”
登記板上都是無故遲到的,各種各樣的字體龍飛鳳舞,溫郁拿了筆,照着林羨清念的填。
于是,字跡紛亂的登記板上,留下了唯一一道整齊好看的字,溫郁寫字喜歡把捺拖得老長,幾乎戳進了下面一行的格子,結果排在兩人身後下一個登記的學生就開始吐槽:“怎麽把格子都占了啊......”
林羨清低了頭,讪讪推着溫郁往裏走。
大清早的,天剛蒙蒙亮,有人捏着書包帶子往教學樓沖,而林羨清跟溫郁兩個人慢悠悠在學校裏閑逛,形成極大的反差。
林羨清側着頭問溫郁:“為什麽非得來我學校?學校裏可沒有什麽好玩的。”
溫郁與她對視一眼,開了口:“因為沒見過。”
林羨清沒懂,溫郁又補了一句:“沒見過高中的你。”
夏天的尾巴,學校裏的綠植還綠得蔥郁,埋在花壇的噴水器開始往外吐水,教學樓門口的小池塘裏浮出幾片荷葉。
林羨清踢了踢石子路上的石頭,半開玩笑般說:“那你可有得看,還有我的初中,小學,幼兒園,你不是都得去看看?”
“這樣,你就從我十八歲看回了三四歲。”
溫郁的喉嚨裏悶出幾聲笑,他說“好”。
因為是周日,一般這天是不上早自習的,進了教室就得上課,有人來得早就先去食堂吃早飯,還有的從校外買了早餐,扒在窗戶口吃,免得味道積攢在教室裏。
林羨清跟溫郁剛路過一個窗戶口,而那窗戶猝不及防被拉開,一個小個子女生正端着一碗打包的面站在窗戶口,兩人下意識偏頭看過去,結果那女生看了溫郁一眼,然後瞪大了眼睛,下意識道:“卧槽,好帥。”
溫郁倒沒什麽感覺,林羨清沒忍住,單手搭在溫郁肩上低着頭笑出來。
那女生也覺得尴尬,又默默把窗戶關上了,但下一秒又聽見她好像在對朋友叫嚷:“快快快,窗外有帥哥,是我們學校的嗎?”
溫郁臉上沒什麽表情,冷淡得要死,林羨清壓着笑催他快往別處走:“要被圍觀了,帥哥。”
少年默不作聲瞥了她一眼,林羨清毫無知覺,拉着他的手往另一邊走。
走遠了一點以後,林羨清問他想去哪兒,溫郁沉吟了一下,“你的教室呢?在哪裏?”
林羨清環顧了一下周圍,太久沒來居然會有點不認路了,十幾秒後她指了指右前方的那棟教學樓,“那棟樓,但我不确定我那個教室現在還作不作教室用了,因為裏面的電子白板是壞的,學校好像說要改成辦公室。”
那棟是老樓,學校剛建成的那幾年就有了,設施什麽的也挺舊的,林羨清記得自己上學的時候電路就經常損壞,晚自習上到一半燈就會突然黑掉,然後一教室的人都會叫嚷着提前放學。
她想了下,還是對溫郁招了招手,“你想去的話我們就去看看。”
樓裏的樓梯挺舊的,崎岖不平,樓道的牆上有各種各樣的塗鴉和惡搞的标語,大多是罵學校的,偶爾有幾個“征婚廣告”,斑駁的牆上連牆皮都不剩下幾塊了。
溫郁往上走了兩樓,很突然地問:“這确定不是危樓?”
林羨清哽了一下,“總之不會散架的。”說完她又默默小聲吐槽,“反正我們不會在這裏死掉。”
“如果真塌了,我會先跑向你的。”
“你來救我?”林羨清有幾分感動。
結果溫郁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我要死在你身邊。”
林羨清上樓的腳步一下子停滞住,她略無語地擡眼看向身前的少年。
也許在他心裏,殉情也算是一種happy ending。
溫郁見她不高興了,扭回頭來俯瞰她,居高臨下卻又莫名深情,他挺為難地抿着嘴變了意願:“好,我會去救你。”
林羨清很輕地拍了下他的背,嘆着氣說:“算了,一起死就一起死吧。”
反正只是個假想,他們都不會死,都不能死。
林羨清的教室在頂樓,這一樓被空了下來,一片寂靜無聲。
樓底下各種吵鬧聲還在此起彼伏,混雜着無數少年人的大笑,林羨清跟溫郁兩個人走過廊道,推開盡頭的那扇破舊的門。
因為修建的年代太久遠,門上的鎖早就脫落了,輕輕一推就能開,只是會被撲一臉的灰。
林羨清捂着鼻子嗆了好幾聲,溫郁從邊上給她遞了紙巾和水。
她緩了一會兒後又摸進去,教室裏的窗簾被盡數拉上,密不透光,林羨清朝電燈開關摸去,卻摸了一手的灰。
不知道是開關失靈還是燈泡壞掉了,總之燈打不開,林羨清回頭對溫郁說:“燈壞了,把窗簾拉開吧,太黑了。”
窗簾上也積了不少灰,明明才離開了兩個月,怎麽感覺這教室跟幾百年沒人來過一樣。
教室裏透了光進來以後才像個樣子,溫郁站在最後一排正中間,林羨清在講臺上,他指了指溫郁腿邊的那個位置,“我最開始就坐在那個位置。”
溫郁眯了眼,他視力還不錯,也只是勉強能看清黑板上殘留下來的幾個字,可能是高考結束那天留下的,寫着“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但是林羨清是近視眼,并且溫郁沒見過她戴眼鏡,那麽她......坐在這兒的時候能看到什麽呢?
下一秒,林羨清的手指不斷往前滑動,指到了正數第二排靠近通道的位置,她說話的腔調很跳躍很輕快:“但是最後我被調到這裏來了,因為成績沖上去了。”
聽完她這麽說,溫郁又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她指着的地方,又試着看了眼黑板,作出了評價:“這個位置還不錯。”
林羨清被他說得哭笑不得。
溫郁側着身子擠進去,坐在靠裏的位置,擡頭看着講臺上的她,拍了下旁邊的桌子,嗓音淡淡:“同桌,坐。”
林羨清跑下來看了看,桌子和凳子上果然都有一層灰,她皺了眉:“別坐了,好多灰。”
“我不介意的。”他說,然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溫郁用紙巾把旁邊的位置擦幹淨,又說了那句話,“同桌,坐。”
林羨清順他的意坐下,再擡頭的瞬間,看着熟悉的教室,揚起的灰塵在空氣中像浮動的金子。
溫郁在她發愣的時間裏從背包裏抽了一張白紙,低頭寫上了一行字,然後推到林羨清眼前。
他說:“同學你好,我是你的新同桌溫郁,請問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林羨清笑着說他幼稚,結果還是奪過他手裏的筆,很認真地低頭在紙上回複他:“溫郁同學你好,我是林羨清,很高興見到你,希望你見到我也很開心。”
下一秒,少年清冽好聽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了笑:“開心。”
他指尖摩挲着紙張的邊緣,天生的笑眼勾勒出眼睛好看的弧度,溫郁又重複:“見到你很高興。”
其實,一想到要見面,就會高興了。
他是《小王子》裏的那只狐貍,林羨清就是小王子,他終歸要被她馴服,為她的到來感到快樂,這好像是這陣子唯一值得高興的事了。
林羨清在這一瞬間會有種錯覺,就好像她真的跟溫郁一起念過高中,做過同桌。
那樣的話,她大概會暗戀他三年,如果知道自己終究會被拒絕,那麽在一開始她就不會說出口。
她問溫郁:“你呢?你以前大概坐在哪個位置?”
溫郁怔了一瞬,他又道歉:“抱歉,我只上過一年高中,而且沒有固定的位置。”
林羨清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她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心裏懷疑着這話的可信度,畢竟溫郁騙她不是一次兩次了。
思索一會兒後,林羨清把背脊往後抵,盡量讓語氣渾不在意:“上學又不是一件多高興的事兒,我就不愛上學。”
因為當時總是被人嘲笑,就仿佛成績不好的人就不可能是乖小孩,林羨清真的對自己的高中生活沒多懷念。
“我蠻讨厭上學,平時念分時總是倒數,考試完就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平時看着那些天之驕子們被表揚,照片挂在學校榮譽牆上,我只能看着,雖然最後我成績提上去了,但是還是沒人看得起我。”
林羨清低了頭,聲音沒什麽所謂,看着黑板旁邊的一系列獎狀,什麽“進步之星”“單科優勝”“學習标兵”,她後來每次都能擠上那個名單,只不過沒人說過她很厲害。
突如其來的,空蕩的教室裏響起了格格不入的掌聲,溫郁側過身子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裏染上晨起的熹光,他很輕地開口:“我看得起你,你在我心裏是世界最偉大的人。”
那神情特別認真,溫郁好像很少有敷衍的時候,一顆真心經過層層包裝才敢拿來送人。
林羨清被逗笑了,她撐着身子走到黑板前,在那句“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前面加了前綴。
——溫郁和林羨清,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林羨清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粉筆灰,搖頭晃腦地笑:“都要成為偉大的人啊,溫郁。”
即使以後不在一起,我也要用偉大來祝福你。
其實她一點也不偉大,溫郁覺得她偉大,大抵是因為喜歡她。
所以,是愛偉大。
作者有話說:
留評呀!全訂者炸紅包!
ps:溫郁不是辍學!他讀完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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