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珠算
◎“不想你走。”◎
她很費勁兒地把媽媽送來的包拖進了屋子, 但是屋子本身空間就不大,被這幾個大包占據以後,活動空間被占掉小半。
因為下雨的緣故,屋內發潮, 時常會有一種黴味, 林羨清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尤其覺得這種味道難聞, 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
不知道是第幾個失眠的夜, 冷風經過窗外,像發怒的秋老虎。
後面幾天因為溫郁的突然參與, 一群人做事都認真了很多。
溫郁也不知道抽什麽風,經常讓秘書來轉悠, 美其名曰“看看他們的工作情況”, 他自己又不來。
因為這事兒,王可心收了剛買的毛絨玩具和毛絨絨的毯子, 只能每天在工位上正襟危坐。而林羨清極為怕冷, 也不太敢把毯子拿出來蓋, 就怕被指責“工作态度不好”。
派人來監視還算好的,沒過幾天事情更離譜了, 溫郁那邊本來是要出一趟遠差的,出國拓展業務,這事兒本來應該是吳濤去跟的, 但是吳濤因為最近的強降溫發了燒請假在家了, 這事兒又落到了林羨清頭上。
她很懵地從老板辦公室出來, 機票還是臨時加的, 因為訂票的時候沒座而給她升了頭等艙, 起飛時間是明天上午八點。
明天就出發了, 她今天下午才知道, 真是有夠戲劇性的。
林羨清從老板辦公室出來以後,王可心在轉椅上轉了幾個圈,調侃她:“牛啊你,單獨跟大帥哥出國約會。”
她聽完王可心的話,心想大帥哥還是我前男友呢。
當然,這句話林羨清沒說出來,她很認真地問:“飛機票給報銷吧?”
王可心卡了一下,“機票都是投資商那邊訂的,報不報銷你得問那邊的人,一般都是給報的吧。”
林羨清點點頭,嘆着氣心說她能找誰問?
因為時間很緊,林羨清領了通知就得回家收東西,出差日程比較長,有兩周左右,而北歐那邊又比較冷,林羨清收拾了滿滿一行李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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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場離她住的地方很遠,林羨清天不亮就得起來趕車去機場,拖着行李箱下樓的時候,剛走到那棵石榴樹下,有什麽東西突然砸中她腦袋,林羨清擡手摸了一把,摸到半邊裂開的石榴皮。
這個時節剛過石榴結果的時期,況且這棵樹長在居民樓中間,幾乎是一結果就被摘空了的,她倒是沒料到現在還能有“幸存者”掉下來,還正好砸在她腦袋上。
林羨清被砸得懵了下,遠處有輛車的車燈直直照向她,這個時候天才蒙蒙亮,再加上居民樓間隙的過道常年都是黑不見光的,林羨清的眼睛适應了黑暗,被這麽猝不及防地一照,眼前一瞬間發白,她擡手擋在眼前,眯着眼睛看過去,車牌號很熟悉。
溫郁從車上下來,身子松散地倚在車門旁邊,他今天沒穿西服,簡單的灰色外套覆在黑色長頸毛衣上,氣質憂郁,像他又不像他。
兩人之間隔着一棵樹幹歪折的石榴樹,林羨清手裏捏着那塊掉下來的石榴皮,眼神直直落在對面青年的身上。
“林羨清,還不過來?”溫郁說。
他叫了她的名字。
鬼使神差地,林羨清把那塊石榴皮裝進了包裏,她擡步朝溫郁走過去,坐進副駕駛的時候發現那個貓窩還在後排,待在原位沒動過。
溫郁後于她上車,進來的時候裹着一身冷冽的氣息,像是剛從北極的冰水裏撈起來,也像纏了一身秋風。
車載音響開着,音樂聲緩緩入耳,放的是“Past lives”。
溫郁坐進來以後,低頭撈出兜裏的打火機,随意又散漫地扔在右手邊的盒子裏,林羨清下意識低眼看了下,打火機的金屬外殼上有好幾道劃痕,底部刻了一串數字和字母,林羨清因為眼睛近視,看不太清。
她扯上安全帶,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在這兒等了多久?”
溫郁把車發動,車燈掃亮前方一段路,漆黑的巷子頓時燈火通明,青年略略颔首,思忖了幾秒,低眸看着腕表沒什麽情緒地說:“剛來,沒等多久。”
他次次撒謊都面不改色,車裏一直開着暖氣,暖和得很,不像是沒等多久的樣子。
溫郁把車發動,在繞出巷子的時候順手扔給她幾袋牛肉幹,他的車裏好像有吃不完的牛肉幹。
快到機場的時候,因為早高峰堵車,兩人被堵在路中間。
溫郁的話一貫少,分別五年後更甚,大部分時候都是冷淡地壓低眉眼,說話時雖然會笑,但是笑得很假,更多時候是用來威脅人的。
于是車裏的氣氛沉悶下來,車載音響重複播放着那首歌,林羨清順嘴問了句:“你現在抽煙嗎?”
溫郁身子後仰,背脊懶懶地抵在椅背上,他漫不經心地“啊”了一聲,“你想問打火機的事嗎?我就随便玩玩。”
言外之意,他不抽煙。
林羨清确實沒見過他叼煙的樣子,說實話也想象不出來。
車裏還放着歌:
“This isn't our first time around
(這并不是第一次)
Past lives couldn't evere between us
(過去的生活再也無法阻礙我們)”
乖乖答完話以後,溫郁擡眼看了下車內後視鏡,他眼神顫了幾下,修長的手指一勾,拉開另一個夾層,從裏面撈了個三指大的小瓶子,神色很平靜,抖出幾粒白色的藥丸在掌心。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往日的生活早已無法壓抑我)
Don't wake me, I'm not dreaming
(我沒有在幻想,不要喚醒我)”
林羨清奇怪地盯着他,溫郁倒是沒什麽所謂,還把那個沒标簽的藥瓶伸到她眼前,他掀起眼皮瞭了她一眼,嗓音又低又淡:“維生素,要吃嗎?”
她搖搖頭,撕開一袋牛肉幹,說:“我怕苦,什麽藥都不愛吃。”
溫郁輕點了幾下頭,直接把藥咬碎吞掉,然後拖着調子說:“我知道。”
我知道你怕苦,喝綠豆粥都要加一大塊冰糖。
林羨清撕牛肉幹包裝的手一下子停住,她眼瞳顫了一下,撕開的牛肉幹一下子跳出來掉在地上。
“抱歉。”她說,然後用紙把東西包起來。
堵了好久的車終于開始流動,天已經亮透了,兩人堪堪趕上飛機,林羨清拖着行李慌張趕路,溫郁像個大爺一樣不緊不慢地在後面散步。
檢票的人開始催:“快點啊,要停止檢票了。”
溫郁兩手插在兜裏,懶洋洋應了聲“哦”,步調卻沒快多少。
林羨清看見檢票員的臉色有點不耐煩了,她深吸一口氣,扔下自己的行李折回去扯着溫郁跑,她咕哝着:“我可不想錯過飛機頭等艙。”
出示完票據以後,溫郁很順手地拉上她行李箱的杆就往登機口走,他自己的行李都托運了,只用捎上林羨清的。
林羨清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看着他灰色外套的一角被風吹得飛起來,青年身上特有的冷木味道雜糅在風裏,竄入鼻息。
兩人的座位面對面,中間是一張桌子,溫郁把她的行李擡上去,然後脫下外套坐下,他側眸睨了一眼凍得肩膀輕抖的林羨清,狀似不經意地把外套丢給她,淡淡說:“幫我拿一下。”
他的外套很大,能蓋住林羨清大半個身子,她縮在座位上垂眸眨了眨眼睛,那股冷木香味聚集在一起,味道不算濃烈,很符合他的氣質。
機身抖動幾下,慢慢開始滑行,林羨清突然想起來,上次下雨時溫郁借她的外套還在家裏挂着,她忘記帶來了。
林羨清因為冷,往他的外套裏縮了縮,說話聲音有點悶:“謝謝。”
她又看了眼只穿了一件毛衣的人,溫郁随手抽了本雜志出來,垂眸散漫地翻着,他翻書的速度很快,不像看進去了的樣子。
大概十幾秒後,溫郁眼也不擡地問:“還有話要說?”
林羨清才反應過來自己盯着他看了十來秒,但她自己當時全然沒發現,被溫郁提醒了以後才有點尴尬地說:“你不冷嗎?其實我行李裏有外套的。”
溫郁把雜志合上,輕飄飄看向她,漂亮的眉眼情緒很淡:“我不冷,你蓋着吧。”
說完,他又換了一本雜志,都是些枯燥的文字,林羨清最不愛讀這樣的東西,幹脆把腦袋抵在窗戶上睡覺。
其實座椅是可以調節的,但是林羨清沒坐過頭等艙,她也不太懂,再加上一連好幾夜的失眠,幹脆就那樣靠着睡着了。
這趟飛機要坐很長的時間,乘務人員中午要送餐,剛走到溫郁這邊的時候,就看見衣着單薄的青年擡指勾下自己的耳機,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空乘人員往他對面一看,林羨清已經換了個姿勢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很霸道,幾乎占了整張桌子,溫郁只能把電腦放在膝蓋上辦公。
林羨清睡覺一貫不安心,她一連換了好幾個姿勢,溫郁剛給她蓋好的外套又從她肩上滑下去。
他擡眼看見了,把電腦放到一邊,撿起地上的衣服又給她輕緩地蓋上,順帶着把她咬進嘴裏的頭發給勾了出來。
轉身的瞬間,溫郁感覺到自己的褲腿被扯住,他低眸回頭看,林羨清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皺很緊,她在很小聲地呢喃:
“為什麽要走?”
“不想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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